“先下手?”莉迪亚疑惑地看着黑凝雪。



    “是的。”黑凝雪沉下脸来,严肃地说道,“现在的狂杀帝国四分五裂,像十八部族一样的武装势力还有不少,正是一片群雄割据的状态。如果等黑帝姬收编了他们,那就难办了。”



    她话锋一转:“但如果我们趁那些武装势力还没被黑帝姬收编,就抢先向狂沙皇室宣战,那些诸侯武装一定会作壁上观,等我们打得差不多了,再来下场去帮快要战胜的那一方。”



    黑凝雪说得十分有道理,但莉迪亚总觉得心里有一道坎始终跨不过去:“那我们岂不是要成为主动挑起战争的一方?”



    “主动挑起战争有什么不对吗?”黑凝雪反问。



    莉迪亚正色道:“破坏和平的是战争贩子的行径……”



    黑凝雪咳嗽了几声,“我虽然不懂政治,但前世有个国家整天发动战争,到处抢夺财富,那个国家似乎比你的国家强大一些?”



    莉迪亚突然感到无言以对。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黑凝雪叹了一声,“你不妨先权衡一下,你心中的正义与未来可能的灾祸,谁轻谁重吧。”



    ……



    穿过喧嚣的绿洲新城,阿克塞坐在轮椅上,由侍者推着前往郊外的兵营。经过了一场大病的折磨后,阿克塞明显苍老了许多,但半睁半闭的严重,依然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莉迪亚正在营帐里看着狂沙帝国的地图发呆。她不想发动战争,但她也明白如果坐视不理,狂沙皇室的大军总有一天会兵临城下。



    当阿克塞先生被推进来的时候,莉迪亚连忙起身迎接道,“阿克塞先生,最近身体怎样?”



    “只是一场疾病而已。”阿克塞回答道。他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充满了坚定。



    看着阿克塞虚弱的身体,莉迪亚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怜悯之情。“你看起来还是那么虚弱。”她说,“你应该多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要太过操心了。”



    阿克塞咳嗽了几声,对莉迪亚说道:“公主殿下,狂沙帝国新皇上位,不可不防。”



    说着,他让侍从取出一张地图交给莉迪亚:“这是我依据地形推演出的狂沙大军入境图。若能以血肉铸成长堤,或许能抵挡滔天巨浪。”



    莉迪亚展开地图看了一眼,再次露出了便秘一样的表情。



    绿洲新城当初是以绿洲为核心修建的,城外全是荒漠,根本无险可守。若是遇到了重装大部队的围攻,迟早会溃败。



    阿克塞的地图上还注明了几个狂沙残存领主的动向,一旦战争爆发,这些领主有的攻击绿洲城,有的包围皇冠新城,有的甚至直接偷家袭击红馆的核心苦水城。



    若是真的到了那样的境地,就算有十个莉迪亚这样的万人敌,也回天无力。



    莉迪亚抿着嘴,“阿克塞先生,这好像有点灭顶之灾的意味。”



    阿克塞遗憾地点点头,又让侍从取出另一张地图给莉迪亚,“危机之中必有机会:山努皇子得位不正,若能抓住这个契机,我军或许能反败为胜。”



    莉迪亚没听懂,“那家伙得位不正,与我们何干?”



    阿克塞深吸一口气道,“皇帝得位不正,我军可以组建护国勤王的军队,讨伐皇室。届时我们屯兵蓝岩要塞,南方五家领主必然不敢和我们正面冲突。”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画出一条路线来,“我们只要抢在狂沙五战神之前,夺下大峡谷,就能把狂沙皇室的军队堵在废都里出不来。这时候,要不要剿灭山努皇子,主动权就在公主殿下手中。”



    “所以……还是要主动挑起战争吗?”莉迪亚有些神色黯然,“我还想能够多维持一段和平的时光。”



    阿克塞面露遗憾:“公主殿下,偏安一隅的和平不是真正的和平,只是暂时的美梦。若是狂沙帝国全力进攻,恐怕会有更多生灵涂炭。”



    莉迪亚知道阿克塞说的没错,“可我总觉得,因为担心他们的进攻而发起战争,实在有点太不光彩。”



    黑凝雪在旁补刀:“莫非公主殿下现在已经圣母附体,打算宣扬:和平不是通过暴力获取,而是通过理解和尊重之类的非暴力不合作理论?”



    莉迪亚只恨不能用犀利的眼神瞪死黑凝雪,“你说得倒是轻巧。你不知道兴无名之兵有多伤士气吗?”



    黑凝雪啧啧几声,“既然不能打仗也不想求和,要不就派几个不怕死的大使,尝试用外交谈判来维持关系?”



    莉迪亚自然知道黑凝雪这是瞎扯。



    她十分清楚:真理与和平只存在于火炮射程范围内。导弹赢不了的战争,舌头更加赢不了。



    看着莉迪亚纠结的目光,阿克塞似乎早已猜到了她的难处。于是他咳嗽了几声,问:“公主殿下,您希望的和平是什么模样的?”



    莉迪亚答道:“人们安居乐业,市场繁荣生机勃勃。能看见孩子们的笑容,能看见所有人都在享受生活的美好。”



    阿克塞看着莉迪亚,过了一会才开口:“可是公主,你可曾听过狂沙帝国贫民的呼声吗?”



    莉迪亚摇了摇头,表示对此一无所知。



    阿克塞默然地叹了口气,接着招手示意,几位畏缩的小孩犹豫着走了过来。他们的衣服已经换洗过了,但脸上还带着长期饥饿导致的蜡黄脸色。



    “他们都是刚从狂沙帝国逃难来的孩子。”阿克塞对孩子们说,“那天我听你们唱的那首歌,再给公主唱一遍吧。”



    孩子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开始用稚嫩的声音唱起了一首歌。那是一首节奏欢快,充满童真的歌曲,歌词中满是对红馆的赞扬和期待:



    “伟大的红馆哟,带来的灵药三百种。治好沙民身上的伤痛,跳舞又歌唱哦。”



    “神奇的红馆哟,带来的巧匠三千位。茫茫沙漠变良田,大树苍苍好乘凉哦。”



    “威武的红馆哟,带来的神兵三千万。打海贼,杀恶魔,匪兵吓得心慌慌哦。”



    莉迪亚坐在那里,听到那些孩子们这样传唱她与红馆的事迹,心中感动不已。她的努力已经结出了累累硕果,那个传说中衣食无忧的红馆乐土,正在她的手中慢慢成型,慢慢成真。



    歌声如清泉一般流淌,但原本欢乐的旋律忽然一个急转,逐渐拖长了节奏,竟透出了一种悲凉和无助的感觉来:



    “传说中的红馆哟,什么时候来家乡?赶走人面的豺狼,救救我的村庄……”



    歌声在悲凉的旋律中缓缓结束,最后一句歌词彻底击碎了莉迪亚的内心。



    她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她咬着下唇,努力不让泪水滑落。



    脸上强行挤出些欢笑,莉迪亚温柔地拥抱了他们每一个人。看着孩子们羞涩的笑容,莉迪亚只觉得内心更加酸楚。



    “看来……”莉迪亚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好像被‘和平’这个概念引入了歧途。”



    阿克塞又咳嗽了几声,“公主殿下,狂沙帝国的人民被皇室、贵族盘剥已久,有能力的人尚且能逃往红馆境内,但那些被领主扣押的奴隶、地处南部的沙民、身体虚弱没有能力跋涉的人,又该如何?”



    他悲伤地指着那几个孩子,“他们一行人,原本有十四人。在沙漠中经历了受伤、迷路、被捕的重重危机,最终来到我们面前的,只剩下六个人。还有更多到不了红馆的沙民,急需您的拯救。”



    莉迪亚抿了抿嘴,“我明白了,可是……那些随我们征战的士兵们,我们要让他们去参加一场和他们没什么关系,而且胜负未定的战争吗?”



    每个士兵的背后,都是一个幸福的家庭。



    虽然现在红馆的猛将如云,战力爆表,但只要是战争就一定会有死伤。为死难者提供的抚恤金再高,也换不回失去的生命。



    就在所有人都沉默的时候,菲力忽然出来打了个圆场:“我倒是觉得公主的顾虑非常正确,我们已经稳定下来了,没有必要再打仗。只不过……”



    他忽然顿了顿,看了眼身旁的达妮卡,“我也了解到,不少流民来到红馆后,也希望能够回去拯救自己的家乡。所以我有个提议:我们可以贴出告示,募集义军试试?”



    莉迪亚疑惑地看向菲力。



    菲力继续解释道:“我们就定一个对周为期限,若是能拉起三万人的军队,说明进军废都是民心所向,我们立刻起兵出征;如果不足三万人,那去了也是送死,我们再另想其他策略。各位意下如何?”



    莉迪亚沉默了一会,目光在菲力和地图之间游走。她不愿意让士兵们无谓的牺牲,但也不能对狂沙帝国的威胁视而不见。最终她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黑凝雪在后面摇着扇子浅笑起来,觉得菲力这个小子真不简单。这简短的提案不仅把莉迪亚从内心的斗争里牵引了出来,还顺带解决了兵源的问题。



    “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黑凝雪决定在莉迪亚这个大圣母的屁股上再踢一脚,“那我们就把这个提案呈送给不笑大人过目,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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