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官兵的催促中,百姓喜笑颜开地离开了神庙,无人在意坍塌的神殿。

    偶有人回头看一眼,也只是唏嘘白瞎了不少钱。

    谁料忽然之间,围着神殿废墟的士兵却都交头接耳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三皇子和十公主、还有那些大官也全都往废墟处聚集。

    这样的阵仗引得人好奇,未离开的百姓立马驻足探头。

    废墟这厢,窦均山领着李建业等人停在废墟中央,指着临时清出来的大坑汇报情况。

    “依殿下之令,这纯金打造的金身不可浪费,要一一收拢重铸金锭。我们的人清场时,却发现金像下有东西,结果就挖出来了它……”

    话到后半截,窦均山有所避讳地放虚了语气。

    看到坑里的东西,所有人都一阵心惊,包括李朝歌和李岐。

    那是一块一人多高的太岁石!

    太岁向来是不祥之物,更何况石上还赫然刻着九个大字,“四皇子李岐天降妖孽”!

    每个字都精准地点名李岐,像是老天爷有多恨这个妖孽似的,警示世人时都不愿意斟酌词句、委婉隐晦一些。

    李朝歌沉了脸。

    看来,埋太岁石的人是迫不及待地要弄死李岐了。

    莫非是文阁见事态逐渐失控,恼羞成怒?

    可净深已经走了,谁能在这两日内将太岁石埋在此处?

    难道是净深早就算到有这一天,做了准备?

    思虑万千,一时半刻得不到答案。

    其他人看到却不管这些,只深信这是上天的预兆,嘴里说着“战神恼了,不帮忙镇妖,现下妖孽出来了”的话,这话一路传到了百姓的耳朵里,很快飞扬了出去。

    别人不清楚四皇子就在眼前,万星星却清楚。

    她一把将李建业从李岐身边拽走,皱眉问:“皇兄!你看,李岐真的是妖孽!”

    李建业不满瞪她,“我刚刚才破除百姓迷信之念,你这又说的是什么话?这定然是有心之人故意为之,妖言惑众!”

    这话明显是说给所有人听的,是有意要压下流言,李岐颇为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周围的官员和士兵立马敛了神色,不敢再妄言。

    唯有万星星仗着是公主,继续不满道:“皇兄,你不信这块石头,你还不信虚白道长和战神吗?”

    这辈子,万星星就信这两个人。

    只要是有关他们的事,她都深信不疑。

    李建业清楚地很,却也屡屡为此头疼。

    他耐心教导了几句:“就算是他们,也会有迷惑人心的时候。十妹,你要学会用自己的眼睛、用自己的心去辨人分事。在民间历练这么久,你如何还活的如此天真?”

    最讨厌说教的万星星立马一捂耳朵,“我不听我不听!刘元锡,你跟皇兄说!”

    突然被点名,刘元锡瞧了眼板着脸的李建业,嗫喏了两下不敢张口。

    他们刘家是三皇子一党,三皇子就是他要尊奉的君,他怎么可能出言顶撞?

    而且妖孽这事儿,他也知道点儿内情,根本没办法站在万星星这边。

    见状,万星星气恼地一踢他,“平日里不是叭叭的?这时候连个屁都放不出来了!”

    当众被羞辱,刘元锡一张脸涨得通红,恼道:“公主,你就别捣乱了!这一看就是有人要故意害四皇子,没准儿就是你母……”

    “刘元锡!”

    被李建业一声威吓打断,气上头的刘元锡瞬时清醒,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当即闭上了嘴。

    李朝歌和李岐对视一眼。

    看来这个刘元锡知道的事儿还挺多。

    他要说的,应该是十公主的母妃吧?

    看手法,确实和当年如出一辙。

    坐实李岐是妖孽,让他遭天下人的唾弃。

    万星星压根儿没往自己娘身上想,还在不依不饶地追问:“你说什么?我母什么?”

    “你母……”刘元锡在李建业的死亡凝视下疯狂转动脑袋瓜,“……鸡啊!”

    众人一愣。

    刘元锡却自我肯定:“嗯,我说,没准儿就是你母鸡啊。你母鸡啊是南边儿的地方话,意思就是你不知道。你不信的话,回去问问关南将军。”

    别说万星星将信将疑了,李朝歌都觉得这解释牵强的很,她忍不住眼皮子抽了下。

    总归是掩饰过去了,李建业趁机下令:“将此物毁了,任何人不得乱传!”

    一旁的窦均山却提醒道:“殿下,此事还是先禀陛下,尊听圣意罢。”

    涉及这等神鬼、预测之事,向来不是他们能草率决定的,一定得上报皇帝,交给皇帝决策才行。免得出了什么事,说不定会祸至九族。

    深知他的意思,李建业犹豫地看了一眼李岐。

    李岐不以为意地笑了下,“若真有人存心陷害,这就是证物,还是留着比较好。”

    “嗯。”李建业颔首,“那就将它好生看管,都管好自己的嘴!”

    众官员齐声应下:“是。”

    -

    夜凉如水,月华清冷。

    知府衙门地处高势,坐在后衙最高的阁楼顶上,便可俯瞰整个风州城。

    李朝歌遥望着神庙所在,仿佛还能听到窦方一声声的“元帅”,她抬眼看向都城方向,想到几日后便可抵达,一时竟有些近乡情怯。

    三年时光,连窦方都变成如此模样,那其他人呢?

    只怕也早已物是人非。

    即便再见,无疑只是相逢不相识。

    一滴清泪无声地滑下眼角,却让她一惊。

    忙用手背擦去,李朝歌暗暗深呼吸调整情绪。

    一阵清风掠过,夹杂着若有似无的冷香,她冷淡开口:“来都来了,就别藏了。”

    话落,一抹红衣落在她身边。

    李岐将两坛酒放在两人中间,打开了其中一坛递给她。

    酒香四溢,向来好酒的李朝歌却只是瞥了一眼,“戒了。”

    当初崖边醉酒,不小心亲了李岐,自此看到李岐,她心境就没平坦过。

    上回万家镇醉酒,差点被卖了。

    这回醉酒,更是错失了挽救窦方的机会。

    饮酒误人、误事,而她既然选择了一条刀尖般的道路,就要更加谨慎,必须弃了这等麻痹人的东西。

    感受到李朝歌的紧绷,李岐没由来的心疼,自顾自地饮了一口。

    酒入愁肠,他认真开口:“有时候放松一下,才能更好地面对接下来的事……”

    “我和淮陵李朝歌的死……”李朝歌生硬地打断他的话,目光犀利,“都是殿下计划的一部分吗?”

    李岐顿了下,面静无波:“是。”

    李朝歌睁大了眼眸。

    原来……

    真是这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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