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岚轩走后,燃着好几盏烛火的中厅只剩下一个清冷的紫色身影。从方才回来后他就满心的怒火,他从未想过萧岚轩会隐瞒他这么大的事,总以为他们夫妻之间无话不说。却都是自己想错了。

    花未情站在中厅久久不动,方才燃起的怒火渐渐平息,烛火将他的身影照得恍惚。

    宋柯默不作声地立在门口,方才他在门外听到了花未情和萧岚轩的对话。

    “花未情。”

    听到身后有人唤他,一身紫衣的花未情转身,看着刚进来的人,他满脸茫然,“告诉我,岚轩他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

    宋柯狠狠盯着他,“这句话该是我问你。”

    “尘儿的事,你们可是都知道?”花未情苦苦一笑,“唯独,我一人蒙在鼓里。”

    “那你可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小少爷是大人的亲骨肉,是萧家的血脉,日后必定继承萧家家业。既然如此,他就只能是萧家人,而不能是花家的。”

    花未情眼神无聚焦地看着面前的宋柯,静静听着。

    “这三年来,你虽名义上是萧家夫人,但扪心自问,你的心可有半点归属萧家?你眼里只有自己,只想着怎么壮大自己的家业。假以时日,你功成名就富甲一方,必定不会放弃一切回归萧家,既然如此,大人何必要将小少爷的身世告诉你!”

    “我……”花未□言又止。

    “还有,你可知道,大人十月怀胎受了多少苦,蓝翎男子孕育后六个月每日遭受腹痛折磨,多少日夜寝食难安,身子瘦了一圈又一圈。而你倒好,在蕲州暗中娶妻生子,坐享齐人之福。大人临产之际,听闻你在蕲州入狱,他刻不容缓要前往蕲州救你,途中早产,历经千辛万苦,小少爷才平安殿下。这些痛,你何曾体会过?”

    花未情心下动容,顿生心疼,“你方才说,两年前,岚轩他……”

    “不然你以为?”宋柯盯着他,“你怪大人不告诉你小少爷的身世,两年前,大人给过一次机会,你若应下随他回京,他便将小少爷的身世告诉你,可你偏偏放不下蕲州的一切,执意要留!如今,又怪得了谁?!”

    花未情半张着口,喉咙被什么堵住,什么也说不出来。

    “花未情,你太过自私,从来只想自己,从未替大人想过。”宋柯加重了语气,“你根本配不上他。”

    说完,宋柯转身离开。中厅之中,又只剩下花未情一人。眼中更添茫然,那份责怪萧岚轩隐瞒他的怒气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愧疚。原来,萧岚轩为他做的不止是他所看到的,原来,自己才是十恶不赦的那个。

    寝房里,一身白衣的萧岚轩袖手立在窗前,方才面对花未情的质问,他一一承认,尘儿也是花未情的孩子,事到如今他也无需刻意隐瞒。只是,他不知如何去答花未情连续问出口的为什么?即便知道也不知从何说起,干脆不答。

    门吱呀一声打开,萧岚轩微微侧了侧头,视线又落在窗外无边无际的夜色之中。背后被一股温热包围,腰间多出一双手,耳边响着他轻如风的声音,“对不起……”

    萧岚轩放柔了眼中的神色,稍稍往后偏头,抬起手抚了抚花未情的脸。花未情覆上他的手,上前一步绕到他的前面,再将他紧紧揽进怀里。萧岚轩任他揽着,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本来打算,过段日子,若你不再走,便将尘儿身世告诉你。”

    花未情抿唇应了一声,收拢双臂,眼里积了些泪水,这三年来,他一直顾着复仇大业,除了那几十封白纸黑字的家书,他再没为他做过什么。而萧岚轩为他所做的,他知道的已然过多,而其中竟还有他不知道的。

    这辈子,他欠了太多太多,方才的动怒委实不应该,花未情低声道:“岚轩,原谅我。”

    萧岚轩抬手环上他的背,不待多想就应了一声,“嗯。”

    他何曾责怪过他?无论是三年前他坚决离开,两年前他不愿回来,还是方才他将近冷漠的质问。似乎,对他总责怪不起来,即便他错了。

    墨青色的床帘后,花未情睡在里侧,萧岚轩睡在外侧。锦被盖在两人身上,锦被下花未情侧着身子,手臂搭在萧岚轩的胸前,说着他今日的见闻。

    说完了救下一名蓝翎人后,花未情轻叹道:“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恐怕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相信男子也能孕育产子。”

    萧岚轩关注的重点却是那名蓝翎人,“那名蓝翎男子和孩子可都安好?”

    “孩子除了身形小了些倒是无恙,至于那名男子,产下子嗣后便晕了过去,也不知何时才能醒。”放在萧岚轩胸口的手伸出被子,抚了抚他的侧脸,花未情轻声道:“岚轩。”

    “嗯?”

    “生尘儿那会,你定是吃了不少苦。”

    “都过去了。”

    他轻描淡写一句都过去了,但那些日受的苦他只字未提。花未情今日见那名蓝翎男子受折磨的样子,联想起当时身怀六甲的萧岚轩为了救他连夜赶路,还在荒山野岭产子的场景,心里的滋味就像被针扎似的痛。

    而他最痛的时候,他不在身边。

    那个时候,他正全心全意为蕲州的生意操劳。若是得知萧岚轩有孕,恐怕他亦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因为无论选了哪一方,心里都有遗憾。他一心只想着自己的事,太过专注,全然没在意萧岚轩的介怀。

    萧岚轩担心花未情日后有了自己的家业不愿回归萧家,也是情理之中。

    花未情心里愧疚更深,他捧着萧岚轩的侧脸额头抵着他的头,顿了顿,低声道:“岚轩,尘儿是萧家的血脉,我亦是萧家的,是你的。”

    这句话里太多含义,花未情一说出来,萧岚轩便会了意,深褐色的眸子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你这颗心可是这么想的?”

    “自然。”

    “不信你摸一摸。”说着,他便摸过萧岚轩的手按在自己的左肩处。萧岚轩的手掌心下便是那颗砰砰跳动的心,他侧着身子和他面对着面,花未情声音极轻,“你可听清楚了,它在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萧岚轩抬起眉毛,“有?”

    “当然。”花未情勾着他的脖子将他按进自己怀里,“不信,你再听听。”

    萧岚轩静静贴着花未情的胸口,花未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而清晰,“它还在说:多谢你给了我这么好的尘儿。”

    怀里的人唇间微微勾起,缓缓闭上眼睛,他性子向来清冷,却独独贪恋花未情怀中的这一份温暖,不愿释手,欲罢不能。

    情深却不知为何所起,不追溯根源,随心所往。

    翌日,花未情先是上了一趟聚缘坊,跟徐启乐吩咐了些事,让他将铺子打理好,至于赚来的银钱,让他自己处置,他不再过问。

    徐启乐道:“东家,这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的。”花未情拍了拍他的肩膀,“日后,这聚缘坊便是你的了,可要好好经营。”

    徐启乐更是诧异,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东家……这是为什么?”

    花未情淡淡一笑,望着街道的尽头,淡薄道:“人生在世,可不能只为自己活着。”

    交代完了聚缘坊的事宜,花未情便骑上马,向着城东的医馆而去。

    昨日昏过去的蓝翎男子已经醒了过来,老大娘还喂了他一碗粥和一碗药喝。孩子就睡在他的身旁,他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却带着微笑,消瘦无力的手指十分小心地抚着孩子的脸,满心怜爱。

    花未情推门进去,正见这一幕,先是愣了愣。蓝翎男子抬头看向他,他记得花未情的模样,语气十分温柔,“昨日多亏了阁下相救,阁下的大恩大德,在下永生难忘。”

    花未情提步过去,淡淡一笑,“举手之劳罢了。”

    “于阁下来说是举手之劳,于在下而言却是性命攸关。”那名男子看着花未情,“不知阁下名讳?”

    花未情拱了拱手,“在下姓花名未情。”

    “原来是花公子。”他也拱了拱手,“在下性韩名慕青。”

    两人寒暄几句后,花未情扫了一眼睡在他旁侧的襁褓,随即问起,“不知韩公子昨日为何会出现在那荒野之中?”

    韩慕青苍白的脸上神色变了变,几分自责几分悔不当初,“说来可笑,这都怪我脾性太差。”

    见他这个模样,花未情不再追问,道:“你们父子平安便好。”

    韩慕青低眉看身侧的襁褓,“幸好孩子平安诞下,否则……”韩慕青轻抿着唇,话说到一半就止了,看向花未情,转移话题问:“花公子可是为人父了?”

    提到这个,花未情脸上神采奕奕,“膝下有一子,已有两岁。”一脸的骄傲。

    韩慕青欲要开口,突然砰地一声,门被打开,花未情往后看去,正见一名着玄色华贵锦衣的男子疾步而来,不等他反应,他便来到了床头坐下,将韩慕青揽进怀里。

    那名玄衣男子满脸痛心疾首,“你可是要将我活活急死才肯罢休?”生冷的话语里又满是怜爱。

    韩慕青回过神来,脸贴着他的胸膛,道:“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算了?”玄衣男子低头看怀里的人,“你可知,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定活不下去。”

    花未情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两,看来这位玄衣男子便是这孩子的另一位爹爹。那句‘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定活不下去’倒不像是随口说说的。如此情深,还真是世间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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