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兵说得郑重,在场的人都没当回事,云起更直点鹿陶陶,“会飞的人?喏,被你们家祁参领抓了。”



    护卫军小兵看看鹿陶陶,再挠了挠头,“黑色?青色?有些不对啊。”



    祁尚目光锐利:“如何不对?”



    “适才属下看到个黑色影子在林子深处一晃,追过去没找到,结果抬头发现,他贴在树梢上,一双眼睛发着绿光,鬼气鬼气的瞅着我。”小兵犹带余悸,“我拿刀往树上砍了一下,他就往更深处飞过去了。”



    说完,小兵还强调,“黑色,不是青色,而且这姑娘眼睛没发光啊。”



    鹿陶陶穿的青衣短裙,脚蹬一双羊皮小靴,手里揪着一条长辫甩来甩去,完全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嘻嘻哈哈道:“是我啊,鬼怪都会法术变身的么,你笨不笨啊,再仔细看看?”



    小兵面对凑到眼前差点贴住的大眼睛,脸倏的红了,干巴巴道:“你你你……”



    “我什么我?你看得清楚吗,要不要摸一摸?”



    “狐狸精!”小兵转头就跑,脱口而出道。



    “噗——”云起笑出声,“还真是说对了。”



    这个小兵上回没有跟着去沂县,这次来帝丘的途中也负责探路和先锋,故而虽听过云世子大名也远远瞅过一眼,第一次这么近接触,乍一看,顿时一呆。



    人一呆,就容易说胡话,“咋还有只男狐狸。”



    云起笑容一僵,陆安然抿唇偏过头,掩住嘴角的笑意。



    南宫止扶额,“先别说这些,你当真看到有人黑衣绿眼,从这里飞过去了?”



    小兵点点头,脑子还有点晕乎乎,“真的,黑色的也不知是不是衣服,反正整个人一团黑,树梢那么细的地方他贴在那里跟树叶一样,呼啦一下就飞远了,比鸟还轻。”不是鬼还能是什么?



    稷下宫学子一阵骚动。



    “夜叉啊,活的夜叉。”



    “胡说什么,许是有人轻功好,刚刚祁参领还抓了个。”



    “可轻功再好也是人,又不是真的能飞。”



    “说得也对啊。”



    ……



    祁尚对南宫止道:“不管是人是鬼,有必要弄清楚,我带人去。”



    “嗯。”南宫止和他观点一致,“总之和这里的杀人案脱不了关系。”



    云起很欣慰,都不需要他费吹灰之力他们把活都抢着干了,才感叹一声,南宫止转身看向他,“南宫少辅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云世子有什么高见?”



    “我?”云起用玉骨扇指自己鼻子,“你们很有想法,本世子没意见。”



    不乏学子发出嗤声,不过当中有几个女学子实在顶不住这么妖孽一张脸,草包就草包了,谁叫他长得好,嘲讽不下去!



    “那好,我们一起去。”南宫止下决定。



    云起觉得有必要说明这个‘们’一定不包括他在内,听祁尚道:“我先安排人送学子们回县署,南宫少辅和云世子就负责东边那一块,我带人往南。”



    云起眼看他们一人一句,你们商量的时候问过他了吗?



    —



    祁尚说要送学子们离开,他们没有任何意见,今天这一趟下来,那死尸的模样到现在还在眼前飘,实在是心神俱疲,快撑不下去了。



    就连孟时照,虽然表面看起来和平常一样,但迈步的时候人摇了一下,还是受到了大刺激。



    陆安然知道这群人最艰难的时刻不是现在,怕要到了晚上夜深人静,黑色把整个人都覆盖的时候,心底的恐惧才会慢慢滋生出来,大脑忍不住浮现生平所见最可怕的东西。



    “晚上入睡前泡水喝。”陆安然给了孟时照一个小荷包,“祛湿安神。”



    孟时照低头看着浅绿色荷包,没有打开已经闻到淡淡药香味,有一种安定人心的气息,“多谢。”



    陆安然松口气,还担心孟时照这么骄傲的人会逞强,看来她又错了,骄傲而非骄纵无知。



    人走一大半林子安静下来,除了他们三人还多了两个——陆安然和鹿陶陶。



    前者有仵作身份又通药理,万一遇到什么都用得上她,最主要的是,谁都知道陆安然现在帮提刑司做事,正确一点来说,帮云起做事,因而南宫止和祁尚看她留下见怪不怪。



    而后者留下来很简单,但凡鹿小妖精不想做的谁也说不动,反之,谁也拦不住。



    “你丑,我不跟你混。”鹿陶陶指着祁尚说完,跳到南宫止身后做鬼脸,“小哥哥好看,我就跟着他啦。”



    陆安然都有些佩服鹿陶陶,一群人里眼光精准,选了个最难缠的人。



    倒不是南宫止难缠,相反他为人谦和,进退有度,说话也总留有余地,别的不说,云起三天两头刺他,他都能云淡风轻的掀过去,实在是为君子。



    问题是,王都谁人不知南宫止是定安郡主定下的夫婿,谁要和她作对,一辈子都没有安生日子。



    南宫止还是微笑着,和祁尚拱拱手,两边人马就此分开。



    云起走在最后,勾了勾陆安然的袖子。



    陆安然狐疑的回眸,云起轻哼道:“虚伪。”



    陆安然特别真诚的问道:“你和南宫世子什么仇?”



    云起扬起下巴,挑高一边眉梢,“一都不容二世子。”



    陆安然默,王都缺什么都不缺世子吧?



    两人走了一段,前边鹿陶陶不知道说了什么,南宫止颇有耐心的和她讲解,不得不说,鹿陶陶卖乖的时候,的确就像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



    当然,像而已,毕竟她真可爱但假天真。



    “小妖精装疯卖傻,不会真看上南宫止这货了?”云起暧昧的笑。



    陆安然一直很好奇一件事,“南宫世子和定安郡主没有定下婚约?”



    谁都知道定安郡主无法无天,因为有一位皇伯父宠爱她,照理说她想要的都能得到,而且以她痴迷南宫止的程度,不会想不到去跟皇帝要一道赐婚圣旨。



    “没有,除非他们私下有什么约定。”云起扭头,眯起桃花眼:“莫不是你看上南宫止了?”



    陆安然摇头,“就是感觉奇怪。”



    “要不然你去问问。”



    陆安然本质上不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只是路上随便聊聊还好,当真去问这样的事,才会显得更奇怪吧。



    在他们说话间隙,鹿陶陶清脆的声音传来,“小哥哥,你未婚妻是那个定安郡主吗?”



    云起和陆安然默契的对视——这么直接的吗?



    南宫止有些意外又有些无奈的摇头,“不要乱说,没的影响郡主清白。”



    鹿陶陶甩着小发辫蹦蹦跳跳走路,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眼角眉梢露出一股子狡黠,“是吗?可是大家都这么说啊。”



    南宫止看她,“很多人?”



    “大概有全王都这样?”



    南宫止这几年经常让皇帝委派到各地巡视,在王都的日子其实不多,加上定安郡主有心挡住那些风言风语不传到他耳里,所以虽然他有些感觉定安郡主的心思,但想着年纪小不懂事也没多在意。



    “小哥哥,不喜欢的话要早点说,不能当渣男哟。”



    南宫止仔细琢磨一番,眉头拧起一个小疙瘩,如果真是那样,他的确要尽快歇了定安郡主的心思。



    半晌,重新恢复风淡云轻的微笑道:“她一个小姑娘开玩笑,当不得真。”



    “啊哦。”鹿陶陶俏皮的挑起眉头,“看来你真不喜欢她,我给你介绍一个呗。”



    “嗯?谁?”



    “我啊,嘻嘻嘻——”



    南宫止:“……”



    云起暗搓搓指前面,“到处卖弄风骚!”



    陆安然很公正的说道:“南宫世子家世学问才华皆上品,有女子倾心不奇怪。”要说起来,陆安然上下瞟云起,“林中风大,世子还需要拿折扇扇风吗?”



    言外之意,到底卖弄风骚的是谁?



    云起手部顿了一下,良久痛心疾首,“你果然见异思迁,变心了。”



    陆安然无视他跨过一个坑,脚底踩到松动的土差点摔跤,云起眼疾手快用玉骨扇勾了她一下,还不忘调侃一把,“开玩笑而已,不用急着投怀送抱来证明你对本世子坚贞不渝。”



    陆安然忍了忍,忍不住道:“世子适合开梨园。”



    “哦?”



    “从头到尾自己都能唱一出戏。”



    “哈哈。”



    笑声畅快,惹得南宫止和鹿陶陶都止步回头张望,后面两人赶紧加快步伐,一起站到一个高地上。



    “一路走来都没有什么可疑人,看来不在这边。”南宫止挑高远望道。



    鹿陶陶攀着树用轻功掠到顶头,哇一声道:“好多山啊,诶?下面好像有一个破房子。”



    —



    破房子不是真的破房子,而是一个有些年头比较陈旧的道观。



    只不过,空旷山谷突然出现一个荒僻的道观,也足够奇怪。



    鹿陶陶踹开一堆枯草,嘀嘀咕咕道:“这什么破地方,荒山野岭的还有人来这边上香?”



    陆安然走在她后面,纠正道:“佛寺才需要初一十五进香。”



    “不是你说的佛道不分家?”



    陆安然自认为这个解释起来有些复杂,再则鹿陶陶只是故意跟她反着来,便不打算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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