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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头时,周淮庭站在没有光的角落,手里捧着个水杯:“我看冰箱里有蜂蜜,就给你泡了杯蜂蜜水。”

    “哦,谢谢。”

    “是你朋友?”

    徐离珈将手机往沙发上一扔,这才面向他:“什么?”

    “刚才那通电话。”周淮庭将水杯放到她身边的桌子上。

    “不是。”徐离珈抽出一张椅子坐下,双手圈住水杯:“还记得以前我和你说过的大魔头吗?就是他,我小舅舅。”

    周淮庭记忆中有这个人,不过每次从徐离珈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往往都是吐槽他多么严厉、可怕,于是便渐渐在脑海中形成一个面容凶恶的中年老男人形象,但能这样细致的关心姐姐的孩子,人自然坏不到哪里去。

    “记得,你总说他很凶。”周淮庭拉开椅子,坐到她对面。

    徐离珈不慌不忙地抿了口蜂蜜水,漫不经心道:”准确来说,我小舅舅不是凶而是冷,特别是当你做错事心虚的时候,面对他那张脸根本没有勇气说谎,仿佛谎话刚说出口就会立即被扔进十八层地狱。”说完,她皱着眉心,假模假样地搓了搓手臂,接着长叹一口气,嘟囔道:“为什么还不来一个漂亮小舅妈把他给收了。”

    明明宋南各方面的条件都很不错,可就是不见他身边出现异性,也难怪外面有关他的谣言漫天飞。

    想到这,徐离珈摇着头接连说了几个“啧。”

    “不过能看出来,你们关系很好。”说完,周淮庭从旁边抽了张纸巾递了过来。

    徐离珈稍愣,视线偏移时才发现水杯下面有水渍,于是她伸手接过来,主动道谢。

    “嗯,我们关系很好。”这一点她得认,虽然宋南对她总是严格要求,但并非是那种有掌控欲的严格,反倒因为他们之间岁数相差不大,所以在很多事情上宋南要比大多数的家长都开明的多。

    “那你小舅舅和你妈妈的感情也很深吧?”周淮庭问。

    “嗯。”徐离珈认真想了会儿,说:“非常非常深。”

    妈妈去世前在临终关怀医院住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有天晚上,徐离珈拿着水盆准备去洗手间接点热水给妈妈擦擦身体。经过楼梯间的时候,阵阵压抑着的哭声从里面传来,她往里面瞥了个眼神,只见宋南坐在楼梯上,将头埋在□□,背脊猛烈地起伏着,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小舅舅控制不住情绪大哭,因为她妈妈。

    当晚两人坐在餐桌前畅聊了许久,以至于周淮庭回到住处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

    走出电梯,周淮庭从口袋中掏出钥匙,摸着黑,打开了门。

    客厅的灯还亮着,但妈妈已经回自己房间躺下了。

    “我回来了。”周淮庭朝着妈妈的卧室喊道。

    他将西装挂在门后的挂钩上,然后扶着门口的鞋橱,弯腰换着鞋子。

    过了几秒,咳嗽声从卧室里传来:“吃饭了吗?锅里给你留了鸡汤。”

    周淮庭将换下的鞋子放进鞋橱里:“吃了,我明天早上再喝。”

    “嗯人是铁饭是钢,不管工作怎么忙,身体一定要照顾好。”妈妈念叨的话语从卧室里缓缓传来。

    周淮庭没再说话,他回到自己房间里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便径直走进洗浴间关上门。

    几分钟,水流声音从里面传来。

    周淮庭站在淋浴头下面,仰着头,闭着眼睛,任由水流冲过自己的脸。

    他努力憋着气,任由自己沉浸在快要窒息的状态下。

    几秒后,脑海中突然回想起徐离珈的那张脸,笑起来时的酒窝,生气时的皱眉,发呆时的抿嘴

    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他在心底默默说道。

    洗完澡后,周淮庭关上客厅的灯,回到自己的卧室。

    他在床上躺了许久,但脑袋里总是胡思乱想,没有很具体的某件事,就是觉得脑子里很乱,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不仅没有丝毫睡意,反倒越来越清醒。

    既然睡不着,那就干脆不睡了。

    周淮庭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打开台灯,悄悄走到书桌旁,蹲下身子,推开几个收纳箱。

    木地板发出“吱呀”声音。

    他将手臂伸进去,掏了半天,最后从深处角落的位置翻出一瓶威士忌。

    他进来的时候没有拿杯子,自己也懒得再出去拿,干脆直接对口饮,反正也就剩下一点了。

    他仰起头,皱着眉头抿了一大口,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

    周淮庭不喜欢喝酒,甚至讨厌喝酒,但不知道从何时起,他也学会了用醉酒来麻痹自己的神经,以此让自己获得短暂的愉悦。

    酒在刚入口的时候,周淮庭总会有短暂的后悔,但随着酒精逐渐在他的大脑里发挥作用,他又开始觉得酒真是个好东西。

    周淮庭盘腿坐在床上,从窗户望出去,天上只有几颗微弱的星星。

    其实与以往每天的夜空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也许是在情绪和气氛的驱使下,他突然觉得今晚的夜空也是有它的特别之处,比如从现在的角度望出去,弯弯的月亮刚好处于一座信号塔上方,就像是被会发光的手杖。

    微风从窗户缝隙吹进来,吹动着他散落在额前的碎发。

    与此同时,楼下的夫妇正在吵架,周淮庭倾身从枕头底下拿出蓝牙耳机,戴在自己的耳朵上。

    他翻着自己的歌单,最后手指停留在《placeswewon’twalk》,犹豫两秒,最后按下去。

    下一秒,音乐声响起。

    -

    早上八点钟,徐离珈顶着一头鸡窝般的乱发,脚步晃晃悠悠朝冰箱走去,她拿了瓶矿泉水,一口饮进大半,在冰水的刺激下,她的大脑才渐渐清醒过来。

    徐离珈靠在餐桌旁,从睡衣口袋中拿出手机,她昨晚做梦,梦见自己是一家酒店的服务生,整晚都站在桌子旁伺候顾客用餐,仿佛沉浸式看了一晚的现场吃播,她感觉自己已经饿的背都要挺不起来了,现在立刻马上,她要点个豪华版早餐外卖,犒劳犒劳在梦里还勤奋打工的自己。

    刚按亮手机屏幕,徐离珈看着手机里的未读短信愣住。

    小舅舅:【别想装醉酒失忆,提醒你一句,今天晚上回一趟宋家。】

    完了

    这是她看到这封短信的第一想法。

    此刻徐离珈的心就像手中这瓶刚从冰箱中拿出来的矿泉水一样冰冷,这次算是躲不过去了。

    因为晚上要回宋家吃饭,徐离珈一整天都在无精打采中度过,就连司机来接她时,都是一副要远赴刑场的模样。

    路上等红灯,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徐离珈:“徐小姐是身体不舒服吗?”

    徐离珈望着路边的行人,呆愣愣地说:“没有,我太高兴了,我这人天生脸臭,你安心开车,不用管我。”

    司机挪回视线,若无其事地看红绿灯上的倒数数字。

    三十分钟后,车子稳稳停在宋家门口。

    按响门铃,来开门的是外婆。

    徐离珈立即变了副模样,笑眼盈盈,撒娇道:“外婆!”

    外婆摸了摸她的大衣,问:“哎哟,你怎么穿这么薄的衣服,冷不冷啊?”

    “不冷,这是羊绒的。”徐离珈换鞋子的时候,眼睛一直往客厅的方向探。

    外婆悄声问:“怎么了?”

    “小舅舅回来了吗?

    “没呢,刚才来电话说是路上堵车。”

    徐离珈长叹口气,双手合十:“马路之神,希望能让宋南在路上堵到十点,谢谢您老人家了。”

    外婆听后笑了笑,摸了几下她的背:“怎么都这么大了,还怕他?”

    其实这个问题徐离珈也曾过问自己,宋南有什么好怕的?不也是一个脑袋、两只手、两只脚嘛,难道他还能打自己不成?

    宋南的确不会打她,毕竟徐离珈曾在小时候用水彩笔在他新买的限量版球鞋上乱写乱画,他也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饿了一天,并没有拿徐离珈怎么样。也许这种恐惧是血液里带着的,小时候她妈妈压制宋南,长大了换他压制自己,一报还一报。

    徐离珈心情愉悦,偷偷告密:“他整天板着张脸,难怪公司员工都在背后给他起外号。”

    外婆感兴趣:“起什么外号啊?”

    她数着手指说:“无非就是霸王龙,冷面大侠之类的。”

    这可不是徐离珈自己瞎说,她有个好朋友叫常念,之前就是在宋南的公司里上班,那段时间,徐离珈天天听她和自己说公司里发生的事情,自然少不了有关宋南的八卦。

    后来常念换了个新的小组领导,人不错,就是特爱跟别人说心灵鸡汤,每天开晨会之前都会说一次远方的美好,于是常念心动了,果断辞职去追求自己的梦想,现在她开了家小酒吧,生意倒也不错。

    徐离珈走向客厅,往沙发上一躺,猫咪雨点许是听见了她的声音,从二楼跑了下来,徐离珈将它往怀里一抱,还没来得及翘起二郎腿,玄关处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徐离珈回来了吗?”

    下一秒,沙发上的人瞬间转变姿势,挺直腰板,双手放在膝盖上,目不转睛盯着电视上播放的广告。

    动作熟练的让人心疼,一看就不是第一次。

    宋南走到客厅后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径直走向二楼。

    直到二楼传来关门的声音,徐离珈这才长叹一口气,肩膀立即像是被抽掉了骨头,松懈下来。

    一旁看戏的外婆笑弯了腰:“你们哟。”

    徐离珈从茶几上拿了颗葡萄塞进嘴里,一颗吃起来不过瘾,又连续往嘴里塞了第二颗,第三颗,腮鼓鼓的像极了存食的仓鼠,边嚼边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但她的斗志也就维持了二十分钟,坐上饭桌,宋南与她面对面,徐离珈瞬间焉了。

    她低着头不停往嘴巴里送米饭,偶尔抬头夹菜也会故意躲闪对面的视线。

    “你是准备直接把脸埋进饭碗里?”

    徐离珈抬头的时候正好对上宋南的目光。

    她抿着唇,挺直腰背,小声嘟囔:“在公司吃枪药了吗?回来就说我”

    “有意见大声说。”宋南将她喜欢的那盘口水鸡向她这边推了推:“回国后有什么打算?”

    “你是想听实话,还是——”徐离珈夹了一块鸡肉,没等说完就直接塞进嘴巴里。

    宋南抬头看她:“你还准备编瞎话蒙我?”

    “”这道口水鸡辣椒油放多了,一块就将徐离珈嘴巴辣红,她长吸一口气:“我没有,实话就是没有打算。”

    宋南起身去给她接了杯白开水:“听说你写的书卖出影视版权了?”

    “嗯,过完年就开拍。”徐离珈一口喝掉半杯,皱着眉有些嫌弃:“怎么是常温的?”

    “大冬天少喝冰的,小心老了牙齿掉光,变成没牙老太婆。”

    徐离珈不情愿地“哦”了一声。

    “前几天去给你爸过生日了?”宋南问。

    “嗯,吃完就回家了。”徐离珈将嘴里的鸡骨头吐掉:“去的人都不认识,呆着也没意思。”

    宋南看清她脸上的表情,越是这样不显露情绪越代表她不开心,眉头皱起:“徐家公司出问题了。”

    徐离珈没吭声。

    宋南接着说:“不关心?”

    “不太关心,我爸天生就不是做生意的料,爷爷将公司交给他的时候,公司员工上千人,现在呢?把看大门的保安和打扫卫生的保洁都算上,还能凑齐一百个人吗?”

    她说完目光淡淡地盯着眼前那盘口水鸡,沉默片刻,又夹起一块塞进嘴里。

    实话实说,看着爷爷一手创办的公司发展成现在这样,徐离珈从心底难过,但是她帮不上任何的忙,更何况相信陈蕙也不会轻易让她插手公司的事务,她只能装作不在意、不关心。

    宋南还想说什么,被宋老爷子一个眼神,硬生生又给憋了回去。

    也许是瞧她兴致不高,后面宋南没再多说什么,只有徐离珈和外公外婆在嘻嘻哈哈聊天,这顿饭吃的倒也算是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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