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恶风要娶亲?他的原配夫人与孩子,可都死了百多年了。



    听到这里,刘景浊眉头略微一皱,但很快就舒展来了。



    人家的家事刘景浊自然管不着,娶百八十个都随人家,只要邓恶风体格够用就好了。



    但有些事,刘景浊得管,现如今还远没有到需要递投名状而去往妖族那边的时候。



    迈步进门,姬泉讲的正起劲儿呢,说那女子是三年前登岛,岁数不大,也就七十几岁,神游而已,是离洲荔枝国人,名字倒是不像个女子,叫做云渺。



    龙丘棠溪好奇心大起,故意凑过去,问了句见过吗?好看吗?



    姬泉想了好半天,转头说道:“你知道缥青吗?不是好看不好看,云渺是那种……水汪汪,清澈,很纯。”



    龙丘棠溪愕然,“你就说跟孩子似的呗?”33



    姬泉一拍手,“对对对!正是啊!”



    姬泉又笑嘻嘻说道:“听说是三年前,邓家主在战场上救了她,估计是一见钟情?”



    龙丘棠溪嘁了一声,撇嘴道:“哪儿有什么一见钟情,全是见色起意!”



    这么一说,姬泉觉得还挺有道理的哈!换成是自己,第一面见着的是邋遢汉,肯定都不愿意多看几眼。但第一面见着的要是陈黄庭那样的,肯定愿意认识认识啊!



    人,应该都大差不差吧?



    刘景浊终于进门,轻咳了一声,皱眉看向姬泉,问道:“你很闲啊?铺子不亏钱了?丹药符箓跟仙兵都够用了?还是说你姬泉要自掏腰包补那些亏损窟窿?”



    哪儿啊?一上来就质问?



    姬泉有些委屈,嘟囔道:“破烂山的渡船昨夜落地,寒藻今早忙着要兑换战功,我盯了一夜,又把几件仙宝送去铺子里,全都录好档才回来,楚廉都帮了一夜忙,这会儿才洗漱去了。”



    是真委屈,琐碎事情太多了。即便已经很简化一些步骤,只留下了进出货物进出钱必须要有的账目,但事情还是太多了。



    龙丘棠溪一瞪眼,“行了,不嚼舌根子了,你少这样吓唬人。”



    姬泉也是,几百岁的人了,跟个孩子似的,他刘景浊是猫啊还是你姬泉是老鼠?至于这么害怕吗?



    刘景浊揉了揉眉心,轻声道:“以后这些事情少议论明白不?”



    姬泉哦了一声,说道:“那我回坊市了。”



    刘景浊摇摇头,“新岛那边划地方的事情谈好了没有?”



    姬泉点点头,“他们说全占了都不要紧,爱往哪儿修建就往哪儿。”



    刘景浊点了点头,又一顿,这才说道:“抱歉,听见你们说这个,有点儿烦躁,歇息一会儿去吧,晚点再去忙吧。”



    姬泉点了点头,扭头回了屋子。



    下一刻,龙丘棠溪冷笑着看向刘景浊,问道:“能不能不要把人家的好事想得这么阴暗?你又怎么肯定一定跟你想的一样?”



    想的是什么都猜得出?赶上蛔虫了。



    刘景浊摇摇头,“你不明白……我也不想,可是不得不想。”



    万一大婚之日,闹出来一桩丑闻,然后邓家主提剑斩老祖,老祖不低身死,邓恶风被拒妖岛修士群起围攻,最终叛逃去往朽城呢?



    真没到这种时候呢,真的不至于!



    妖族对人族知根知底,可人族对八荒那边一无所知,左珩川说得不相信刘景浊想不到的事儿,无非就是派过去谍子了。可妖族那边,三千年前甚至八千年前就有布局,现如今拒妖岛想要用间,唯独有人叛逃了,想要理由充足,起码要打消对方半数疑惑,办法只有递去投名状。得是没有退路的人,那个人还要对人族失望透顶才行。



    一刻之前刚刚听到邓家老祖有赴死心意,现在就听到邓恶风要娶亲,让我怎么不多想?



    龙丘棠溪传音问道:“往好处想一想。”



    刘景浊无奈道:“即便已经往很坏处去想了,事情发生往往更坏,我又哪儿敢去往好处想?”



    转头看了一眼戍己楼,刘景浊叹息道:“船的事情,只能求你了,两艘巨船,两年内要到拒妖岛,就只有一年半的建造时间了,一艘船只出得起一千泉儿。”



    龙丘棠溪嘁了一声,“死鸭子嘴硬,一月前就已经在开始建造了,钱的话,戍己楼出来时的花费就行了,到时候你那功劳簿上别忘了写一笔龙丘家就好。”



    刘景浊沉默半晌,退后三步,郑重抱拳:“多谢。”



    龙丘棠溪当场炸毛,“你给我滚!”



    某人讪笑一声,瞬身去往戍己楼,正好陈黄庭在喊了。



    霍犬年今日已经上了战场,陈黄庭轮换了下来。



    落地之后,瞧见的是一副极其忙碌的场景。



    正面海上,起码得千余人,排队置换战功呢。



    或是乾坤玉或是百宝囊,倒出来的妖族身上的东西,五花八门。



    刑寒藻跟宋元青,还有十个她俩找来的帮手,共计十二张桌子在兑换战功。夏檀烟跟庄茑,一个负责清点,另一个负责造册,着实有点儿忙不过来。



    有人瞧见刘景浊落地,一句两句之后,一下子就起哄了。



    刘人皇可是真清闲啊!坐着积攒战功?



    谁叫人家是人皇呢?咱们就是狗腿子的命。



    刑寒藻皱着眉头一拍桌子,刘景浊赶忙过去按住姑娘脑袋,笑着说道:“这么久了还没有听习惯?别计较这个。”



    刑寒藻只得把话憋了回去,黑着脸坐下。



    刘景浊一笑,也没理会,转身上了二楼,同时传音阿祖尔,说了两个名字,让现在就来一楼帮忙,算是一楼编内了。



    都是女子,一个叫做姚月怜,元婴修士,瘦篙洲人,她见过刘景浊,但未必知道她见的人是刘景浊。另一个叫做孟修竹,拒妖岛上数量极少的中土人,也是景炀王朝人。



    之所以全是女子,跟癖好无关,只是清点东西这种事情女子做的更细致些罢了。



    上楼之后,刘景浊转身去往山巅,陈黄庭紧随其后。



    陈黄庭取出一封信,开口道:“戟山回信,船匠收到信便打算启程,不过最快也得九月前后才能到,戟山那位船匠得去召集门生。”



    刘景浊长舒一口气,“了却心头一大事啊!”



    可陈黄庭脸色却不怎么好看,他又取出来一张纸,轻声道:“一艘战船,只建造下来,花费恐怕不会低于寻常中型渡船,五六百泉儿怕是打不住,这笔钱是要实打实地往出花的。”



    刘景浊叹息一声,苦笑道:“打仗就是花钱如流水,没办法的事儿。”



    陈黄庭又说了句:“图纸我看了,你信我?”



    刘景浊转过头,“你说的什么屁话?”



    陈黄庭咧嘴一笑,“被人相信的感觉,还不错。”



    戍己楼二层,此时日头正盛,又在云海之上,所以陈黄庭一对鹿角,颇有些晶莹。



    刘景浊就看了一眼,没忍住骂道:“我这辈子到现在,见过三个长成这样的男的,一个叫颜敬辞,景炀王朝前任春官,有个外号叫颜如玉。还有个是个少年人,叫做曹庋。再就是你了,你说你,还因为脑袋上一双鹿角而戴着斗笠,我想要还没有呢。”



    陈黄庭取出一壶酒递去,自己没有,只给了刘景浊。



    “相信我就行,千万别信我一半儿,以后又不相信了。这酒省着点喝,等天下没有归墟战场的那天,我找你碰杯。”



    刘景浊本来想大口灌的,听见这话,赶忙塞好酒壶,笑着说道:“放心,我会留好的。”



    陈黄庭临走前,冷不丁一句:“陶檀儿长得很好看,我喜欢她,可我从没跟她说过话,他可能都不知道陈黄庭长什么样子。”



    刘景浊一愣,“什么意思?让我帮你带话?”



    陈黄庭咧嘴一笑,摇头道:“有机会我会自己说的,走了。”



    迈步出二层,一道剑光划过半座拒妖岛,落在了家主的宅邸。



    从小到大,陈黄庭这是第一次主动找陈晚渡。



    陈家人恐怕就一个陈晚渡瞧得上陈黄庭,爹娘死后,照顾陈黄庭的也就是陈晚渡了。



    光明正大从正门走进,院子里不少陈家子弟,一个个像是瞧见瘟神似的,避之不及。



    在这些人眼里,与妖族通婚生下来的半人半妖的杂种,瞧见就晦气。



    年轻男子在女子面前,总是想着显摆一下,所以已经有人阴阳怪气道:“不就是上了刘贼的戍己楼吗?了不得啊!都敢背着剑从正门走进来了?”



    若是从前,在陈家院子里,他是会忍一下的,现在不想忍了。



    瞬间拔剑,转身就是一道剑气暴射出去,方才嘴贱之人,肩头已经多了个前后通透的窟窿。



    对于哀嚎声,陈黄庭置若罔闻。



    几步走进內苑,陈晚渡已经笑盈盈等着了。



    “刘景浊是会劝人啊!跟以前相比,变化很大啊!”



    平常不苟言笑的陈黄庭,笑着说道:“邓家主要娶亲了,你就没看上个?我看戍己楼的阿祖尔很不错,介绍给你?”



    陈晚渡愣了好半晌,这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陈黄庭都会开玩笑了?



    头生双角的俊美男子一笑,猛地双膝下跪,给陈晚渡搞得措手不及。



    “这……过年的时候你不来磕头,现在晚了!可是没红包喽!”



    陈黄庭抬起头,轻声道:“家主,之前跟刘景浊闲聊,他说了一番话,我觉得很有道理。”



    陈晚渡扶起陈黄庭,笑问道:“什么话?都能把你劝得有个笑脸了。”



    陈黄庭笑了笑,开口道:“是何出身我们自己无法决定,但我们可以决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做成什么样的事情。”



    陈晚渡一愣,陈黄庭又说道:“从小到大,到现在都是百多岁的人了,没少给你惹麻烦,刚才又惹麻烦了,估计以后也少不了,家主,多担待啊!”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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