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椰夕拖着两个行李箱下楼,发现楼下冷冷清清。

    kaz独自在客厅地毯上摆弄玩具枪——他倒没忘记把刚才那“战乱现场”收拾干净,所有画纸都被塞进垃圾桶里去了,但垃圾桶装不下,画纸在半空堆成坟墓一样的形状。

    “bye,yetta”小男孩从玩具枪里喷出一堆礼花,缠在椰夕头发丝上,挥手道别。

    椰夕再度闭了闭眼,深呼吸,理干净头发丝,往外走。

    出了门,她在台阶上站定。

    回头看,其实她很喜欢家里这栋房子,外观看是罗马风格的白色老洋房,阳台上排满修剪精美的花卉,断臂维纳斯雕塑立在喷泉旁。当年继父从一个法国人手中买下它,一家人住了十年。

    她想得出神,身后传来汽车鸣笛声:“滴——滴——”

    椰夕见到开着红色法拉利跑车的老太太,双眼都亮了。

    她飞扑过去:“阿嫲!”

    老太太有着一头染成浅金色的短卷发,戴超大墨镜,涂紫色口红,身穿红色亮片紧身裙,指甲油和耳环都是同色系,映照着法拉利的红——倒没富到买豪车的地步,这辆跑车是乐团配备给她商用的,工作外出她都开这辆车——毕竟是年轻时红过的歌星,排场要拿出来的。但老太太私下也常开这车,带椰夕到处吃风。

    “honey,好久不见,你又变靓啦。还是没有男友吗?”老太太把墨镜往下拉一点,仔细看看她的眼睛,“唔,还没有。”

    “……”椰夕放好箱子,坐上副驾驶座,“祝贺我吧,终于从学校牢笼解脱,并且有可能是终身解脱。”

    “那可真是太好啦!”老太太启动油门,“以后你可以每晚泡舞厅泡酒吧了,多么好,我在你这个年纪是没有这种自由的。”

    “……”

    “上个假期,你说那位对你穷追不舍的男同学,放弃没有?”

    “他没有放弃——但对我放弃了。他追到隔壁班花啦,哈哈。”

    “噢,男人总是这样的,不够坚定,你要习惯。”

    “不用习惯,必要的东西才去习惯,可有可无的则无所谓。”

    “你过于悲观。”老太太忍着笑,空出一只手揉揉她的脸蛋,“噢!这么靓的女孩子竟还是处女,真让人难以理解。honey,你的生活很单调。”

    ——没有人说过她古椰夕的生活单调,除了这位老太太。椰夕揉了揉太阳穴,提醒道:“阿嫲,我十八岁。”

    “十八岁不能做安全措施?”

    “……”

    车子驶入一条老旧的骑楼街道。街道两边排满白色楼房,楼房底层是曲折连绵的商铺——几乎都是售卖食品的小店。这样的骑楼,在热带地区很常见,白昼骄阳下,人们无法在街道中央闲逛,于是挤入了商铺前方遮阳的廊道上。

    “二战期间,我在越南舞厅唱歌,顺便跟一位洋兵拍拖,哦那时候还没嫁给你继父的阿爸,不知多自由……”老太太讲个不停,话比古椰夕还多。跟她讲话,椰夕沉默的时间难得占多数。

    老太太不停转动方向盘,放慢车速,在狭窄的街巷中缓缓驾驶,“以我的经验,没有爱是不行的,没有爱是不能活的。你看我一把年纪,年老体衰,还在找一个可以倾听真言的知己情人。亲爱的,我保证,我永不会死于病疾、死于时间,我只会死于无人理解、不被深爱。”

    椰夕摆摆手,“算了吧。我一想到自己不会为任何人试着吃香菜,就对感情这回事失望。假如上帝给我这样一个选择:跟我爱的人共度余生,条件是每天的早餐加一碟香菜,我想象不出自己会爱上任何人。看,这么简单的事我都做不到。”

    “香菜确实难吃。”老太太捂了捂鼻子,耸耸肩,“但爱情跟香菜不一样的地方是,香菜你可以选择吃或不吃,爱情你不能选择爱或不爱。”

    椰夕痴痴笑几声,又收敛笑容,“阿嫲,他们会带你回广东吗?”

    “他们会,但我不会走。”

    老太太眨一下眼,“我哪里舍得留我的小甜心一个人在这边。”

    车在拐角停下,老太太甩给椰夕一把钥匙,指了指街角二楼有着扇形窗户的房间,“等你有闲,来乐团找我。到前台打听时记得这样问——那位优雅美丽的pauline女士在吗?他们会告诉你我在哪里。”

    椰夕指着一间糖水店,“不跟我饮一杯冰椰汁再走?”

    “亲爱的,少喝冰水。你忘记自己食冰太多总是痛经?”老太太嗤笑一声,用食指在半空点了点,“哎,看来你需要一个人来关心。”

    椰夕很喜欢这条骑楼老街,白天不寂静,晚上也热闹,房间内充斥着隐约的白噪音,给人安稳的感觉。

    两室一厅,不潮湿,通风好。一间房可作卧室,另一间房作画室。她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来清理打扫,才将新住处收拾得焕然一新。

    不得不说,老太太的审美是很好的,装潢采用法式与中古结合的南洋风,处处有对称美感——满墙浅白色碎花壁纸,全屋深色胡桃木地板,卧房衣柜门也是浅胡桃木百叶,跟焦糖色百叶窗帘相衬。百叶窗边还有一层蕾丝纱帘,随风扬起,拂过棕色的皮质沙发。

    开放式厨房有一个独立岛台。浴室做法式拱门设计,满地马赛克花砖——算得上屋内最花哨的地方,其余装潢都很沉静内敛。卧房简洁大方,只一个喇叭花形状台灯,一个木衣柜,一张木架床,被套是棉麻的。

    椰夕往公寓各角落放置了绿植:南洋衫、龟背竹、旅人蕉……散尾葵是靠在印尼藤编屏风边上的,屏风处瞬间化为老电影场景。木棕色、椰绿色和藤编制品总是绝佳组合,它们给令人痛恨的殖民色彩赋予了一个更好听的定义:东西方文化的精彩混搭。

    天黑后,椰夕在棕色leuchttur记本上写下一段话:如果将来我真的嫁给一个人,哦不,我是说,如果将来我真的跟一个人结婚,新家一定要由我亲手彩绘壁画。当然,我是不会结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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