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斯琪愣住,瞳孔放大,肩膀也忍不住颤了颤,其实她并没有被亲吻的感觉,只是西门吹雪的呼吸扫过她的脸颊,郑重而虔诚,蜻蜓点水的一碰,痒痒的,让她的脸迅速烧起来,心头一紧,像是期待着什么,又好像有什么落了空。

    “我该早点来的。”西门吹雪的声音很沉,他扣住达斯琪,让她紧紧地贴着自己,唇碾过脸颊,像是在拥抱亲吻他从天际陨落的星辰。

    西门吹雪从不会说温柔的情话,这样暧昧的举措已是他能做到的最肉麻的事,他的身体很暖,达斯琪被抱了一会,被冻僵的四肢和躯干麻酥酥的,还有点刺痛,她知道,这是身体回温的征兆。

    她轻轻推开西门吹雪,眼睛下意识地扫向别处,低头咬着唇道:“外面怎么样了?”

    西门吹雪道:“还在僵持,海贼稍占上风。”

    这当然是美化后的说法,洞庭湖位置特殊,军舰根本开不进来,海军只能带着几门大炮暂且火力压制一下,不但威力有限,还得顾及着被俘的达斯琪,打起来束手束脚,相反,海贼那边可没什么顾及,他进来的时候,斯摩格正跟那个能变成水的女人打得难分难解,海军进攻的队形被埋伏好的海贼和杀手冲散成几股,这座小岛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也正因如此,西门吹雪才能混进来。

    这也是斯摩格早已制定好的计划之一。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出去!”达斯琪急道:“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直通外面,而且我跟水怪阿球斯交过手,我知道她的进攻方式,还有,她的身体虽然能化成水,可她毕竟是能力者,弱点也一定是水!”

    达斯琪一边说,一边快步往出跑,被困了那么久,腿脚还不太灵便,又没了眼镜,才跑出两步就险些摔倒。

    西门吹雪及时扶住了她,在拉扯她手腕的时候,达斯琪手一抖,轻轻嘶了一声,声音很小,西门吹雪却听得很清楚。

    “你的手怎么了?”

    达斯琪脚步不停,一边快跑一边道:“没什么,被扭错位了而已,帮我接一下!”说着,她朝西门吹雪伸出了一只手,语气随意,就好像错位的不是手骨,而是一件穿反了的衣服。

    西门吹雪神色复杂地看着哪只手,方才没注意,这会儿才隐约看清,她的手腕已红肿发紫了,扭曲成一个骇人的弧度,他试着摸了摸,骨头不仅错位,皮肉里应该还有断裂的骨碴。

    “你到底还有多少伤?让我看看。”西门吹雪停下脚步,目光带着逼人的审视,如果达斯琪现在戴着眼镜的话,她一定看得出,西门吹雪的眼中含了恐惧。

    他不能不恐惧。

    沙漠里也是这样,明明看起来精神很好,能说话,能走路,一点事也没有,可就在忽然之间,她倒下了,在他怀里没了呼吸脉搏。

    可惜达斯琪没有眼镜,看不到他眼中的恐惧和重重忧虑,现在她视线里的西门吹雪就是雪白模糊的一团,于是没心没肺道:“现在哪是看伤治伤的时候?我们得快点!这只手是不是接不上了?我想也是,那你撕一块布条帮我勒住包裹好,如果有木板固定就更好了,这样我还能握刀……”话未说完,她被揽过肩膀,圈在了怀里。

    大脑仿佛断了线,她又没办法思考了,山洞里万分幽静,两颗心跳得慌乱,火把在墙上烈烈燃烧一路烧进了西门吹雪的眼里,将他眼中万年不化的寒冰融化成水。

    “你是不是从未将我放在心上?”他一字一字道。

    达斯琪不懂:“你在说什么啊,快放开我,外面大家都在战斗,我们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西门吹雪道:“外面的仗不需要断了手的人去打!”

    达斯琪道:“断手有什么关系,就算用牙齿咬,我也能咬着刀去战斗!”

    西门吹雪无话可说,浅浅一叹,终是遂了她的意,软了语气道:“让我看一下,我也是大夫,信我。”

    达斯琪踮着脚朝出口看看,犹豫着点点头:“你快一些。”

    挂在墙上的火把被取下来,映得达斯琪苍白泛着青灰的皮肤红彤彤一片,长长的白色外衫包裹住她近乎赤丨裸的身体,外衫褪下,火焰从她胸口一掠而过,落在腰腹的一处伤,西门吹雪用手指轻轻碰了碰,是刀伤,伤口不算深,却也不浅,皮肉外翻,周遭皮肤一点血色都没有,完全是灰色的,已经不流血了,却也没有一点愈合的征兆。

    这样的伤她后背还有两处,腿上一处,右腿的膝盖是肿起来的,应该是被锤子之类的东西重重敲了一下。

    不幸中的万幸是,没有致命伤,只会让人疼。西门吹雪才领教过疼到极致是什么感觉,所以他不觉得疼是件无所谓的事。

    他带了金疮药,不过显然达斯琪身上的每处伤口都需要好好清洗一遍才行,他们现在确是没这个条件。

    达斯琪拢拢衣襟:“现在可以放心了么?”

    西门吹雪站在大夫的角度给出诊断结果:“不致命,但需要好好修养,你的这两只手现在还有救,但你若硬要勉强它,只怕日后要换换了。”

    达斯琪抿抿唇:“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还没“但是”完就被托起手腕,接着,西门吹雪撕下了他的两节袖子,一圈圈缠上去,扎紧,他知道会很痛,可他不得不狠下心这么做。

    “我知道你不会退出,你不喜欢被人保护。”

    西门吹雪拔丨出乌鞘剑递给她:“跟斩时雨重量差不多,试试。”

    达斯琪试着挥舞两下,有点吃力,手指也有些发僵,战斗力肯定是要大打折扣的,到底也能出一份力,她看向西门吹雪,把乌鞘剑递回,目光里充满跑感激。

    “谢谢。”

    “你不用对我道谢。”

    火把的光辉下,两个人彼此看着对方,都不禁有些出神。

    ……

    山洞里并不安全,随时会有海贼或者青衣楼的杀手冒出来,况且这里曲折蜿蜒,若是打起来也不好施展,必须得尽快离开,与外面的g5部队会合。

    两个人跑过一条岔路,就是达斯琪探听消息失手被俘的那条,里头是一大片空地,再往里被十几条石门隔开,乍一看乱七八糟,实际上每一道门都拱卫着一个房间,形成一个奇妙的漩涡形状。

    西门吹雪蹙眉道:“斩时雨放在哪里?”

    达斯琪扯了扯他的袖子:“这些石窟绝不是天然形成的,一定是能力者,这里很危险,我出去换一把刀也一样。”

    穿过岔路,很快就见到了一线阳光,达斯琪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阳光了,就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她原本已打算死在黑暗里。

    阳光很暖,也很耀眼,此时正是中午阳光最炽烈的时候,达斯琪被光晃了眼,偏过头,流下两行泪。

    西门吹雪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会赢的。”

    “是么?”冷冰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声音有些嘶哑,带着点古怪的口音:“就这样走了,不觉得太过轻松了吗?”

    西门吹雪回身,一把刀迎面飞了过来,刀身细长,在阳光下闪动着比阳光更耀眼的光。

    是斩时雨。

    西门吹雪接过刀,锋刃轮转,他把它交给了达斯琪,两个人并肩站着。

    达斯琪揉揉眼睛,低声道:“她的体术不如你,动作要快……武装色附着在剑锋上。”

    西门吹雪悄悄地,把乌鞘剑换到左手,右手套着一层仿真的皮,他用牙齿咬了一下,像摘手套一样摘下了那层仿真皮,露出了铁色。

    运用不熟练的武装色,总不如海楼石更有用些。

    “你先出去,她交给我。”

    达斯琪自然没看到西门吹雪的小动作,却不代表水怪是瞎的,她拨弄着海藻一般的长发,笑吟吟道:“想放跑我的诱饵?你想对付我,我偏偏不跟你打……”

    话音未落,海啸一般的水流席卷而来,西门吹雪长剑翻转,一剑便划开那股滔天巨浪,剑光直指水怪脖颈!

    他的剑快,身法更快,快到大多数的能力者根本反应不过来。

    可他上当了。

    水珠沿着发丝淌下,他全身都已湿透,穿越了那样危险的屏障,却没想到,剑光所及之处,空无一物。

    当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已重新跃进山洞之中,早已准备好的石门轰然落下!

    一片黑暗。

    西门吹雪攥紧了剑柄,听见自己的心在胸膛里猛烈的跳动,额头上的青筋根根绽出。

    他没再转身去挪动坠下的石门,而是提着气,看向山洞幽深处。那是他出来的地方,他听见有人在朝他一步步走过来。

    “我是不想对上你的,对于一个成名很久,又很有钱的人来说,这世上根本没有事值得他冒险。”

    那个人这样说。

    西门吹雪先是看见了一丛火光,火光下,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老头,他穿着最简单朴素的衣裳,袖口和衫角还有破损补丁的地方。

    “霍休?”

    霍休不仅是闻名天下的富豪,更是天下武功最高的几个人之一。西门吹雪或许有把握打赢水怪,打赢那些招式花样奇异的能力者,但他绝不敢说,自己一定胜得过霍休。

    从前或许可以,可是现在……

    霍休替他把心中的忧虑说了出来。

    “无情剑道最忌讳剑客有情,西门吹雪,难道你没发现,你的剑已经被看不见的丝线牵住了吗?”

    西门吹雪似是垂眸看了一眼乌鞘剑,又好似没看。

    霍休还在接着说:“你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是如何割开我的喉咙,还是门外的那个女人?”

    “你的心很乱啊。”

    西门吹雪冷笑,长剑横在身前:“你可以来试试。”

    “自然要试,但不是我。”霍休笑道:“我的年纪大了,不适合去做这些打打杀杀的事。”

    他忽然拍了拍手。

    火光更胜,不断地有火光从最深处的洞穴里涌出来,将黑暗是石窟照得一片辉煌。

    穿着朴素的老人在辉煌盛大的宴席中退场,取而代之的,是他麾下青衣楼所有的杀手。

    “待会再来看你……或者,替你收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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