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纱在院里架了一块平滑的石板,这是她特意找人搬来的,充当黑板。

    而灶下的炭块便是手里的粉笔。

    大学尚未毕业的她,竟有一天也当起了老师。

    当然,她的学生只有两个。

    “……这就是水稻扬花抽穗的过程,听明白了吗?”

    两个少年均不说话,互相对视一眼,漫不经心地回:“知道了,云娘子。”

    “不想学就出去吧。”

    云纱沉默了片刻冷了脸,将手中炭块一扔,指了指门口。

    “我还算你们给我当雇工,月例你们照样去司农处领,不必跟着我在这里浪费时间。”

    赵言站起来,为难:“云娘子,不是我们不愿听,实在是听不懂,我们连字都不认识几个,怎么学这些啊?”

    李鹏跟腔:“就是啊,不就是种水稻吗?谁没种过似的,我们家三代佃农,都是种稻子的,怎么偏你个看着年岁跟我差不多的小姑娘整这么多花样呢?”

    云纱深吸一口气,压着烦躁的情绪。

    “道理我已经跟你们说过,凡事都有很深的学问,话我已经说了,你们走吧,想好了再来。”

    李鹏“切”了声:“走就走呗,反正月例也不是你给我们发。”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出了院门。

    赵言年岁大些,更懂人情世故,尴尬笑着说了几句话才离开。

    “怎么了这是?他们都是谁呀?”

    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云纱一抬头:“蜜合?”

    蜜合擦着汗走进来,手上还拎着一个食盒。

    “真叫我好找,还好公子给我仔细嘱咐了你的住址,喏,你上次东西忘了。”

    她将食盒搁在院中石桌上。

    云纱看了眼,有些讶异。

    蜜合顿了下,皱眉问:“上次你来家里时,被夫人叫去了是不是?我已经听初月姐姐说了,不知夫人跟你说了什么,这些日子,你怎么连个音信也没有?公子很担心,只是事务繁忙一直脱不开身,不然早飞来了。”

    春草抱着一束野花愉悦地进门:“咦!蜜合姐姐!怎么是你啊!”

    蜜合转身招呼春草,笑道:“真是好久不见,春草你长高了好些,快将食盒拿进去吃吧,都是公子叫我今日买了送来的,我同你家姑娘说些话。”

    春草看了眼云纱,才点头:“哦,好。”

    云纱见春草进去,才道:“杨夫人没有同我说什么,说来说去那些内容,想必你这般聪明也猜得到。”

    蜜合怔了下。

    “夫人叫你不要来是不是?但公子喜欢你……”

    “蜜合,我无意挑拨杨白羽的家庭关系,我也有我自己的事要做。”

    蜜合急声:“那我问你句准话,你打算怎么办?心里头从此就要将公子丢开吗?你和公子分明是情投意合,夫人那边也不是不能说情,说实话夫人并不能完全做得了公子的主,若夫人对你说了难听的话,你无须怪到公子头上的。”

    云纱无奈地笑了下,拉着蜜合坐下。

    “你不必着急,我没说迁怒于他呀,我只是无意给自己找麻烦。”

    她说:“我与杨白羽已经和离了,上次冒然闯入杨宅本就于理不合,若我是杨夫人,我也不高兴,这事我本就没有生气。”

    蜜合怔怔望着她,叹了口气。

    “云姑娘,我跟你关系好,自然希望见你和公子复合,我日日见公子,也是知道公子心里在想什么,但我有时真不知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可以跟我说说心里话吗?”

    云纱轻声:“蜜合,我不是为了杨白羽而活的,他也不是为我而活,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如果顺利,我们的生活有所重叠,那是幸运的事,若不是,也不必强求什么,不是喜欢就一定要在一起的。”

    蜜合呆了呆,喃喃问:“老天爷,你真是要成佛了,你实话告诉我,别是有其他人入你法眼了吧。”

    云纱扶额笑:“真没有。”

    临走时,蜜合将一封信给她。

    “你有什么要在信中说的,我替你带回去。”

    云纱只是将信接过:“没有,让他注意身体,不要病了。”

    春草自厨房探头:“姑娘,饭好了。”

    “好。”

    见院中只剩下云纱一个人,她干脆出来了。

    “姑娘,为什么不给公子回信呢?”

    云纱已读完了那封信,见此折起来收好。

    “回不回都一样。”

    春草似懂非懂,但没说什么,反正姑娘怎么做都是对的。

    她指了指石板:“这个怎么办?”

    云纱注视着石板上用炭笔写的歪歪扭扭的临朝字体。

    “擦了吧。”

    -

    杨清辰走进熙源楼,刚进门就被梁回拉住,粗声问:“现在算怎么个事?那陈家到底想做什么?我听说小羽的任职文书也一直没发?朝廷又是怎么个意思?”

    杨清辰看着寥寥的客人,皱了皱眉:“上楼说吧。”

    他一推开门,杨白羽正站在窗前。

    杨清辰愣了下:“小羽,你怎么来了?”

    杨白羽转身靠窗站着,光从他身后透出,他却像站在阴影里。

    “兄长去州衙回来是不是?”

    杨清辰有些哑口无言,也没再隐瞒。

    “陈家诉的是婚约官司,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如今还是不要牵扯太多,以免影响仕途。”

    “陈家差点给你家妹子打出人命来,还敢诉状?”

    梁回瞪眼。

    坐在角落里的梁程冷不丁插嘴:“无赖什么不敢?”

    杨白羽问:“状词写了吗?”

    “写了,找咏月巷那个讼师写的,已递上去了。”

    梁程道:“这么一个大状元放在这里你不用,还找别人写状词啊?不然找我写也行啊。”

    “有你什么事,你给我闭嘴!”梁回斥了句,又对杨白羽道,“你哥说得对,这事你其实一开始就不该插手,他陈家虽然有官职,但在京城,一个从七品的武官也不够看的,等你和梁程都任职,陈家根本不算什么,所以你现在不需要插手这件事,这样,你先回家好好休息,这段时间就乖乖等吏部的文书,你姐姐这事呢,我和你哥来处理,本来也是咱占理不是?指定不让你姐姐再回去受罪了。”

    杨白羽不言。

    杨清辰对自家弟弟的性子多少有些了解,直接劝是没用的。

    于是他转移话题:“娘这些日子身子不适,你正好还没去任职,有时间可以多陪陪她,也算是分担一下你嫂子的压力,毕竟她要照顾两个人,怪累的。”

    “不去。”

    杨清辰皱眉:“闹什么性子?昨日我去看娘,她说你好几日没去她那儿了,这又是为了什么?”

    杨白羽移开视线。

    “娘身子不适,所以我不想气她。”

    “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气她?”

    杨白羽不想解释。

    “没什么。”

    梁程插嘴:“我知道,肯定是因为云纱!”

    云纱?

    杨清辰愣了下:“怎么回事?”

    杨白羽冷眼如刀:“就你长嘴了。”

    梁程见杨白羽生气,反而来劲。

    忙将事简单说了遍,听得杨清辰和梁回都一愣一愣的。

    梁回懵问:“所以,跟小羽和离的那姑娘也来京城了?”

    “正是。”

    杨清辰回过神:“算了,反正已经离了,不管娘跟她说了什么,也是为了你好,你跟她没必要再见面,而且这个女子,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杨白羽冷眼注视着他。

    “兄长从未见过她,却在这里说三道四。”

    杨白羽语气中的敌意十分尖锐,叫杨清辰心惊了下,他从未见一向还算乖巧的弟弟用如此眼神看他。

    他有些不舒服。

    “……我也没说什么,咳,昨天我听爹提起,这些日子来了好些媒人,偌大京城,适合你的女子千万,你——”

    他终是没说完,因为杨白羽头也不回地走了。

    梁回讪笑了声:“你这弟弟,看着乖巧,实则又是牛犊又是倔驴啊。”

    杨清辰道:“他都敢拿剑砍人了,哪里就乖巧了。”

    他无奈叹口气:“都是娘惯的,在良州给他惯坏了。”

    梁回看向全程看热闹的梁程。

    “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型,人家小羽天天有媒人上门来问,怎么不见媒人来咱家的?考上进士了都没人问,真丢人!”

    梁程憋屈:“……”

    跟他有什么关系?怎么又绕到他身上了。

    “我也走了。”

    杨清辰唤住他:“等会。”

    “我问你,你也是见过那个云纱的对吗?你说说,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所谓什么水性杨花,见异思迁,真事还是假事?”

    梁程转了下扇子。

    “倒也不是这样——”

    他想了想,又道:“其实别的挺好,就是性子不太好相处。”

    云纱打了个喷嚏。

    一旁的春草立即道:“百岁百岁。”

    云纱正解开套在每一株稻子上的袋子,给水稻“去雄”,在准备人工授粉。

    春草是在一旁给她打打下手的。

    闻言云纱轻笑:“哪里学的。”

    春草道:“咱们隔壁的贺大娘就这么喊的,吉利话呢。”

    “这么点时间,你就把左邻右舍关系都混熟了,真是厉害。”云纱称赞。

    她自己忙着水稻杂交一事,都没时间和旁人打交道。

    春草眨了下眼。

    “姑娘,有件事我还没跟你说呢。”

    “什么?”

    “贺大娘说她兄弟家的小儿子一表人才,还是个秀才,你要不要见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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