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僵硬了起来, 姜桃感觉自己如果再不说些什么，自家儿子可能会有种穿到几年后给未来的自己一巴掌的冲动。
姜桃轻轻拍了拍祁执的肩膀，“也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以后的你虽然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超速行驶, 但那是因为车子出现了故障的问题，你为躲避行人, 不惜自己受伤调转了方向盘。”
“被你撞到的人也只是擦破了点皮, 皮外伤, 伤得远远没有你严重，经过调解之后，对方已经原谅你了。”
听到这里, 少年一直蹙紧的眉心才稍稍缓和了一点。
但他还是垂着头, 眸光有些懊悔, “但不管怎么样, 我也不应该对你说出那些话。”
“你凭什么管我？”
这种话,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 也太受伤了, 祁执都能想到当时他妈听完这句话之后会有多难过。
“是我们没有好好陪伴你。”姜桃轻叹口气, “我没有问过你的意思, 就想把你送到全托, 是妈妈的不对。”
现在的姜桃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当时自己打祁执, 没收祁执最喜欢的车, 他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唯独说要把他送去全托, 祁执内心的情绪才会爆发。
全托是封闭式管理, 一周才能回一次家, 管理得如果更严一点, 很有可能在寒暑假或是高考完才能回家。
她和祁麟因为工作的关系总是出差，现在终于一家人能聚在一起，她却还想把祁执和他们分开。
她的小执，从来都不是坏孩子。
他想的，无非是父母能多陪在他身边一点时间。
即便是后来那样偏执，阴暗的祁执，内心还是渴望亲情的。
想到这里，姜桃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好像被狠狠刺痛了一下，她深吸口气，看着祁执继续说道:“至于学习问题。”
“我猜，你可以听懂，只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所以故意考得一次比一次低。”
祁执在听到“故意”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皮颤了颤，以后的他，为什么会这么幼稚？
哗众取宠，以极端的方式吸引别人关注的事情，祁执根本不屑去干。
姜桃抿了下唇，突然有些理解祁执，如果不是那样，自己没有注意到他日益低下的成绩，也不会放下手上的工作回江市了。
可惜那时的姜桃并不懂。
祁执做的看似叛逆的事情背后，藏着的对于他们的想念。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姜桃目光落在祁执的脸上，少年沉默片刻起身，“没有了，我有点困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祁执说完，快步走出了房间。
姜桃想去追他，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拉住了胳膊，祁麟眸光发淡，轻声开口:“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
这些事情都太过难以置信。
祁执需要一个，自己独处的空间。
……
少年大脑空白地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关上房门，从小冰箱里取出一瓶冰水猛灌下肚，所有意识才开始慢慢回拢。
刚刚姜桃和祁麟说得那些，在祁执听来就像一个奥特曼领导找到了他，并且告诉他，“你的才华非常出众，加入我们，和我们一起打怪兽，保护世界吧！”
都太魔幻了。
祁执捏瘪冰水瓶子，随手扔进垃圾桶，他走进床头柜，蹲下拉开最中间一格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美艳女人怀中抱了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红唇勾起，站在她身边的男人矜贵而耀眼，没有笑容，目光却极其温柔。
祁执手指捻着照片的边缘，他缓缓闭上眼睛。
他不是没和傅叔打听过他爸妈的情况，他们出国之后祁执找傅秘书问过他们的动态，傅秘书只说他们忙，连他都联系不上。
现在看来，联系不上不是因为他们忙，而是他爸妈，已经出现在他身边了。
其实从姜桃讲完之后的事情，祁执就已经信了，但他的潜意识让他不能这么快地接受这件事情。
信息量太大了。
起码，他需要一点时间，消化一下这件事情。
……
这一晚，姜桃睡得不是太安稳，在梦里，她总能看到祁执摔门出去的那个背影，然后梦到祁执之后因恨对所有人，所有事都非常不满继而实行报复计划。
冷汗淋漓醒来后，姜桃微微喘着气。
还好，都是梦，事情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还有重新来过，改正错误的机会。
把真相告诉祁执以后姜桃的心情多少舒畅了一点，不用再担心要怎么和祁执开口说这些听上去就很荒唐的事情。
她洗漱完下楼，祁麟早醒了，坐在沙发上拿平板看这一年荣盛集团的股市。
小琴打扫卫生路过祁麟身后的时候，无意间瞥到他平板上上升的股市走向。
小琴瞪大眼睛，不愧是少爷的好朋友，小小年纪已经关注开股市的行情了。
压下心底的惊讶，小琴笑着开口:“早餐已经做好了，您可以到餐厅用餐了。”
祁麟“嗯”了一声，目光还是集中在屏幕上面，“我知道了。”
小琴抿了下唇，在这个高中生身上，自己刚刚莫名感觉到一阵和先生同款强大的压迫感是怎么回事？
祁宅的早饭做得也很精致，中式西式都有，姜桃习惯早上只喝一杯咖啡，祁执吃白粥和鲜到口感极佳的蟹黄灌汤包。
“祁执呢？”
姜桃抿了口咖啡出声问道。
小琴笑着回答:“小少爷今天一大早就去学校了，等二位吃完，家里的司机会送你们去学校的。”
姜桃抬了下眼皮，睫毛忽闪着。
可能是昨天的事情对于祁执来说冲击力太大了，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今天才会刻意避开他们。
早饭吃完，两人坐车去了学校。
二班和七班周四上午第二节 有堂公共体育课。
体育老师是个戴墨镜的中年胖子，两个班混在一起上课，跑了五圈之后开始做健身操。
夏日炎热，姜桃穿了二中的夏季半袖和长裤，蓝白色的搭配设计很显清爽，少女扎了根高马尾，皮肤白皙无暇。
站在她旁边做操的夏菲菲有些羡慕地看了她一眼，“桃桃，你也太白了吧，我什么时候才能和你一样是冷白皮啊。”
“你也很白啊。”姜桃弯了弯唇，“每个女生都是独一无二的。”
夏菲菲虽然说不上是冷白皮，但皮肤状态也很好，跑完步热的时候两个脸蛋会浮上一片淡淡的粉红，看起来像云霞似的。
不是只有冷白皮，白幼瘦才是美。
姜桃认为，人之所以浪漫，是因为人可以发现不同程度的美。
水仙的清冷是美，玫瑰的热烈是美，蔷薇的神秘是美，漂亮的风骨绰约多姿，不能被固定的审美去限制。
跳了大半节课的健身操。
体育老师口哨一吹，“自由解散！”
两个班的学生欢闹着散开，夏菲菲和周阳经历了一起参加竞赛的事情过后，也从之前的互相看不顺眼的状态变成了朋友关系。
她俩的身体素质都不能说得上太好，又是跑步又是跳健身操，半节课下来，早就又累又热，渴得口干舌燥了。
“桃桃，我们要去买水，你和我们一起去吗？”夏菲菲问。
姜桃抬了下眼皮，目光落在不远处台阶上坐着的男生身上，她转过头，浅笑出声，“不了，你们去吧。”
周阳看了姜桃一眼，“那我们给你带，桃子味的气泡水可以吗？”
“可以的。”姜桃点了点头，“谢谢。”
周阳和夏菲菲走后，姜桃朝着台阶的方向走了过去。
太阳高挂，飘散的云朵慢悠悠地荡在天空上面，天空湛蓝澄澈，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清新的气息。
少女走到祁麟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祁麟也不生气，淡淡勾了下唇角，抬头看到漂亮的少女弯唇冲他笑。
姜桃在他身边坐下，耸了耸肩膀，有些担忧地说道:“我第一节 课下课去找小执了，他不在班级。”
“他会不会，不愿意原谅我们啊？”
“别瞎想了，祁执不会的。”祁麟冰凉的手心覆盖住姜桃的手背，轻声安慰道:“他只是需要时间接受而已。”
少年刚说完，远处一道尖锐的男声响了起来。
“台阶上的那两个学生！你们在干嘛！”
两人回过头，看见头梳得油亮的教导主任怒吼着朝他们跑了过来。
“……”
他们现在的身份是学生，操场上光明正大的拉手，大概率是被教导主任误会成早恋了。
姜桃和祁麟对视了一眼，无比默契地起身，拔腿就跑。
“别跑！别跑！给我站住！”中年男人大吼着往前追。
两个岁数加起来都能当老祖宗的人，此时此刻因为拉了个小手被教导主任追了半个操场。
两人动作敏捷，在教导主任拐弯的时候跑进了学校西北角的厕所里面。
二中这年的厕所构建和外面的公共卫生间一样，男女卫生间分别建在房子两边，外面是供男女生洗手，照镜子整理着装的公共区域。
姜桃和祁麟躲在公共区域里面，注意着外面教导主任的动向。
猛然间，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祁执被昨天的事情弄得大脑趋近于待机状态，他点着一根烟想抽两口冷静一下，刚出去，就看见了两个蹲在一起，鬼鬼祟祟的人。
对方显然也被他走路弄出的动静惊到了。
他们扭过头，三双眼睛相对。
祁执瞪大眼睛，“你们怎么在这里？”
姜桃刚想解释，目光落在了少年手上夹着的烟头跳动的火光上面，她蹙了蹙眉头，“你在干嘛？”
祁执:“……”
这一秒，少年的大脑飞速转动着。
问:抽烟被父母抓到了该怎么办？
祁执扯了下嘴角，无比僵硬地说了一句，“我在……煽风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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