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林有些疑惑地看着那小瓷瓶,心道她家二娘子好像并未受伤,这怎得还需要用伤药了?

    将双手捧着的桂花糕挪了挪,正想空出一只手去接那瓷瓶。一侧却横出一只手来,抢在她前头将那瓷瓶给接了过去。

    若不是瑶林清楚地记得,早间给二娘子更衣的时候,她特意检查了一番那袖口处的金线图案有误脱落,对这窄袖印象深刻至极。她还得怀疑,是不是这里忽然多出来一个人了呢!

    秦菀贞接过那看上去有些旧了的小瓷瓶,将它握在手心之中,感受着从上头传递而来的暖意,笑得更情真意切了些。

    “多谢沈将军,那这桂花糕,您可就万万别推辞了!”

    沈谦其实早在这一路行来,闻着那满大街的蒸饼,油果子的味道时,就觉得那两小碗米饭是消失无踪了的。

    这会儿静静看着秦菀贞,见她笑得不似作伪,眼中也全然没有在他年少时,那些刻意拿食物羞辱他的人那藏也藏不住的鄙夷意味。

    便不再推辞,探手拿过瑶林手上的油纸包,解开麻绳后就拿起一块放入嘴中咀嚼起来。

    许是这般香甜的糕点他头一次吃着,沈谦唇角微勾,竟是对着秦菀贞露出了一个极其罕见的浅笑来!

    那般模样,若是陈琛在这儿,估计都要直呼见鬼了去

    这一笑,反倒换做是秦菀贞陷入了一种似是惊艳,又似是难以置信的心境之中,无法自拔了。并且,这样的情绪还伴着她,一直到她回了屋,卸了钗环,都没能从中脱身。

    回屋之后,秦菀贞换上闺中舒适的衣裙,环髻也被散开,转而只用了一根湛蓝绣海波纹的发带松散挽住。

    在给她更衣之时,瑶林和琼枝两个,俱是对着她腰间突然生出的那道青紫印记惊呼不已。

    联想到沈谦无端送她的那瓶伤药,瑶林更是气得要冲去驿站,嚷嚷着要将那粗手粗脚的莽汉收拾一顿才行!

    还是她这个苦主,细细解释清来龙去脉之后,这暴躁性子的小丫头才消停了下来,一个人念着她照顾不周,躲在门外哭唧唧地抹泪去了。

    而琼枝眉头皱得跟那绳结一样,轻轻给秦菀贞涂了一层沈谦给的伤药后,到底是忍不住,劝上了一句。

    “二娘子!您以后还是远着些那位沈将军吧,他这下手没轻没重的,真是”

    眼瞅着琼枝也要开始哭鼻子,秦菀贞好一顿哄,又说自己想吃她亲手做的酥酪了,这才将她给哄了出去。

    送走了她这两个操心的侍女,秦菀贞倚在矮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手下的书册,脑子却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回想起当时沈谦的笑来。

    那样的沈谦落入她的眼中,头一次令她觉得,眼前这人卸了那铠甲长刀之后,不过也才一未及弱冠的少年郎君罢了!

    秦菀贞敛眉思忖,想着他只是因为生在边塞,自小就体味到了她所不知道的艰辛困苦,这才会迅速成长为那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沈将军

    心中不自觉地,就生出了一分不恰当的怜惜情绪来。

    秦菀贞猛地坐直,两手对着自己的脸颊狠狠拍了拍,发出几声脆响。

    她捧脸哀嚎一声,再度仰天栽进软塌之中,捧着脸颊望着头顶房梁上的雕花,鼻头皱了皱,自言自语道。

    “秦菀贞!你没事儿吧?”

    “被算计入狱的,是你一家。家破人亡的,是你一家!你现在居然还有心思,去怜惜一个前途无量的将军?”

    “你真真儿是疯魔了!疯得太彻底了!”

    最后,千言万语只汇成她那临空捣腾,狠狠冲空气踢出的几脚发泄去了

    门扉被轻轻叩响,琼枝端着新做的红果酥酪进来时,正好见着的就是秦菀贞这副发小脾气的模样。

    见她精神不错,琼枝因那青紫生出的担忧便也散去了些。

    她将玉碗放在矮桌上,坐在秦菀贞身旁,用手轻轻为她理着刚刚一通闹腾之后散开的发丝,轻笑道。

    “见着二娘子受了伤,婢子倒是忘了告知您一件顶重要的事儿了!”

    “哦?什么事儿呀?”秦菀贞翻身侧躺着,将压在背后的发丝也露了出来,便于琼枝整理,嘴上则是顺口问道。

    “您今儿个出去之后,夫人派人来传,说是宫里下了帖子,大公主要办秋日宴,请了各家女娘与郎君赴宴。”

    “呀!那我是不是,可以见着阿姊了!”秦菀贞开心地追问道。

    琼枝微笑着点点头,用发带给秦菀贞将头发挽好,笑这回道。

    “当然了,咱家大娘子作为太子妃,自是要参加这秋日宴的。到时候,您就可以见着大娘子了!”

    想到太子被废,娘家被抄之后,只得自尽于宫中的阿姊,秦菀贞眼底一丝悲伤迅速闪过。

    她伸手举过头顶,看着指缝之间漏下的丝丝光线,喃喃道:“也是!我已有太久,没有见过阿姊了”

    在得知秦菀贞要进供赴宴之后,瑶林整个人儿就跟吞了千年老参一样,兴致勃勃地蹲在院里的私库,势要给秦菀贞收拾出一整套令各家女娘羡慕的行头来。

    只是等到她噔噔噔端着放首饰衣裳的托盘进屋子时,东宫那边递来的消息也被徐氏让人送来了。

    “二娘子,您的意思是说,这秋日宴其实是大公主的择婿宴吗?”

    “那,那,那婢子挑出来的这些衣裳首饰,岂不是也用不上了”

    看着听到消息后,就哭丧着一张脸的瑶林,秦菀贞转念想到前世,也不知琼枝和瑶林最后是被发卖去了哪里?

    琼枝和瑶林都是自小待在她身边的侍女,吃穿用度就是比普通民家的娘子们也是好些的。也不知道秦家大树倾倒之下,她们是否有幸寻得一个安身立命之地?

    会不会,最后也是落了个草席裹尸的结局?

    这般想着,她本就宠溺瑶林的心思就更甚几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

    “好啦好啦,等秋日宴过后,阿兄不是要去秋猎吗?到时候呀,你再好好发挥,好吗?”

    被哄笑的瑶林娇俏地吐了吐舌头,捧着托盘起身就朝屋外跑去,嘴里还一直嚷着那还是得好好挑一挑秋日宴的衣裳。

    琼枝有些头疼地替她告罪,秦菀贞倒是随手捻起发尾,眉眼舒展地嗔道。

    “好啦,你这小老太一样的性子,也得跟着瑶林好好改改才是。不然呐,以后你那未来夫君,那不得被你管得叫苦连天呐!”

    “二娘子!”

    香车宝马于驰道之上缓缓而至,宫墙之外,早有候在此处的内侍护卫指引着各家将车马停好。

    秦家的马车这才缓缓停稳,东宫的内侍就已经是候在了一旁,冲翻身下马的秦宣文殷勤笑道。

    “见过大郎君!太子与太子妃早早地就在东宫等着二位了,二位快随奴婢过去吧!”

    秦宣文不置可否地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嗯,连看都不看那内侍一眼,就伸手自马车里扶出秦菀贞。

    兄妹二人将随侍留在原处,便也随着那一直候在一旁一脸笑的内侍,朝东宫而去。

    这一幕,自是落入了在场不少赴宴之人的眼中。其中也包括了拗不过圣人,硬着头皮前来的沈谦与陈琛二人。

    陈琛并不知道前儿沈谦就与秦菀贞见了面,只道是城门一别后,竟是在这里碰着了那好看的女神仙!

    他连忙用手肘戳了戳沈谦,兴奋地喊道。

    “将军将军!你看!城门外的女神仙!”

    “这宫里的内侍对她都那样殷勤,看来女神仙真如你说的那样,是个金娇娇啊!”

    一旁为他们指引方向的内侍机灵地往后一看,估摸着猜出是谁后,便也不无讨好地冲陈琛介绍道。

    “小将军说的可是那位身着雪青衣衫的娘子?”

    见陈琛点头认可后,他一双眼滴溜溜朝四周看了看,而后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那位女娘子是秦家二娘子!秦家是南方出了名的世家,她家祖父是圣人还在东宫时的太子太傅,阿耶是户部的秦尚书,阿娘则是开国三公之一,抚国公府那一辈的独女。”

    见陈琛随着他的介绍,那张嘴越张越大,一脸吃惊的样子。这小内侍也是来了劲头,他继续解释道。

    “那个给娘子带路的是东宫的掌事,她阿姊就是东宫的太子妃娘娘!所以呐,这位女娘子的将来,那可真是”

    陈琛见小内侍冲他比划出一个顶顶好的手势,忙是一脸兴奋地蹦到沈谦身旁,顶了一肘子,嘀咕道。

    “将军将军!您听到了吗?这女神仙的来历,可真是这个呀!”

    陈琛也冲沈谦竖起两个大拇指,那两眼放光的样子,就像是捡到了什么金元宝一样。

    而沈谦心底那点点因再见而生起的雀跃,却早已随着内侍的话,一点点儿沉到了水底。

    想到那犹豫许久之后,被他从嘴边拿来,默默放在案几上存放的桂花糕。沈谦舌尖抵了抵后槽牙,拇指无意识地在腰间蹀躞上蹭了蹭,沉声低语道。

    “嗯,是女神仙!是咱们这种人不配招惹的女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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