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阵急躁的脚步越来越快,似乎踏在了这沉寂的胸口上。李向军的心里也听得越发忐忑,一丝疑虑牵引着这阵脚步可能是来报复阿青的,他顺势捏紧了床头边缘一根柱药水瓶的铁杆。他清楚那般人不择手段,且誓不罢休。阿青则显得无事发生一般。在踏了二十来步后,那脚步声有次序地轻缓下来,停一会儿,似乎是在每个病房前张望,找寻着某个人。踏到了阿青的病房前,脚步又一次停下来了。李向军回头看去,床头那盏昏黄的光亮已经到了李向军的脑后。门口一个高大乌黑的身影遮满了门上那块探视的玻璃。突然,门把手向下沉了下去,那个身影走进来了。

    “你知不知道你成了城里的名声哥了?”听到这粗糙的声,李向军才知走过来的人是成建。而阿青根据成建在走路急躁中的拖沓声,先前一步判断出来这个人是他了。他在睁着眼睛想事情,对成建话的话并没有及时的反应。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成建见着阿青没有反应,转头对着李向军问道。

    “怎么不说话?听不见了?”

    “哑巴了?”一连追问,阿青这时才撇过来看着成建。所幸将计就计,捉弄一番。“呃呃”了两声。

    “他奶奶的,我去砍死他。”成建的气愤转身间吞没了焦急,正欲夺门而出,但被李向军扯住了皮带。

    “你小点声音,别冲动,建哥。青哥耍你的,刘钢已经被抓进去了。”李向军说道。

    再望向阿青,昏黄灯下阿青的脸从纱布中沁出了笑意。

    “你个家伙,耍我。怎么没把他把你这家伙给打死!”

    “你个中年憨憨。”阿青的调侃。成建一夜待在赌场里边,出门时,听到别人的谈论,才听闻到阿青的风声。

    “没休息好,昏头昏脑的。“成建又摇晃了脑袋,想让自己被笨重缠绕的思维短暂的轻松一点。

    “一身烟味,刚从赌场里边出来?“李向军开了灯。望着成建一脸的憔悴,胡子扎满了嘴巴的周围,脸上像是敷了一层黄色的油。额头上眼角边那些皱纹更加深邃了,里面藏着油腻的污垢。这种憔悴一般是因为身体劳碌和精神的起伏没有得到休息而引来的,另一半则是因为心情,他输了很多的钱。

    “是。”

    “赢了输了?”

    “输了一点。”成建这时候的疲惫显得更为的松懈,弓曲的身子。

    “你到底成没成家?整天往赌场里边跑。让嫂子挺着个大肚子,自己照顾自己。“李向军对着成建责问。

    ”嫂子快要生了吧?”阿青细声问了一句。

    “是,月底的预产期。唉,你嫂子压我压的紧呢,我给你嫂子请示了的,批准我每周星期五晚上给我一夜自由。“成建像是给自己伸冤一般的玩笑说道。

    “其他时候,你不也一样的自由。“李向军道。

    “唉,不说了,脑袋沉,我在外边找个地方先躺着睡一会儿。”成建出了房门,在外边的休息椅上睡了起来。

    这夜又寂静了下来,越发的短暂,越发的快速了。深暗的夜渐渐淡了去,越来越淡。黑,暗蓝,浅蓝,天边似乎裂开了缝,透出一丝淡粉色又浸成了一片橙红,从这条缝中直至被钢筋深林挡住的东边升起一轮红日。阿青和李向军也都闭了一会儿眼睛,差不多的时候被这缕白光唤醒了。成建则还睡得不省人事。

    等洗漱完,外边的人流已经开始来回走动,成建方才醒来。问候完阿青,同着李向军下楼去买早点。两人下了一家粉馆,付完了账。李向军提着早餐在周围转悠了一圈,横过了马路走进了一家彩票厅,成建也跟了进去。

    ”你生日多少来着?想不起来了。“他扭头问向成建。

    ”三月二十四。”

    然后弯着身子在吧台前不太熟练的拼凑出了几组数字。付了钱,出了彩票厅。

    ”你是晚上做不了梦,来这里做白日梦吗?别告诉我,你想靠这个发财。”成建拖着身子赶上前并肩道。

    “怎么,一眼望到头的日子,不允许人对生活有点期待?哪怕是欺骗也好啊。”李向军笑着,把彩票折好,放进了自己新买的钱包里边。

    “看来你对生活还是乐观的。”

    “你打牌不是为了赢钱?“李向军发问。两人又横过了马路。医院周边总是拥挤和破旧,那些早餐店快餐店,水果摊,小吃车,安立或散落在各个狭小的空间里边。成建答道:

    “有些人天天打牌,是为了赢钱,就跟上班一样。但对于我这种赌钱成瘾的人来说不是。我赌钱完全是对生活的一种发泄。我期待的只是下一把牌带给我的刺激感。没有这种刺激我就感觉生活很无趣,走不下去。时不时需要它来刺激我的生活。“这刻他似乎若无其事。

    ”这些年的刺激感,让你吃的亏还少?好了伤疤忘了痛,对它这么还是这么新鲜。“李向军在水果摊前,提了一篮橘子。

    “你出去找工作没有?”成建扯开了话。

    两人的脚步都缓了下来,李向军语气中的失意已经显现在了他的神情中,成建的提问像是忽然吹来的一阵迷雾,围绕着他,身在其中心神不宁:

    “暂时还没有想好做什么。”

    “我一个叔叔那里有份货管员的工作,你干不干?”

    “这日复一日,没有长进的工作没有意思。”

    “你先做着,再去找出路。路都是在过程中慢慢摸索找寻出来了。有一条路,总比四处晃荡,闲在这里要强一些。能够没有顾忌的去奋斗的只有几年的时间,而这几年走的路就是你之前那些年的经历铺垫出来的。这段时间其实很短,很多人都是时间不够用,现在看看你却闲得慌。你真的要是走上了正路的话,总会觉得时间不够的。年纪轻轻的,别被空想给占耗去了。”这些话,是成建踏出来的路。

    “总之青哥这里还得需要人照顾,得先把他这里忙清楚。我考虑一下。”两人挤在了电梯里边,狭小的空间愈发的闷热,不再说话了。李向军打心底觉得这份工作是在浪费自己的生命。可他又找不到自己生命的意义,不免绕着自己原地打转。

    阿青喝不下粥,昨夜里闷热,裹着纱布,出了一身的汗,像是敷了厚厚的一层油。李向军又下去买了脸盆和毛巾,回来给阿青擦拭身子。

    “你这个人也是,碰女人这方面就是个白痴。上次那姑娘,白白胖胖的,人家暗示得那么明显了,邀着你上楼去她家坐坐,你脑筋还转不过弯。北昌菜市场的职业人员都没有她那么主动。现在弄得两个老粗在这里照顾一个大老爷们儿。你说你这么大一个人了,就没有想过找个女人过日子?“成建说,阿青躺在床上望着那扇狭小的窗。

    李向军给阿青擦拭完,坐在了椅子上边。成建的话让他想起了上次在北昌菜市场那位叫‘瑶瑶’的女子。在这段话之前,他几乎就要把那夜的事情抹得一干二净了。

    触起这么一个陌生的女子,过往一闪而过。温柔言语却在心底留有一丝温存。

    “没有钱,那两个人的日子过得下去吗?”阿青看着天花板答道。这天花板把他看迷糊了,完全陌生了起来。又有了一番新的见解,这一生,如果免去身体上的痛苦,以及灵魂上的欲望,其实躺在这床上也挺好。如井底之蛙,如关在笼子里的鸟,都是知足的。

    “唉,也好。一个人倒也轻松自由。爱情矛盾起来那就是把人四分五裂,由不得自己。婚姻就跟别谈了,有时候那就是牢笼,你得学会在牢笼里过日子。但有时候也像是天堂。总在两者之间徘徊。“成建坐着调侃,阿青用笑理会了成建。

    医生过来换药。拆开纱布,阿青的伤口在脂肪的簇拥下,是凹陷进去的。肚子及整个胸部背部上大大小小八处刀伤,缝了三十多针,所以他无法躺平,要轻微倾斜着身子以免压到伤口。医生用着棉沾着碘酒轻轻拂去伤口上那些残留的血渍和一些死亡的细胞。阿青疼得难忍,闭上眼睛,咬着自己得嘴唇。一阵子过后,医生又裹上新的纱布,阿青方才张开嘴,松了一口气。

    “你嫂子一个人在家,行动不方便,我得回去洗衣做饭了,晚边头忙完了再过来。”成建说完先走。李向军留着照顾阿青不便之处。

    他发愣了起来,或许是他太无聊了,摆脱不开想着林瑶的思绪,越来越浓。把那天的起尾回忆翻了一遍,但已经模糊了。他不得不在脑海里重新编辑组装,修饰那些模糊。夜里甚至会为开始为这段回忆添油加醋,加上新的色彩。但她姓什么,李向军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可能是那刻对话时,他的脑子和心还浮沉在那刻情绪的躁动中。而此刻平静的心,闭上眼来女子模糊的脸庞就在他的脑海飘浮,他从没有过这种感受,而且是毫无征兆的在几日过后,感觉来得这么强烈。

    可能起初有些感觉是不痛不痒毫无征兆的,需要一段时间才会在身体里产生强烈的反应,就像需要发酵的面包。李向军睹物思人一般,过往思绪全部集中涌到了女子身上。但他清楚这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的想象,却又按耐不住脑子里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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