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时去公主府走一遭便又是一整日,最后还是殷府的马车停在府门外,正是殷旭亲自来接的人。

    然而李沁阳特意留下了身边的侍女,专程等待殷旭上门,只为告诉他,李沁阳留了莺时用午膳,午后一起参加宣城郡主设的花宴去了,不知几时才回来。

    殷旭闻言,眼底又见深沉,向侍女探问清楚花宴地点后便去了宣城郡主的别府,但未拜见,只在暗处悄然等着。

    天际暮光沉下最后一丝亮色时,终于有从别府内款款而出的身影,皆是簪花着锦的名门贵女,艳丽如夜色降临前最后一道别致的风景。

    莺时未料到今日要跟李沁阳赴宴,是以穿戴得简单了些,比不得身旁的贵女们金贵华丽,却也自有风致。

    殷旭借着已暗的天光远远看着,莺时跟在李沁阳身边倒也从容,眉眼含笑,礼数周到,是他曾经几乎未见过的沉稳,好似换了个人一般。

    既非莺时,也绝不是以前的顾青棠。

    见时机成熟,殷旭命车夫驾车,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莺时认得殷旭的马车,原先温柔恭顺的眸光在乍见之初有片刻失神,却很快恢复,唇边笑意更甚,身子虽往李沁阳身后站,却总是向着那靠近的马车望着。

    李沁阳见状笑她道:“自家未婚夫婿的车来了,便不用我送你回去了。”

    李沁阳的身份最高,一言一行都备受瞩目,此言一出,少不得惹旁人注目,都望向那辆看来低调的马车。

    “余小姐的未婚夫婿?那不就是殷会首?”

    “殷会首这般宝贝余小姐,这就亲自来接人了。”

    贵女们彼此说笑起来,真情或是假意,都将莺时推到了人前,看她一改在花宴上的长袖善舞,当真是个娇滴滴又害羞的美人儿,我见犹怜。

    马车停下,殷旭优容现身,只停在阶下,与一众女眷保持距离,一一行礼,不可谓不儒雅俊逸,只是总少不得眉间残着的那一点疲惫。

    李沁阳将莺时从身后拉出来,往殷旭面前推了推,道:“去吧。”

    莺时雪颊绯红,并不习惯被这么多人看着,匆匆行了礼,低着头回到殷旭身旁,道:“走吧。”

    她的衣袖轻擦过殷旭手背,不想他竟顺势握住她的手。

    殷旭掌心的融融暖意瞬间隔开了秋凉,与他嘴角的笑容一般暖人心扉,落下了天黑前的最后一抹柔情,问道:“冷吗?”

    莺时匆忙瞥了身后人去一眼,示意殷旭快走。

    殷旭倒不疾不徐,又与李沁阳颔首示意,方才牵着莺时回了马车上。

    待车帘放下,莺时原想抽回手,可殷旭抓得更紧了些,她无奈挨在他身边坐着,抬头去看他,道:“我没想到长公主有这样的安排,你其实不用来接我的。”

    殷旭的呼吸变得缓慢,似在极力平复某种情绪,不知何时拧在一块儿的眉头渐渐才舒展开来。

    回应莺时的目光时,他的神情已轻松了不少,道:“不来接你,怕是你要乐不思蜀了。”

    他如何不知李沁阳的用意,不过是顺着那长公主的意思演出戏罢了。

    一时间听不出殷旭究竟是什么态度,莺时斟酌一番,往外挪了些。

    殷旭拉她的手,问道:“怎么了?”

    “你怪我嘛,我自然晓得做错了。”莺时别开脸道。

    殷旭眼底划过一丝笑意,问道:“错在何处?”

    “以后都离长公主远一些,什么花宴草宴的,都不去了。”莺时道,“免得教某人好不容易办完了正事,还要来应付我的这些事。”

    车内响起殷旭一记轻笑,化解了前一刻略显低沉的气氛。

    他往莺时身边坐去,凑近看她,这脸上是有些歉意的,但更多的是委屈,也是小脾气。

    殷旭心里却因此又高兴了几分,一颗心跟被什么东西牵着似的,跳得有些快,也还想往莺时身边凑。

    身边的气息越发暧昧,莺时下意识避开些,道:“跟你说正经事呢。”

    “你也知道你的事是正经事?”他不顾莺时的退避,欺身靠过去,直将那娇小的一团逼到角落里,逼得她完全没了退路,才满意道,“嗯?”

    “说不过你。”莺时侧身,用肩抵在殷旭胸口,道,“你真的不怪我?”

    殷旭顺势靠在她肩上,双眼阖着,仿佛睡去一般,道:“怪你什么?原是我主动接近的长公主,也是我没有考虑周全,眼下走到这一步,是我的疏忽。你不用担心,也不必听旁人闲言碎语,我知道怎么办?”

    莺时几乎脱口而出道:“你要怎么办?”

    莺时等了一会儿,并未得到殷旭的回答。

    她正想着如何继续,借以打破因为此时沉默与彼此的靠近而带来的异样感,反而先听他开了口。

    “听你关心我,哪怕什么都不做都是好的。”殷旭在莺时肩头蹭了蹭,觉得不够,便往她颈间钻,顺势将她揽入怀里,嗅着她身上的香气,总是贪恋不足,道,“方才看你与那些人谈笑,我居然有些认不得你了,这还是我的姣姣吗?只待在幽淑园里,不与外人交往的姣姣。”

    滚烫的鼻息扑在颈间,满是眷恋的语调与动作却分明压抑着某种属于殷旭的强烈情绪,从他喑哑的声音里丝丝缕缕地透出来,牢牢围裹住莺时。

    本能的抗拒让莺时越发想要推开殷旭不断加深的拥抱,但她此时无法逃脱这张以爱她之名织就的网,越是挣扎,越被束缚得紧。

    她伸手回应殷旭的靠近,却道:“你只管你喜欢的我的模样,自然不愿意看我在外头的样子。我学着管家这段日子,你可曾问过一两句,我管得如何?”

    “自然是极好的。”殷旭不假思索道,“我的姣姣,做什么都是好的。”

    “也就只有这点好了吧。”莺时道,“学个管家都要学上好些时候,最后也就是管个园子。以后我也不是殷夫人,只是个园内管事。”

    殷旭轻声一笑,鼻尖自她颈间滑过,描摹过她精致的下颌,抚她的唇,最后抵着她的鼻尖,将从她唇上蹭来的胭脂与她分享,道:“余管事心思越来越大,还想管什么?”

    莺时不答,只尽量稳住呼吸,静静看着他。

    这样近的距离里,殷旭已看不太清她的样子,却能感受到她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他爱极了被她注视,享受来自她所有的关注,自然心情大好,也不甘心只停留在这样的距离了。

    那干燥温热的手托着莺时的脸,只在眨眼之间便突破了两人间仅剩的距离,完全占据了她的气息。

    马车有些颠簸,他似是怕她撞着似的,一味将她往怀里箍,恨不能与她再相融得多一些,不止是此刻已分不清是谁的鼻息。

    抵上胸口的手被他完全无视,反而因这样无力的提醒,教他生了更多强硬的心思,不断收拢着手臂,情不自禁地压向她。

    溢出唇齿的低吟在越发明显的呼吸声中清晰,少了惹他心动的娇媚,似有些痛苦。

    殷旭这才稍稍松开满面赤红的莺时,身体剧烈起伏着,仍将她锁在烧着火的怀里,问道:“说,还想管什么?”

    莺时身子发软,几乎靠着殷旭扶她才能坐着,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还未完全回过神,便又遭那逼仄的气息靠近。

    她忙往后退,后背贴着车厢壁,后腰处还拦着他的手臂,再度退到了绝境里。

    她有些害怕来自殷旭的执着,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即便眉间眼底都还带着对她浓烈的爱意,却也震得她发自心底地想要逃离。

    他有些发烫的额抵莺时的,如先前那样阖着双眼,第三次问道:“还想管什么?”

    莺时克制着凌乱的心跳,声音有些发颤道:“殷夫人该管的,我都要管。”

    在她面前,他这般容易被取悦,只是“殷夫人”三个字便让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身上的压迫感也消散了不少,道:“殷夫人该管些什么?”

    她的指尖和气息一样不太稳,沿着他衣襟轻柔滑动,道:“你觉得该管什么?”

    “自然是管着我。”他显露出极其舒适的神情,握住莺时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如同梦呓一般,“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要管着我。”

    那颗心的跳动这样强烈,也如此真切,隔着衣衫完全展现在莺时掌心,虽然有些快,但无比真诚。

    没有得到莺时的回应,他睁开眼,有些受伤的模样,不满于她的失神,又将她往自己怀里按,却很快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道:“不想管我?”

    莺时有些恍惚,好似他说的只是字面意思,可他的眼神炽烈浓郁,分明不只是那样简单。

    她试探着推了推按在殷旭心口的手,见他没有阻止,便顺势拉开了彼此的距离,道:“也得有人愿意让我管。”

    得了还算是让自己满意的答案,殷旭颇为高兴,此时眼波也渐渐平静,将扯开的衣领拢好,拂去衣上的褶子,问道:“谁不让你管?”

    莺时原要回答,最后却只是瞥了殷旭一眼,嘴角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好似说的是他,又好似不是。

    有些事不必说明,殷旭心里清楚,当下不去追根究底,只与她道:“我是担心你身子弱,事情多了伤身也伤神。”

    莺时不做声,侧身对着她,依旧安静坐着,看不出到底是生气还是听进了他的话。

    她平日乖巧时,深得殷旭喜欢,如今胆子大了起来,这般使起性子来跟从前不太一样,也给他新鲜感,自是多了欢喜。

    他好声好气地哄道:“殷夫人该管的事自然一样都不会落下,那也要等姣姣当真成了殷夫人,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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