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晚上好。我有点事情找你们。是关于校园霸凌的。”

    话音落下,他将三个女生拖了进来,然后“砰”一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在一群老师怔愣的神情中,抛出了一句话:“这三位同学,刚刚在演出厅后门的停车场对我班同学实施暴力行为。”

    几个老师目瞪口呆,下意识想来一句“你确定暴力的不是你而不是这三位女生”,却在看到几个女生毫发无伤地站在那里后默默地吞了回去。

    沉默了好一阵,才终于有老师开口了,是那里年纪最大的老师,他摸了摸自己稀疏的头发,对江景城说道:“同学,先冷静一下。这三位同学,校园暴力的对象应该不是你吧?”

    江景城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想起来这个老师好像在开学典礼上作为教师代表讲过话,他点点头。

    他点完头,旁边的几个老师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接着看向几个挨在一起的女生,正色开口道:“你们真的对同学实施了暴力行为吗?趁现在实话实说,整个学校都是有监控覆盖的,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事情的最后是三个女生在几个老师的逼迫下承认了错误,一开始说的只要承认错误就不会调监控什么的都是假的,到头来几个老师还是请来了三个学生的家长,并在江景城的一再坚持下当面调出了停车场的监控。

    然后进行了一系列口头教育,下了处分,再全校通报批评,这事才算结束。

    那天是周五,再加上是艺术周,除了高三,其他年级的晚自习是取消了的,原本四点多就放学了,却因为这突然冒出来的事情而推迟到了将近六点。

    江景城离校前回了趟教室,教室里的人早就走完了。

    他收拾好周末的作业,抬头时瞥见殷小楠的座位。刹那间,他脑海里便蹦出了那个女孩双手交叠托着脸,悄悄转过头看他的样子,还有撞上他视线时慌乱的神情。

    与回忆中的某些画面重合。

    他忽然就有些愣神了,记忆中的那个女孩也是那样。一样的喜欢脸红,一样的小心翼翼,只不过总喜欢一个人坐着,跟谁也不说话。

    就像那时候的他,虽然跟谁都可以说得来,但也只是寥寥几句,身边都是陌生的人,时间久了,也习惯于一个人了。

    那之后的两天半,江景城都没有见到殷小楠。

    其中两天是周末,第三天是运动会。

    运动会那天没有课也没有作业,除了要按班级坐在观赛席上。当然,这也只是口头规定而已,真正当比赛进行的时候,谁还有空管自己班里有哪几个学生不见了,或是多了几张脸生的面孔。

    就连一向黏着殷小楠的苏筱那天也是只身一人。

    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那天江景城趁着比赛的间隙,几乎逛遍整个校园都没有见到那个身影。

    就连问苏筱也只得到一句“她身体不好,在宿舍,晚自习也请假”。

    再见到殷小楠,是在运动会第一天的下午,已经有项目开始进行了。

    就连苏筱都没想到殷小楠会一个人坐在这里,坐在行健馆的第二十阶台阶上,就挨着两边半人高的水泥围墙,低垂着头,眉眼微敛着在看手机。

    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的眉头突然锁紧了,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几下,然后用两个拇指打字。她的神情格外严肃与专注,就连江景城站在台阶下看了她许久都没发觉。

    江景城原本正想开口,微启双唇却没有发出声音来,仿佛是下意识地不想去打扰台阶上专注的人。

    偶有从操场上传来的尖叫与加油声,穿过闷热的空气与聒噪的蝉鸣早被削弱了几分,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怎么也惊扰不了面前这个眉眼乖顺却倔强的女生。

    四下寂静,这一刻被拉得无限长,就连风吹都是无声息的。

    只是这种寂静总是会被打破的。

    就如同沉闷的夏日响起几阵惊雷,接下来便是一场瓢泼的大雨,浇得空气都变得潮湿,偏要惊动这无休止的热意。

    不等江景城有所动作,身侧的许奉便开口了。

    他朝台阶上的影子挥了挥手,喊道:“嘿!小……小楠,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呢?”

    他原本是下意识地想叫小女生,话到嘴边却打了个滚,记起江景城告诉过他小女生的名字,这才生生改过口来。他自然不会承认,他当时缠了江景城好久,后者才跟他说的。

    殷小楠抬头,睫毛扑扇几下,看了他一眼,眸中隐约还有些不悦,眉头是皱着的。

    她似乎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玩次失踪居然被人找到了,还是个不熟的,盯了他两秒,抿了抿粉唇,转过头去。

    谁知许奉却丝毫没有一点尴尬,弯下腰去,道:“喂,你不去比赛吗?”

    这会儿兴许是他凑得太近了,殷小楠不禁往旁边挪了点,无奈道:“你不是也没去么。”

    她的声音中还带着些哑,类似于感冒时的鼻音。

    不仔细看,难看出她眼下的青灰与眼尾的淡粉。

    许奉被殷小楠的疏冷给整懵了,一下子有了种知难而退的心情。他正要直起身,抬眼时视线不经意间扫过殷小楠还亮着屏的手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旁边便伸来一只手把他拉了起来。

    “哎哎干嘛?”许奉叫道,一转眼却瞥见江景城不知何时就站在他身后了,他便顺势站直了,转过头朝他眨眨眼道,“在看小说呢,难怪不理我。”

    他这话是跟江景城说的,虽然他自认为放轻了声音,那句话却一字不落地掉进了殷小楠的耳中。

    她身体猛地一颤。

    猝然抬头看向了身旁站着的两人。

    那几天她遭受的不仅是身体上的疼痛,更是心灵上的创伤。如果说几年前那段她不愿想起的回忆是一道旧疤,那前几天的那个傍晚便是新伤,旧疤的疼痛还未完全消去,便又添新伤。

    恰好这几天井安的话题被推上热搜,井安抄袭在网上看来简直就是板上钉钉的一件事,黑粉从原本的发文抹黑上升到网暴,甚至更有人曝出了井安的路透图。图中是一个女人牵着一只阿拉斯加走在路旁的背影,两边是绿树成荫。

    再下去,就是人身攻击了。

    因为那天的事,殷小楠整天地不敢出宿舍,又因为网络上疯长的舆论,她几乎日日盯着手机,为井安澄清,帮她举报网络上的黑子。

    可惜在这样高速发展的社会,网络早已成为一块混乱污浊之地,黑子就像踩不死灭不完的蟑螂,死了一只,又来一群。因为过于正义的行为举止,殷小楠也亲自体会到了什么叫网络暴力。

    我们都好像时间夹缝中挣扎求生的蚂蚁,稍有不当便会落入负罪的宏网中,从此坠落深渊,不见天日。

    她最终还是退出了微博,删除了应用,好像盖上了一口沸腾的锅,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她便走出了门,独自找到了一处地方,避开喧扰的人声,在那里点开了《她来时无光》,显示上次阅读时间是两个月前。

    她点了第一章,从头来过,试图从熟悉的字里行间寻求一些安慰,说得直白点,不过是转移注意,让自己在阴冷的黑暗里触摸到一点微弱的荧光,哪怕不会发热也好过长夜无光。

    那是西元4300年,地球能源枯竭,刹那间,草木枯朽,城楼破败,一朝便回到文明前,一场生命力极强的的太空病毒爆发,这种病毒寄生活体,且一旦扎根便疯狂生长,任何高科技机械都无法将其彻底消灭。

    所至之地,杳无声息。

    那场灾难中,地球上百亿人口如尘埃般消亡,没有一丝硝烟,更听不见一声炮响,就连尖叫与嚎哭都没能发出,那些生灵便在瞬息间消亡。

    几天后,在某个隐秘的岛屿,一个劫后余生的人成立起了一个组织,将侥幸生存的人给聚集起来,重新开始人类的文明。

    在生存资源消耗殆尽的边缘,他们几近崩溃。这些人里有星际指挥官、有世界艺人、有科学家,这些曾受万人敬迎的大人物,在一夜之间成为谁都不屑一顾的乞丐。

    纵使神论早在几百年前被彻底推翻,高科技时代的人类早已不相信神佛,然而那一刻,崩溃的人们还是想,要是这时候能从天而降一位神使就好了,来救救他们,救救地球吧。

    果真,一道白光降落在岛屿上,带来了一线生机。只不过并不是神也不是佛,而是外星人……

    殷小楠盯着背对她的许奉,双眼发红,捧着手机的手指尖微颤。

    许奉毫无察觉,笑嘻嘻对江景城说:“不过这小说也太假了吧,太空病毒要是来了整个宇宙还能有活口么,而且主角居然是外星人,不会是我想的那种绿头绿脑的外星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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