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又是无边无际的梦。沈杳每天晚上准时入睡,像是追剧一般,等待着每天梦境的开始。

    她像是时空中的旅行者,穿梭在现实和梦境之中,并且乐此不疲,享受着这天地之间独有的一份乐趣。

    沈杳跟在梦境中的自己身后,体验着这一王朝别样的深沉与浪漫。

    梦中的阿杳去问了李慎身边的大太监齐海,关于李慎与太后之间的恩怨。

    阿杳坐在凳子上听齐海慢慢讲着,沈杳也在一旁蹲下听着。

    原来,太后生李慎的时候血崩,被太医告知以后有孕艰难,而李慎生下来身子弱,生辰又不吉利,这让太后就此恨上了他,认为是李慎八字不好克了她,才让她受此劫难。

    李慎虽然是嫡子,但却连皇子该有的待遇都没有,时常被其他皇子欺负,教养嬷嬷也克扣他的份例,过得还不如张贵妃宫里一个有脸面的太监。

    后来太后又意外得了成王,更加不会多看李慎一眼,皇上的性子也一天比一天阴翳。

    在当年凶险的夺位战中,太后为了护着成王登位,竟然对李慎也下了毒手。

    李慎登基后太后怕皇上对成王下手,于是早早交了宫权不再管事,成王以外的所有兄弟全部都被赐死,只留了成王一个把他打发到了封地。

    沈杳听完这些不仅咋舌,这太后这个老妖婆真是够狠的,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下手。原来李慎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白菜啊。

    阿杳听完这个故事,也陷入了沉思。她坐在澄明殿的门口,心头有些微微发涩,沈杳看她难受,自己心里也顿时不好受了起来。

    暮色沉沉,一盏盏宫灯被提前点亮映出橘黄色的灯影,明明看上去那么温暖,可沈杳且觉得那灯没有一丝温度,格外的凄凉。

    正当她想得入神,身旁突然多了一个人,她转头一看,居然是李慎。

    她没动,毕竟李慎看不见她。

    阿杳也自然注意到了他,刚要行礼就被他按住,“别搞这么多礼数,我看着都累。”

    李慎在她旁边坐下,感受到他的温度,阿杳不自在的往旁边悄悄挪了挪。

    “你害怕我?”他蹙了蹙眉头,“我又不会杀了你,你害怕什么?”

    阿杳撇撇嘴,谁知道你会不会突然犯病要杀了我。

    “放心,不会伤害你的,除了我,这宫里没人敢动你,就连太后都不能。”

    人家怕的就是你啊!沈杳在心中大喊,他怎么心里没个数?

    李慎抬手抚了抚她头上发髻上扎的发带,语气中竟然带了一分温柔,“瞧着你有些愁啊,小小年纪的有什么发愁的,我还没发愁呢。难不成是方才吓到了?”

    阿杳用余光悄悄瞟了一眼李慎英俊立体的侧脸。

    见阿杳不理他没说话,李慎也没勉强她自顾自说着,带着一份阴戾外表下从来没有展露过的怅然,“我这个皇位,怕是也坐不久了,到时候我死的时候你要是还活着,那你就替我好好活下去吧。”

    “为什么。”阿杳心里一颤不由自主地问道。

    沈杳也略感惊讶,虽然按剧情走向他这个皇位的确坐不久了,但当事人自己这么明确的知道她倒是有些意外。

    “原因你不是知道?我是暴君,好以杀人取乐,天下皆不服我,我这皇帝的位子上不过几天也要换人了。”

    “那你不会脾气好点,不做暴君?”她歪着头问他。

    此刻的李慎脱下了帝王的身份,瞧着倒是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况且他还长着一张完全在她审美点上的脸,阿杳慢慢壮了胆子。

    “呵,我辛辛苦苦夺了这个位置杀了那么多兄弟,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过得不好,他们都得陪我痛苦,我睡不着觉的时候他们也别想安然入睡。”

    “所以,你这是在报复别人?”

    李慎眉眼多了悲戚的神态,闪过一抹狠厉的恨意,“我要报复这宫里的所有人,只要我在位一日,他们就别想得一日安宁。”

    他阴翳的目光望向远处的西南角,嗓音沉沉道:“就连躲在慈宁宫吃斋念佛那位,也同样休想在里面安心拜佛。”

    阿杳再次没吭声。

    不过沈杳倒是十分矛盾,她一面觉得李慎阴晴不定,又是个暴君,被成王推翻是自食其果罪有应得。一面知道了李慎的经历后又想着他对梦中的自己不错,也蛮可怜的就开始同情他。

    “怎么不吭声?齐海不是都和你说了?”

    阿杳猛的一下抬起头,“您知道?”

    “我当然知道,齐海怎么可能敢壮着胆子把我的事情往外说?”

    “齐总管给我说了您的事,之前还说了婉龄公主。”

    提起这个人名,李慎神色变化了一下,半晌喑哑着开口,“婉龄是我妹妹,是宫中唯一对我好的人。你和她长得像,但性子完全不同。”

    他长舒了一口气,“她被订下和亲以后哭着来找我,求我帮帮她。我知道,她是真的没法子了,才会求到我身上。我当初没能让先帝回心转意,是我欠她的。”

    李慎侧目瞥了一眼阿杳,小小的人脸上带着和她年龄不符的一种说不出来的惆怅,“心疼我了?”

    阿杳盯着脚下地砖的纹路,“有一点吧。”

    “那我劝你可不要心疼,我可是杀人不咋眼的暴君,我要是遭报应了都是活该。”

    “你别这么说。”阿杳出声阻止,声音渐弱,“也是他们先对你不好的,至于婉龄公主的事你也尽力了。”

    李慎心中划过一丝轻飘飘的暖意,倒是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是啊,是他们先对我不好的。”

    “从前我体弱多病,太后无视我,先帝嫌弃我没有前头两个哥哥活泼讨喜,也不怎么关注我。我要是不对他们狠一点,我可就活不下去了。当我第一次杀死一个欺负我的太监的时候,我体会到了一种强烈的满足感和报仇的快感,他们都该死。”

    “所以你宁愿搭上天下人也要报复他们?”

    李慎的眼中升起翻涌的恨意,“要不是为了报复他们,你以为我稀罕皇帝这个位置?我一上位就杀了那几个碍眼的哥哥,太后怕我对她心爱的小儿子下手,连忙交出了所有权力和我换了一块成王的封地。”

    他突然笑出声,有些兴奋起来,像是在憧憬着未来的什么事一样,“蛮族入侵,来势汹汹。成王上奏请求朝廷支援,我怎么可能会给足他补给?你说,让成王战死沙场是不是也成全了他忠孝的好名头?”

    “可是,放任蛮族入侵的后果你想过吗?”阿杳从没想过李慎会疯到这种地步,不顾自己的国家、百姓,甚至是自己。

    “你看这些是我在乎的吗?”他桀桀笑起来,“反正我从来也没有一刻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沈杳坐在阿杳身侧,这李慎可真是个疯子,不过她怎么觉得他有点可爱?

    一定是她天天做梦也疯了。

    上元佳节,宫宴之上,宫殿之内,群臣命妇,王公贵族齐齐坐在大殿之中,李慎下首坐着的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良妃。

    大殿内灯火通明,席间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李慎坐在龙椅上百无聊赖地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看着这群臣之间虚情假意的相互寒暄心下里觉得好笑极了。

    而大臣们表面上是一派祥和,共叙同僚之谊,实际上余光都在偷偷观察李慎那张冷脸尴尬极了。

    反正沈杳是觉得,气氛有些不一般的诡异。

    “咣当”一声,一名上菜的宫女不小心把李慎的酒壶撞洒掉在了地上。

    阿杳站在李慎身后隐隐蹙眉,看着那名宫女吓得双腿直打颤跪在地上朝他连连磕头求饶。

    底下的大臣见此场景一时间纷纷放下酒杯噤若寒蝉。

    李慎眸底冰冷一片,慢条斯理地接过齐海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身上的酒渍,微抬眼皮浑不在意地吐出一句,好像在他眼中再为平常不过的话,“既然手脚不利落,那便没有留的必要了。”

    他身边的侍卫会意一个手起刀落,在一声利刃出鞘的声响过后,那名宫女的左臂软绵绵地滚下了台阶。

    “朕今日,不光是想和诸位爱卿共度上元佳节,也有一件事要当着诸位大臣的面宣布。”李慎的声音不大,却极其有震慑力。

    那截断臂他没让人立刻处理,依旧在它原来滚落下去的位置。

    阿杳闭着眼不愿去看这一场景,如今看来李慎这么做是怕群臣反对,想要杀鸡儆猴。

    “齐海,宣旨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女官沈氏,婉娩天资,才名夙赋,无怠遵循,轨度端和,敦睦仁嘉,侍御有功,朕心甚悦。厚人伦于国风,考归妹于易象。皇妹柔嘉居质,婉嫕有仪;动遵图史之规,步中珩璜之节。六珈备物,百两有期。用蜀阳之号,勉膺汤邑之封。无忘公言之训,可封蜀阳公主。”

    随着齐海尖锐的声音最后一声落下,阿杳才将将明白李慎是想要做什么。

    这就是他留给她的后路?

    她鼻子当即一酸,款步走到中央领旨谢恩。

    龙椅上的男人浅笑着,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整座大殿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敢出声阻拦,生怕惹了李慎不快而丢掉性命。

    阿杳跪地行礼谢恩后,被李慎亲自扶起。周遭顿时出现了绵绵不断的恭喜和恭维声。

    “朕不胜酒力就先回宫了,众爱卿自便。”

    宣完旨意后,李慎不愿意再多呆,于是领着齐海先回了澄明殿。阿杳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抿了下唇跟了上去。

    李慎走后,小声的议论声渐起,丞相端坐在席位上一双浑浊的眼睛满是苍凉。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哀叹道:“暴君当政,妖女祸国,国之危矣。”

    “所以这就是你给我留的后路是吗?皇兄。”阿杳的声音中带着冷意和咬牙切齿。

    “朕之前就和齐海说过,得了这个封号你或许不会开心。”

    “李慎,你到底要干什么?”阿杳拦住他的去路怒目而视。

    李慎没理她的话自顾自说道:“如今你是蜀阳公主了,朕会把你写上皇家玉牒,就算是成王当了皇帝你也还是公主。蜀阳是个好地方,易守难攻,他就算要杀你也是不易,给你做封地正好。”

    “所以你从开始就没打算活下去?”

    李慎自嘲一笑,“瞧瞧太后如今半死不活的样子,当年欺负过朕的人也被朕一一处死,朕突然就没什么活头了。”

    他又想摸摸阿杳的头却被拂开,大手停在半空中,落在了阿杳的肩上狠了下心说道:“你现在是朕的妹妹,朕只能为你做这些了,过一段时间你就去封地,再也不要回来了。”

    阿杳与他对立相视,他一惯充斥着自命不凡的眼中此时却了无生气,反而带着浓浓的无奈和几分殷切。

    阿杳不忍,虽然不愿但嘴上还是答应了他,扬起笑意道:“过了生辰,我就去封地,绝不食言。”

    李慎眼中闪过挣扎,心中知道留她越久越危险,可私心还是鬼使神差的驱使他点了下头,干涩着嗓子道:“好。”

    他绝不允许,她成为第二个婉龄。

    这一夜似乎格外悠长。沈杳梦到李慎去慈宁宫救人,和太后彻底撕破脸,梦到他想要给阿杳铺路,不惜以身谋划,梦到他要封阿杳做公主,给她封地给她权柄,只想换得她的一世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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