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医院后,白图又赶去许久家里,路过他家楼下的街道时,顺手买了些他爱吃的卤菜。

    “你少喝点。”白图去拿许久的酒,被他躲开了。

    “哎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酒量,这么点塞牙缝都不够,别担心。”

    时间没有磨消家人对他取向的偏见,当许久还在想着能用衣锦还乡化解彼此隔阂的时候,他们早就做好了跟许久一刀两断的决定。

    白图甚至能想象当许久满怀期待站在家门口却发现家人早已人去房空时是如何的心灰意冷。

    他知道许久心里一难受就猛地喝酒,只能陪着他尽量拦着一些。

    白图一边给他剥毛豆一边问他:“小学的设计图余关还在画,我能帮什么忙吗?”

    “让余关别画了吧,凉了。”

    白图剥毛豆的手一顿:“啥?”

    许久嚼了两口毛豆,五官都透露着嫌弃:“一点味儿都没有,你这买的五香的吧?一点儿都不爽。”

    “资金不够吗?我可以先替你补上去。”

    许久拿着易拉罐眼见又要喝,被白图夺走了。

    他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显得有些委屈:“公益社的人说村长拒绝了,说谁稀罕一个变态捐款修的小学,可别把孩子给教坏咯。”

    白图听到那两个刺耳的字,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说:“你不是变态。”

    许久委屈地咬着下唇,努力忍着眼眶的湿润。

    白图把他揽进怀里:“饿死都不吃面包还不准别人吃面包的人,才是世界上最大的变态。”

    许久闷声闷气地说:“我是要吃面包的。”

    白图摸摸他的头:“对啊,我们小许久不但吃面包,还送给别人好多面包,多善良可爱。”

    “真的吗?”

    白图重重地点头:“百分百是小可爱。”

    许久吸了吸鼻子:“白老师~我爱您。”

    白图揉揉他的后脑勺:“既然他们不要,那你就留着吧,你不是说想要买房吗,正好这笔资金就自己存着,到时候如果找到合适的房子,余关帮你设计我帮你装修,怎么样?”

    许久在他怀里使劲儿点头。

    他笑了笑似乎想到了什么,说:“暑假要到了,山区的物资不是订购好了吗?暑假的时候记得给我一个运单,我过去支教的时候要核对一下。”

    “嗯,好滴,俺亲爱滴白老师~”

    ……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白图先去了杜国强的办公室拿他说的画册。

    画册在他办公桌第一个抽屉里,白图很容易就找到了。

    他翻开一看,就知道为什么连杜国强这种跟美术不沾边的人都说那孩子底子好了。

    画册两本,基本上都是速写和素描以及一些人体练习。扎实的调子基础,好看的排线,甚至画风都具备了些他自己的风格。

    是个不错的苗子。

    白图坐在办公室看画册,发现里面有好多女性速描,像是同一个人,而且基本上都是坐在床上看书或者坐在窗边看风景。

    他认认真真翻了一会,听到午休铃声才起身去教室找人。

    高一六班比办公室低一个楼层,他下楼的时候还在想着待会怎么开口说呢,结果刚下楼就和拐角处出来的人撞上了。

    “嗯~”

    “唔!”

    对面的人比白图高小半个头,他明显感觉自己的眼镜撞上人家鼻梁了。

    “!!!”

    白图退了一步,推了推摇摇欲坠的眼框,抬头一看,对方正神色奇怪的微微低头看着他。

    但他视线移到对方鼻梁时顿时吓了一跳。

    老天爷,居然给人家磕出那么大坑的淤青来!

    白图指着他鼻子有些慌张:“那个……不好意思,鼻,你的鼻子……”

    白图支支吾吾说了半天也没说出完整的一句话来,不过对方似乎意识到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强烈。

    于是摸了摸鼻梁说:“没事,不是你撞的。”

    白图一听,这才注意到他的脸颊上也有好多块或深或浅的淤青,像是不久前才跟人干了架留下的痕迹。

    这人长相看起来像学生,单肩挂着背包,但又没穿校服,而是一套高领休闲装,把脖子遮住了一大半。

    带着鸭舌帽,后脑勺露出来的头发好像烫染过,是棕黄色的。

    除了脸颊上那些淤青,右耳还挂着个神兽银色耳钉,显得有些叛逆。

    学生不像学生老师不像老师,就差把不良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白图想再道个歉来着,不过对方先开口了。

    “你……”

    他只说了一个字,但白图感觉他好像有什么话要问,福至心灵一般回答:“我是来找人的,抱歉急着下楼撞到你,不过你的脸,还好吗?”

    对方听他这么问,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只摇了摇头就绕过他下了楼。

    白图看他没在意,就直接往高一六班教室门口走去。

    刚刚午休结束,他在门口拦住一个睡眼朦胧走出来上厕所的学生询问。

    “同学,麻烦你帮我叫一下你们班的云尚可以吗?”

    同学揉揉迷糊的眼睛:“云尚?他刚刚下楼了啊。”

    “刚刚?”

    “嗯,你现在下楼去追应该还能追到,个子很高没穿校服,戴着个鸭舌帽,很好认。”

    就是刚刚撞到的那个!

    “谢谢你同学。”

    白图留下一句话飞快的追了下去。

    跑出教学楼白图就在篮球场边看到了自己刚刚撞到的那个人,正往校门口的方向移动,于是他加快了步子跑过去。

    “云尚,你等等。”

    云尚听到声音边走边回过头,看到跑向他的人是白图之后立马就转身停了下来。

    表情还是冷冰冰的样子,只是眼里多少还是有了些惊讶。

    白图跑到他跟前,稍微弯腰喘了两口气才抬头看着他。

    云尚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明明先前撞到

    的时候都还是一副陌生的样子。

    “你,在喊我吗?”

    白图直起腰回答:“是的。”

    云尚看见他脸色可能因为天气原因有些泛红,颊边还浮起浅浅的酒窝,不由得愣了一下。

    “找我,什么事?”

    白图把手里的画册递给他:“这个是你的吧。”

    云尚歪了歪头,像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画册会在他手里,但还是从善如流的接了过来。

    “这个怎么会在你这里?”

    白图轻轻叹了一下气:“你班主任让我拿给你的,还有,我能跟你聊聊吗?”

    这下云尚更不解了:“跟我聊?”

    “嗯,跟你的画册有关。”

    云尚并不知道他跟杜国强是什么关系,虽然感觉突然被他叫住说想聊一聊也有些莫名其妙。

    但他看见白图额头上的薄汗时还是说:“去阴凉的地方吧,太阳太大了。”

    因为下午第一节课有些班上体育课,篮球场上零星有几个场地仍然有男生顶着太阳在抢球。

    云尚把他带到树叶比较浓密的榕树下,看见他似乎舒服了一点,才问:“要聊什么?”

    白图抹了抹额头的汗,看着这孩子一身行头和有些生人勿近的神情,刚才还以为不好说话呢。

    现在看来其实挺温和的,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随后他才想起来介绍自己:“啊对了,我是美术室的艺考老师,白图,你可以叫我白老师。”

    云尚:“……”

    他早就知道的。

    学校近两年以美术艺考升学率稳居第一而在市内各大高校中声名鹊起。

    学校美术艺考的学生很多,仅仅他们班就有十来个同学要美术艺考,所以学校的美术老师们自然也都很受学生们的欢迎。

    尤其是这位白老师,几乎是学校的招牌。

    这两年中艺考生的集训室就是他和他朋友一起创办的艺联画室,可谓是功不可没。

    他偶尔也会听到班里的美术生讨论,言词中也会有白老师的字眼,特别是女孩子。

    而且去年的运动会上他就见过白图,就在他三千米赛道快跑到终点的时候,这位老师神色慌张的迎面朝他奔过来。

    夏季的风吹在他的白衬衫上,吹在他通透红润但神色担忧的脸颊上,吹在他飞舞的发丝上,也吹在少年的心上,滚烫滚烫的。

    然后,他就那样和白图擦肩而过。

    云尚越过终点停下后回头去看,才知道他是去接晕倒在自己身后的其他同学的,然后听见有人在大声喊他白老师,给架着人的他让路。

    那个时候云尚才知道,哦,原来他就是那些同学崇拜爱慕言语中的白老师。

    看着云尚一脸疑惑等着他的下文,白图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后踟蹰了一下,才认真说:“你们班主任出车祸了你知道吧?”

    云尚点点头:“嗯,知道。”

    “那个,我跟你们班主任是朋友,他托我过来给你带个话,就是,他让你考虑一下学美术艺考怎么样?”

    “……”

    白图看他有些诧异,指了指他的画册:“你很喜欢画画吧?不然也不可能随时带着画本子吧,我看最新的日期还是上周呢。”

    云尚一愣,忽然若有似无的笑了笑。

    白图意识到什么,赶紧说:“啊抱歉,没经过你同意翻了你的画册。”

    云尚摇了摇头:“其实班主任跟我提过一次,不过我不会考虑的。”

    “为什么?其实你还蛮有天赋的,而且底子也不错,现在去美术室的话,很快就能赶上进度的,考虑……”

    “小心球!!!”

    白图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大喊。

    他跟云尚一起朝声源处看过去,只见一个篮球直奔他的脑袋而来,速度快到让人来不及闪开。

    白图下意识的抬手去挡住,结果电光火石之间一股巨大的推力把他直接按到了身后的树上。

    本来背脊磕到树干上应该也会很疼,但是却意外的没有任何痛感。

    他一下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被云尚稳稳的护在怀里:“……”

    云尚一只手护在他脑勺后面,一只手护在他背上,把全部的冲击受力都挡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因为体育老师要集合了,一时心急抢球用力过猛,不好意思啊!你们有受伤吗?”

    云尚听到道歉声,回头看了一眼,隐约带了点不悦的语气回他:“下次小心点,别往有人的地方扔。”

    “好好好!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男生感觉云尚不大好惹,捡起旁边的球赶紧灰溜溜的跑了。

    云尚放开手后退开了一点距离,低头询问发愣的白图:“没事吧?”

    白图摇了摇头,低声说:“没事,谢谢你……”

    他说着就看见云尚忽然往前探了一下脑袋,还轻轻嗅了嗅。

    两人的距离很近,白图因为他这个动作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视线往下时看见他手背被树干磕红了,就说:“那个,你的手还好……”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呢,云尚就立马往后退了一大步,像是闻到了什么无法忍受的气味一样,偏头捂了一下口鼻。

    白图:“……”

    云尚捡起掉在地上的画册,放在书包里收好。

    语气坚决的说:“我真的不考虑艺考,谢谢你白老师。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白图反应过来,看他往校门口的方向走,赶紧问:“那个,教学楼入口在这边,快上课了,你去哪儿啊?”

    然而云尚并没有再停下脚步回头。

    白图看着那肩膀上有个球印的背影慢慢远离,最后不知道为啥,忽然抬起胳膊自个儿闻了闻。

    好像没有狐臭。

    汗臭?

    ……

    白图因为下周一就要去山区暑假支教,明天还要去跟学校确认最后一遍外校学员的住宿问题,所以今天一下早课他就赶着去帮余关买新版漫画。

    他在漫画屋逛了一圈,把国内外新出的漫画都帮余关买了一些收进背包。余关出差总是几个月几个月的,这些漫画都是他外出的消遣。

    去收银台付款的时候,白图看着一堆的漫画书,还挺感叹的。高中的时候他跟余关都很爱看漫画,大学以后余关更爱看漫画了。他则跟余关相反,几乎完全没了兴趣。

    付完款白图准备在去一趟附属医院,云尚这个事得跟杜国强说说。

    他前脚刚出门,就听见不远处一声巨响,随后就看见路边好多人都急匆匆往马路一头跑过去。

    十字路口好像出车祸了,很多人围在那儿吵吵嚷嚷。

    白图去医院要路过事发点,他刚走到人群边缘,大家就突然散开一条路来,他也不由得往旁边靠。

    一个穿着送餐服的男生背着一个满身是血已经晕过去的男人从人堆里疾步走出来,后面还跟着两个路人帮忙扶着他背上的伤者。

    白图看到他准备把那个人放到自己的送餐摩托上,后面的人赶紧上去搭了把手,和他一起将人小心扶着弄上摩托车后座。

    男生果断地把自己的长袖外套脱下来将伤者绑在自己的腰上,穿着t恤的脖子和胳膊上都露出来一些青黑纹身来,看起来活像一个社会小混混。

    他也不管这个伤者脑袋上的血流了自己一脖子,只小心翼翼让他伏在自己的背上,免得他往后倒。

    随后油门一踩往前面不远处的附属医院平稳地开去,后面还有一个交警也跟着往医院的方向跑去。

    现在正值周五下午下班的高峰期,因为这场事故好多车都不得不改道而行。

    交警已经把事故现场围起来,正驱散着围观的人群,事故画面就那样在白图面前袒露无疑。

    马路上有一大摊血,周围还有很多飞溅的血滴。一辆残破的三轮车几乎散架地倒在了一辆大红色轿车两米开外,似乎正诉说着他的主人刚刚遭遇了怎样一场惨烈的事故。

    ……

    白图没在事发现场逗留,他很快就去了附属医院。不过在病房走廊上时,就看到了刚刚在十字路口救人的男生。

    他穿着刚刚绑伤者的外套,正弯着腰对着病房门的玻璃窗上瞅。

    白图停下来,下意识的抬起胳膊又闻了闻自己,但啥也没闻到。

    最后白图走到他旁边,轻声问:“你怎么不进去?”

    “!”

    云尚看得入神似乎被吓了一跳,他一扭头看见是白图,下意识的把衣服领口拉链全拉上去,盖住了脖子上露出来的纹身。

    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带着血渍的衣服说:“不适合。”

    白图看了看他脖子上的血迹:“刚刚我看你背着人从车祸现场出来,你没受伤吧?”

    云尚摇了摇头:“没有。”

    白图看他似乎有些不想多待,赶紧说:“云尚……杜老师也是为了你好,你要不再考虑考虑吧?”

    云尚愣了一下,垂下眼,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不适合学美术,不用考虑了,我不艺考。我有事先走了白老师。”

    白图站在原地看他急匆匆的背影若有所思。

    少年眼中那一抹犹豫,他看到了。

    所以是不是意味着还有机会?

    他进病房后就跟杜国强说了,虽然他现在不愿意,但总觉得再多劝劝可能会成功,就答应了杜国强自己暑期支教后回来再继续劝劝他。

    杜国强意识有些迷糊,没跟白图谈多久就睡下了。

    白图跟杜君道了别,刚要出医院大厅,就被一个人拦住了。

    这个人胳膊打着石膏挂在胸口,满脸的淤青,笑得很阳光的挡在了白图面前。

    “白老师!”

    白图:“???”

    “啊忘了介绍我自己,我叫刘剑昆,跟云尚同校,也是云尚的好朋友。对了,云尚呢?我刚还看到您跟他在一起呢。”

    白图一听是云尚的好朋友,笑了笑说:“原来是云尚的朋友啊,他走好一会儿了。”

    “哦这样啊~”

    白图看他身上到处是伤,忍不住问:“你这怎么伤得这么严重啊……”

    刘剑昆挠了挠头:“哦,不小心从楼上滚下来了,先不说这个,对了白老师……我刚刚去打石膏的时候听见云尚说什么美术,他是要去艺考了吗?”

    白图摇了摇头:“现在还没决定呢,他好像在犹豫。”

    刘剑昆一听立马举起手掌:“我可以帮您劝劝他呀!”

    “真的吗?那太好了,多一个人劝可能机会也多一点。”

    刘剑昆看白图很开心,就附和:“没错没错,他那么有天赋,不去画画挺可惜了。”

    白图看这孩子挺亲和可爱,就往周围看了看:“这么大晚上了,你一个来的医院吗?”

    “不是不是,我家里人陪着过来的。”

    “有家人陪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不过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啊。”

    “嗯,白老师再见!”

    看着白图离开的背影,刘剑昆阳光的笑容逐渐变得有些阴厉,他转身走到杜国强的病房门口,弯腰往里看了看。

    杜国强带着氧气罩睡着了,有个女孩坐在床边看书。

    他小声的幸灾乐祸似的嘀咕:“我还没动手呢,你倒自己出事了,挺好。”

    ……

    “云尚,你小子又来晚……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怎么了?哪儿受伤了?”

    地下拳击室的裁判小姐姐柳枝刚想骂他两句,就发现他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浸湿了。脖子和脸上也都是血痕,看起来怪吓人的,语气不由得变成了担心。

    云尚边往更衣室走边说:“不是我的血,别人的。”

    听他这么说柳枝从担忧变成了惊恐,跟着他进了更衣室:“你把别人揍这么惨?”

    “……”

    云尚脱下满是血腥气息的衣服放在休息长凳上:“有人出车祸受伤,路被堵住了,我骑摩托车送他去了医院。”

    柳枝拍拍胸口松一口气:“吓死我了,看起来还以为你打架失手杀人了呢。”

    听到杀人这两个字,云尚心里一咯噔,随后才说:“我那都是管一些砸场子闹事的人,至于杀人吗。”

    云尚把工作服的长裤也脱了,也不避讳柳枝在场,只穿个四角裤,举起手臂在自己的储存箱里翻拳击专用服。

    他虽然年龄不大,可是长得很高,身材比例相当优越。也许是工作原因,身上该有的肌肉也一块儿不少,举起手的时候肩背肌肉起伏出好看的弧线,确是一番诱人的风景。

    柳枝色心陡起,靠在旁边的铁柜上摸了摸他那片被纹身覆盖一大半的肱二头肌:“今晚练习赛完了,要不要去我家吃碗面啊?”

    云尚干净利落地穿上衣服,压低声音对她说:“姐,诱上未成年,犯法的。”

    说完后一边戴拳击手套一边转身朝赛场的方向走去。

    柳枝朝他挺拔的背影笑嘻嘻地喊:“那姐姐再等你一年呗!”

    ……

    就算是平日里普通的pk赛,赛场下的观众还是蛮多的,一个两个兴奋的程度也不比正式赛低,在下面口哨声呐喊助威声喧嚣沸腾,热情似火。

    云尚自动屏蔽了周围的嘈杂声,他紧紧盯着对面的人,谨慎地躲着练习对手的攻击。像一只静静等待时机捕食的狮子,等着猎物懈怠的那一刻,再将其一抓扑下。

    这样不断地消耗对方的耐心,让他在试探中变得焦灼,然后漏洞百出,这是云尚惯用手法。

    就像他的老板赵海祥说的,虽然云尚的攻击力也一样优秀,但绝佳的耐力才是云尚最好的优势。

    赵海祥站在二楼的栏杆边,默默的吸着手里的电子烟,透过吐出的烟雾缝隙看到那个孩子刚硬从容又充满攻击力的眼神,得意的笑了笑。

    去年云尚第一次打终极赛就拿了季军,赵海祥盯着他的状态,琢磨着今年的终极赛冠军杯,差不多到手了。

    但正在台上对垒的云尚想的不是冠军杯,他想的是钱。

    为了十一月的比赛,他每周都要抽时间到地下室训练,随着赛程推进,或许还会加长训练时间。

    虽然这只是拳击爱好者的一个小型比赛,但是冠军的奖金也不少,起码可以多支撑两到三个月的医疗费用,所以他势在必得。

    ……

    pk赛结束后,云尚把被血浸透的工作服短袖用塑料袋装着放进书包,只穿了长袖薄外套,离开时和柳枝打了招呼就又去了人大医院。

    “你好,麻烦结一下103病房2号床上个月的医用月费。”

    “好的,请稍等。”

    医院晚上十一点多也没什么人了,显得有些安静。

    云尚看着值班人员在电脑前打印账单,他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像没睡醒的眼里就慢慢蓄了一些水汽,变得雾蒙蒙的。

    他眨眨眼又抿了抿嘴唇,平日里总是带着淡漠的脸上无端露出一些孩子气来。

    “一共四千一百五十七块。”

    费用又涨了一些,他看了看递过来的医疗清单,从书包里拿出张银行卡递给值班人员,只见她在小小的刷卡机上划拉了两下,不一会儿手机里就发来了银行的余额明细信息。

    云尚看了那瞬间就变成百位的数字之后把消息删除掉,收拾好各种手续单子说了声谢谢,转身朝103病房走去。

    他在病房门上的玻璃口处往里看了看,发现张伊居然还没睡觉,拿着他上次给她带来的书开着床头灯在专注地看。

    云尚看了看那自己沾了一些血渍的外套,又用手机屏幕照了照自己的脸,看见嘴角和颧骨上都有浅浅的淤青,没敢进去,只留恋地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

    回到家后,云尚收拾好麻溜的躺上了床,刚闭眼没多久,电话就响了。

    他拿起来一看,是刘剑昆。

    他又看了看时间,都快两点了。

    虽然今天不是他值班,但这个点刘剑昆给他打电话,不是赌场出了要干架的事就是要他去顶班的。

    云尚闭着眼问:“喂,怎么了?”

    “云尚啊,还没睡呢?”

    “什么事?”

    “哎哟,没什么事,就是想跟你唠唠嗑。”

    “……”

    云尚无语,他可没有跟别人大半夜唠嗑的习惯,刘剑昆大半夜打电话跟他唠嗑也很诡异。

    于是他冷硬的说:“没事我就挂了。”

    “诶诶诶别啊!你知道白老师吗?”

    “……”

    刚准备挂断电话的云尚,听到白老师三个字后直接从床上上坐了起来。

    刘剑昆没听见他挂电话又没听见他出声,就笑着说:“就是上次看见我们收拾走私贩子的那个老师啊。”

    “……我知道。”

    “我今天被一群崽子弄断手,在医院遇见他了,他让我劝劝你,让你去学美术艺考,我这不就赶紧给你打电话劝你嘛。”

    “……他认识你?”

    “不认识啊,我跟他说我是你校友,他就很和蔼可亲的问我伤势如何,他人真好。你跟他关系这么好,要不找个时间你带他一起来跟我吃个饭怎么样?”

    云尚捏了捏拳头:“我跟他不熟,只是我班主任拜托他来劝我的。”

    刘剑昆阴阳怪气的哦了一声:“哦~这样啊,那你去艺考吗?”

    云尚很讨厌他这种语气,也很厌恶对他的窥私,不爽的说:“我艺不艺考跟你有关系吗?刘剑昆,我的事,你少管。”

    “好,那我自己去找白老师吃饭。”

    云尚听他这么说直接下床站了起来:“刘剑昆,我跟你说过,他和学校关系匪浅不能动,你爸会被……”

    “我爸我爸,你就那么喜欢用我爸来威胁我?我告诉你,我就是喜欢他这种温柔善良的人,想跟他吃个饭好好认识一下而已,不帮忙就算了,但我想干嘛你管不着!”

    “……”

    对面气急败坏的吼了一通后就立刻挂断电话,云尚拿着手机愣了半晌,最后又重新坐了下去。

    他忽然想到什么,有些懊恼的闭着眼捂了捂额头。

    刘剑昆跟他向来不搭调,他喜欢谁想跟谁吃饭,什么时候询问过自己的意见?

    这人刚刚明显就是在套他!

    赌场的值班工作是赵海祥给他介绍的,对云尚来说是份酬劳相当不错的兼职。

    去之后认识了刘剑昆,那时候也是自己的校友,而且还是赌坊老板刘鹏的亲儿子,他多少还是有些意外。

    刘鹏曾经是□□头目,因为贩毒坐过牢。人出来以后就看似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但实际上私底下的各种交易也没停过,赌坊夜店一个接一个的开,背后错综复杂的资本势力是谁也不敢轻易得罪的。

    刘剑昆典型的子承父业,还没出校就开始在社会上混。

    因为这个他经常在校外打架斗殴,顺便帮他爸处理一些老千和走私的小事,而且他自己还在经营一家小夜店。

    在校内更是喜欢拉帮结派,学校拿他也没办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求他赶紧毕业走人。

    平时送餐之类的兼职根本赚不了几个钱,所以云尚很需要这些工作。他知道跟这些人打交道很危险,但只要别把周围的人牵扯进来就好。

    先前刘剑昆其实也问过杜国强跟他什么关系,又是给他捐款医药费又是照顾他妈妈的,说人很好想认识一下。

    结果好不容易用看上张伊的借口撇清了,现在又来一个白图。

    云尚真的很讨厌他打听自己周围的人。

    关键是白图上次看到了他们收拾走私贩子的场面,哪怕自己跟他撇清了关系,哪怕他不会去报警什么的,但这点肯定还是会成为刘剑昆的心头刺。

    毕竟干他们那行的,警惕心十分敏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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