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车子平缓地往前驶去,路过河边时。突然,一辆装满杂货的货车横着冲了过来,阿熬躲避不及,直接撞到栏杆,车头严重凹陷。

    阿熬的头重重磕上了方向盘,晕了过去。货车拦截住后面的车,韩鸣那辆车不见踪影了。后面两辆车觉察到不对劲,立刻窜下来几个人,拿枪指着货车司机:“滚下来!”

    那货车司机吓得一下子举高了双手,嘴唇发颤。

    有人奔去韩鸣的车子,发现车门大开。韩鸣的后背被扎了一刀,痛极地倒在方向盘上,气若游丝地说:“追……”韩鸣嘴唇张了张,就倒在方向盘上,似乎不省人事了。阿熬那边也晕了过去。群龙无首,几个人面面相觑,只好先将韩先生抬了出来。

    手下们正忙碌着,忽然只听一声呼啸,宝蓝色跑车在他们面前刹住,溅起地上积水。过一会,陆续几辆车也跟着赶到。众人惊愕地朝着跑车看去,见敞篷跑车上,韩双颜端坐在驾驶座上,纤长的手指敲着方向盘:“真让我猜中了……宁愿自己死,也要放他们走。”韩双颜扫了全场一眼:“他们往哪里跑了?”

    眼前一条分岔路,有左有右有拐弯,早就跑得连影子都没有了。有手下匆匆赶来汇报道:“我盘了那货车司机,说是往右边去了。”

    “他说是右边就是右边么?”韩双颜冷笑:“这三条路都要追,所有人跟我走。”

    听韩双颜这么一说,手下们都犹豫了,望着昏迷不醒的韩鸣和熬哥:“那他们怎么办?”

    “留一个人去送。”见众人不动,韩双颜皱眉:“怎么,我还使不动你们了?如果郭西川跑了,我怕你们比死更难受。”

    很快,几辆车子兵分三路,风驰电掣地追去了。

    一辆白色货车在车流中穿行。

    顾初望着自己满手的血,仍然在发抖。刚才韩鸣突然抓住她的手,刺了他自己一刀。她望着自己满是血的手,又下意识抚摸了下自己脖子间的子弹项链,感觉到它还在,又松了口气。见郭西川满腹疑虑,但又顾及司机,一时没有说话。

    顾初借着后视镜去观察司机,见他一身黑色,穿戴严实,只露出一双机警的眼睛。她试探着问:“是韩鸣安排你来的?”

    司机神情冷淡,从后视镜扫他们一眼,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只说:“今天你没有见过我。车子直达边境。下车过桥,别回头。”

    “我听说会有人查车。”

    司机一愣,似乎是听见了笑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谁敢查?”

    听他这笃定的口气,顾初顿时安心多了,听郭西川压低声音问:“顾初,你跟韩鸣在车上说了什么?他为什么要开枪打你,又为什么要帮我们逃走?”

    顾初才小声回答:“我们误会他了。”

    她还记得韩鸣拿枪指着她的时候,她是什么冰冷彻骨的体验,没想到,韩鸣只是虚晃一枪,吓得她抱头,最后却竟然把枪放到了她的手上。

    “我会帮你们逃走。”韩鸣详细讲了如何帮他们制造混乱,又安排了什么样的司机来接人,最后他才事不关己似的说了一句:“到时候,你要打我一枪。”

    顾初直到现在,仍然难以形容当时的惊讶。

    韩鸣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吗?因为我需要你帮我。”

    顾初终于知道宣讲会那天,韩鸣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他偷了所有杀猪盘受害者的资料,包括潜在客户。大概三百多人。这是顾初想做,又做不到的事,韩鸣替她做到了。

    顾初终于是忍不住问了:“韩鸣,你一直往上爬,只是为了拿到这份名单吗?你一直在演戏?”

    韩鸣当时没回答她,莫名扯起了另一件事:“今天的烟花很美。我忽然想起来,烟花本来可以不染血的。”

    他语焉不详,但是顾初听懂了。

    五十万,在缅甸,只是一束烟花的时间。而对月薪三千的普通人来说,哪怕不吃不喝,也需要十四年才能攒到。多少受害人被迫家破人亡,负债累累,跳楼自杀。

    韩鸣大概是想改变这一切的,然而,他个人的力量如此微弱。蚍蜉撼不动大树。他一步步往上爬,终于得到了力量,他却早就不是当初双手干净的韩鸣。命运弄人。

    韩鸣将颈间的项链摘下来,像交付性命一样郑重地放在她的手上:“我把它交给你了。你回国后,交给警方。他们知道怎么做。”

    顾初低头望着手里散发着温热的项链,当她打开子弹吊坠,里面便藏了一个u盘。像一颗子弹真正地打进了她的心脏。

    她猛地收拢了五指,将它抓紧。

    “对不起,我一直误会你……”顾初艰难又郑重地跟他道歉,却听韩鸣无所谓地笑了笑:“恨我的人,不止你一个。习惯了。”

    韩鸣观察着她的表情,又笑着伸手:“怎么,有压力了?你要是后悔了,就还给我。没事的。”

    顾初把吊坠戴上了,冲他坚决地摇头:“送给我了,就是我的。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它交到警察手里。”

    “我替他们先谢谢你了。”临走时,韩鸣低声说:“也谢谢你,相信我。”

    其实,顾初也担心这只是韩鸣编出来的谎言,只是为了骗他们回公司。最后,顾初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或许是韩鸣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那一腔的热诚是她从未见过的。或许是,在她的内心深处,渴望相信在最黑暗的地方,善良依然残存。

    总之,这是一场豪赌。她赌对了。

    顾初说完了,却一直没听见郭西川说话,疑惑地转头去看他,才发现郭西川软弱无力地靠在车门边上,他的嘴唇因为寒冷变成了紫色,眉头紧皱,似乎怕冷似的抱住了自己。

    顾初本想脱下外套给他,但是她的外套又是血又是水,司机也没带外套,她只好让司机把暖气开大一些。转头去看郭西川,他还是发冷似的抱住自己。

    司机说:“你看他冷成什么样了,还不抱着他?”

    顾初一怔,倒是从没想过这一招。只听郭西川撑着一口气,虚弱地拒绝着:“不用。”他中了一枪,身体本来就虚弱。现在又淋了雨,不知道会不会进入失血失温的状态。

    “对不起了……”顾初脱掉了外套,手臂一张,紧紧地抱住了他。郭西川本来眼皮半闭,感觉到那温热的皮肤隔着衣服传来,一下子错愕地睁开眼,见顾初紧紧抱住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顾初不停地冲他的脖子呵着热气,揉着他的手臂:“还冷吗?”

    郭西川感觉到他们的身体贴在一起,柔软触感和热度隔着薄薄的衣服传来,尤其是她滚烫的呼吸扑在颈脖上,他想挣扎又没有力气,有点不自在地转开脸:“我不冷。”

    那司机打趣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何止不冷,简直都热了。”

    郭西川立刻被呛到了。

    “不用理他。”顾初顺手将驾驶座挡板“咔擦”一下扯了下来,彻底挡住了司机的视线。

    看他平时总冷着一张脸,没想到这么单纯。抱他一下,他能害羞得耳朵都红了。他本人的性格跟傅小舟完全是南辕北辙,居然也演得像模像样,他的演技真是成长了不少……

    顾初这么想着,又把他的手臂也抓过来,放到自己的腰上。“抱着。”见郭西川抽回手,她立刻又将他抓回来,摁得死死的,严厉警告:“别动了。”

    这回,郭西川终于没再乱动了,顾初心里欣慰,只感觉郭西川抱住她的力道也加重了,几乎是将顾初整个人搂了过去似的。顾初愣了愣,这么冷吗?她反手抱得更紧了。

    没想到,郭西川忽然轻轻垂头,下巴挨在她的头上。她心里猛烈地一跳,郭西川的举动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因为这个动作毫无必要,显得他们像一对温存的情侣似的。

    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再说两个字,他又要扭捏了。

    抱了不知道多久,顾初感觉到他全身似乎逐渐回暖,试探着说:“好点了吗?”郭西川抱着她的手一僵,主动松开了她,嗓音嘶哑地说:“好多了,放开我吧。”

    “好什么好呀!”那司机隔着挡板来了句:“子弹取出没?小心铅中毒,别废了手臂。”

    顾初忙问:“那你有止痛药或者麻药吗?”

    司机:“哪这么娇气?有针线,要么?不用怕,就跟缝破袜子一样。我经常自己缝的,没事的。”

    郭西川:“……”

    顾初与郭西川对视一眼,她立刻伸手要解他的衣服,被郭西川抢先一步捂住了领口:“不行。”

    顾初:“这时候就别害羞了!你得把子弹拿出来。”

    郭西川仍在咳嗽,苍白如纸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奇异的红晕:“不用。”

    顾初见他死死揪住领口,戒备地看着她,又忍不住皱眉:“怕疼?”她把手臂往他嘴边一挪:“那你咬吧!我不怕疼。”郭西川看着她眼前那手臂,洁白素净,转开了眼睛。

    “不。”

    顾初没想到郭西川竟然是这么固执的一个人,像怕打针的小孩,看着有点可爱。她从塑料袋里拿出酒精和镊子,又借了个打火机,将小刀和镊子用烧了烧,又消毒。

    “我觉得司机大哥说得对,一定要弄出来,不然以后发炎更麻烦。之前,我跟我妈被这么大的椅子砸过……”她比划了一下:“我们俩就拿着镊子,在肉里面把木刺挑出来。我手艺很好的,你不用怕。”

    郭西川沉默片刻:“谁拿椅子砸你?”

    顾初也听出那心疼的意味,她忙状似轻松地说:“都过去了。”

    郭西川固执地要问出个答案:“是谁?”

    顾初觉得好笑,他知道了又怎么样?难道还能□□么?她想了想,就说:“那你把衣服脱了,我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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