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蝶给我写了一封信,拿到信的时候我很是惊讶,反复确认后,才收下了那封信。

    信的字迹娟秀漂亮,只有短短的一句话“苏小姐,生死大事,但求一见,明日午时,无论您来与不来,我都会北平茶楼等您”。

    我百思不得解,我和她仅一面之缘,她为何会给我写这样一封信,还有她怎么会知道我姓苏,我的名字只有周易的故友亲朋知道,况且周家口风甚严,她要问出我的身份名字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太奇怪了。思来想去,我还是告诉了周易这件事,周易看着信,眼神凌厉“她越界了,看来我的提醒还不够彻底”。

    我疑惑道“怎么了?”。

    周易为难道“她……想给我做姨太太,被我回绝了”。

    我故意道“这样啊,三少爷怎么回绝的”。

    周易看着我“我告诉她,我这辈子只会有一个妻子,而且这个妻子姓苏”。

    他无时无刻都在给我安全感。

    鼻子突然有些酸。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那阿苏想去吗?我对她有偏见,但是不能剥夺你的想法,如果阿苏想去就去”。

    我想了想,点头“我想去”。

    她匆匆找我,或许是有不得不找的缘由,而且我心里也有一些疑惑要去解开。

    “好”。

    胡蝶是民国最有名的影星,之所以有名,除却她国色天香的容颜,就是她扑朔迷离的身份。有人说她是军统特务,也有人说她是革命党人,众说纷纭,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乃至她死后几十年关于她身份的争论仍未停止,但是不能否认的一点就是她刺杀了日本的最高将领龟田一郎暂缓了东三省的战局,为华北大捷奠定了基础。从这点来看,她就不算是一个坏人,这也是我愿意见她最大的缘由。

    去之前周易送了我一把小巧的□□,手约摸有掌心那么大,藏在袖中都很难看出来。他告诉我他安排的人大约七秒能出现在茶楼的任何位置,但如果在这七秒中遇到危险,就朝危险的地方按下扳机。

    鼻子有些酸,我一句“想去”,他就考虑好了所有事情。

    茶楼。

    我才下车就有小厮来迎我入楼,或许是为了打消我的疑虑,包间特意选在二楼的露台,方便下面的人随时观测动态。

    我进去时她已经在了,穿着一套银白色的旗袍,头发随意的用一根木簪挽起,露出雪白修长的脖颈,皮肤细腻瓷白没有一丁点毛孔,美人就是美人,最简单的装扮,也是最极致的瑰丽。

    香炉的烟适时升起,她在袅袅烟下美的脱俗。

    她为我斟了一杯茶,十指恍若削葱根“我还以为苏小姐不愿见我”。

    我接过茶“为什么?”。

    她勾起唇角“因为厌恶”。

    我不解“我与胡小姐仅一面之缘,谈何厌恶?”。

    她笑了笑“苏小姐可否听过我的传言?”。

    我摇了摇头。

    她摸了摸脖颈,慢慢道“大概就是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这些话”。

    我愣住。

    她又问“苏小姐觉得这些话是真的吗?”。

    我抬眸“传言不可信”。

    她看着我“不,苏小姐,这些是真的”。

    我不知怎么回答。

    她就笑起来,笑容风情万种“苏小姐不必有负担,我说这些话,是想告诉苏小姐,我就是这样一个糟糕不堪的人,永远不可能进周家的门,我对苏小姐没有威胁”。

    我不知道一个女孩子经历了什么才会说出这些话,心里莫名的难受“……胡小姐想说什么?”。

    她抬眸“我想和苏小姐做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

    她慢慢道“苏小姐帮我说服少帅同意在报纸上刊登我和他的照片,作为回报,我会给苏小姐一个情报,一个能保全周府的情报”。

    “为什么找我?”。

    她淡淡道“因为你爱少帅,我爱过人,知道你看少帅的眼神意味着什么。我的计划少帅不会同意,但你不一样,你爱他,爱屋及乌,自然会全力去保护他在乎的一切”。

    我眸色暗了暗,她说的对,事关周易,我无法袖手旁观。

    我看着她“我怎么信你,怎么信你的情报能保全周府?”。

    她指了指茶楼对面的银行“苏小姐知道这个银行的主人是谁吗?”。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是富康银行,陆耀的银行。我瞬间明了她要说的情报是什么,野史上曾有一小段关于陆耀封城的记载,上面说陆耀计划封城后软禁周家家眷逼迫周易服软,让周易同意和他划省而治,结果不知为何,周府一夜之间空空如也,此事也不了了之。现在看来,应该是胡蝶给提前告诉了周易此事,才让周府有了充足的应对时间。此时胡蝶找到我,是不是说明我已经成了历史轨迹的一部分。

    我抬眸“胡小姐有证据吗?”。

    周家家族繁盛要在十几天内搬离北平绝非易事,要能拿出实实在在的证据才能说动各位周家长辈,不然即使周易开口,也很难做到,一旦出现反对之声,人心一乱,更难实现,因此一定要拿出证据,才能让周家长辈信服。

    胡蝶顿了顿“苏小姐知道我要说的情报是什么?”。

    “大约猜到一些”。

    胡蝶笑了笑“苏小姐还真是冰雪聪明,我敢和苏小姐做交易,自然不会空口无凭。不过苏小姐既然能猜到情报是什么,证据的吸引力就减少了一半,为表诚意,我再加一点砝码”。

    我抬眸。

    她朱唇轻启,一字一句“守城的人是我的旧识”。

    是了,周府中人能悄无声息的离开北平城,除却提前知道消息,肯定还有其他人的帮助,胡蝶很可能是桥梁。

    “我怎么信你?”。

    她缓缓的将桌前的一个盒子退到我面前“里面有苏小姐要的证据”。

    我慢慢道“我还没给你答案”。

    她笑着“苏小姐会同意的不是吗?”。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刊登这组照片”。

    她的眼神暗了暗“苏小姐知道段金山吗?”。

    我微微点头,知道。段金山,著名的民营企业家,掌控着民国最大的银行,和沪上宋家的关系暧昧,是各界人士都要给几分薄面的存在。此人平生唯爱美人,留下不少风流韵事,曾……一掷千金求见胡蝶一面,而他的年纪大概可以做胡蝶的父亲。

    我猛的抬起头来。

    胡蝶淡淡道“我不喜欢他,不愿成为他的笼中金丝雀,所以我要给自己博一条出路,让他彻底绝了对我的心思,少帅是我最好的选择,天下只有少帅他才不敢招惹”。

    我想起报纸上她和周易的照片,这篇报纸已经留存到了现代,是不可抗拒的历史轨迹。

    我慢慢道“这件事少帅知道吗?”。

    她苦笑摇头“少帅甚至不肯见我”。

    我想了想“这件事我需要和少帅商量一下才能给你答案”。

    她垂眸“静候佳音”。

    “还有一件事?”。

    她微微偏头“什么?”。

    “你怎知我姓苏?”。

    她笑了笑“或许我的情报比少帅的还要多,说句不气的话,只要我想天下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她的身份绝不止影星这样简单,我慢慢道“胡小姐究竟是谁?”。

    她笑着,眉尾弯弯“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可以是盟友”,但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感情。

    回来后,我一直在想胡蝶的话,她开出的条件太诱人了。只是她这样做的目的真的只是想要借助周易让段金山死心吗?以她的能力手段,即使不依靠周易,也能处理这件事,为何她非要选择这条路呢?这条路的确能为她挡去许多狂蜂浪蝶,但也会让她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在这个尚未开明的时代,这种谈论是致命的。

    到底是什么让她想到了这个结果,还毅然决然的这样做呢?我总觉得事情不止于此,她肯定还有更深一层的用意,只是我想不到。

    周易见我紧蹙着眉头,点了点我的眉心“在想什么,眉毛上都有个川字了”。

    我抬眸“三少爷之前认识胡蝶吗?”。

    他想了想“不认识,那日电影院是第一次见,怎么了?”。

    “三少爷觉得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慢慢道“不了解,但是就最近发生的事来看,她不算简单”。

    “昨天她跟我说了一件事”。

    他抬眸“什么?”。

    “她说要跟我做一个交易”。

    他不确定道“交易?”。

    “对,交易,她开出的条件很诱人”。

    他慢慢道“代价是什么?”。

    “代价是你同意她的请求,刊登照片”。

    他顿了顿,看着我“阿拟怎么看?”。

    我想起博物馆里的那张报纸,想起报纸上那张照片,这本来就是历史轨迹,不可避免。我垂下眼睛“答应她的利处更多”。

    他眼中情绪难明“……为什么?”。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因为可以保护三少爷的家人”,因为可以把对你的伤害降到最低。

    他皱眉“保护家人?”。

    我点头“是,陆耀计划封城夺权,用周府的家眷逼迫你妥协”。

    他楞了愣“胡蝶告诉你的?”。

    我点头。

    他慢慢道“阿拟,且不论我对胡蝶偏见颇多,就凭陆家与周家是世交,陆耀与我是旧识,我也很难接受这个消息”。

    我知道让他接受很难,但是历史白纸黑字,不容更改。我必须要让他相信,才能保全他的家人。

    我看着他的眼睛,不肯妥协“三少爷信我吗?”。

    他认真道“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

    “若三少爷信我,就信我这一次,陆耀居心叵测,周家必须要迁,不是捕风捉影,是真的确有其事”。

    他慢慢道“阿拟,非是我不信你,而是周家盘根错节,若我要迁府,上至周家族老,下至宗亲小辈,都会同我要一个说法。若我拿不出证据,迁府之事只会是空谈,我不能承诺你没有把握之事”。

    “有证据的,证据在胡蝶手上”。

    他顿了顿“所以,这就是你希望我答应胡蝶的缘由”。

    我不敢看他“是”。

    他慢慢道“阿拟知道这样意味着什么吗?”。

    我没有说话。

    他继续道“意味着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的名字都会和她捆绑,连你我的婚讯也会遭人非议,我不愿如此,我不愿你活着流言之下,那样对你不公平”。

    我鼻尖酸涩,他首先想到的不是他会怎样,而是对我不公平。

    我轻轻的抚上他的脸“我不怕流言如何,也不惧非议多少。婚姻是两个人的事,与旁的都无关,只要真心悦爱,其他的都不重要。我爱你,也爱着你在乎的一切,若是明知前路却不作为,非是我所望”。

    他眼眶微红“阿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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