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越问他要说些什么，他摇摇头，说了反而显得多计较似的。
－“苏学霸听到了，他不跟咱俩计较。”
王越呵呵乐着。
－“那……你们吃饭吧，我不打扰了。”
－“今天考试的卷子我一会儿发你邮箱，你收一下。”
放下手机，王越笑道：“浩子说话风格都变了，还说不打扰了，从没这么客气过。”
“他跟我不熟才会这样。”苏同宇说。
王越看看他：“你一出门脑袋上就贴着‘生人勿近’的标签，谁敢跟你说话？怎么会熟？”
苏同宇翻了个白眼。
王越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真忙。”苏同宇嘟哝了一句。
还是沈浩，这回发了文字过来。
－你变了，居然让苏同宇听咱俩说话，万一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吃亏的是谁？
－他没那么小气。
－你以后注意点儿。这条信息别给他看，否则就绝交。
－知道啦。
王越收起手机，抬头看见苏同宇正瞅着他。
“别瞪我，浩子不让给你看，我不会给你看的。”
“谁稀罕。”
苏同宇哼了一声。一打岔，他忘了刚才瞪着王越要说些什么了。
“张灿有全套的空白卷，你帮我要吧，他或许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要空白卷的用处。”王越说。
苏同宇给张灿发了信息，然后把半盘红绕肉推到王越跟前。
“给我留的？”王越问。
他心里预想的回答是苏同宇不屑地怼他——不是留的，是剩的。然后他会很大度地不跟他计较。
“嗯。”苏同宇点点头。
没按剧情走……
“你喜欢就多吃点，不用留给我。”王越说。
苏同宇喝了口白粥，摇摇头：“晚上吃太油腻不好，你说的话我记着。”
“哦……”
食不言。
吃完饭，两人到操场上散步。
晚风除除，丝丝凉爽驱散了白天的燥热，很舒服。
走了几圈，苏同宇感觉脑袋里不那么堵了，胃里也不那么胀了，便说：“回去吧。”
王越跟在他身后。
从操场边的小路拐到通往学校大门的大路，校园里安静地只有花圃里传来的虫鸣。
苏同宇渐渐停了脚步看着前面。
王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远处依稀的路灯下，一个身影正往学校大门走去，高跟鞋在水泥地面上踏出有节奏的笃笃声。
“梁老师，不过去打个招呼么？”王越问。
苏同宇看着那背影摇了摇头。
成绩不好的同学才怕遇见老师，像苏同宇这样的，遇到哪一科老师也不可能发怵啊。
上次在超市门口看见到梁老师他也是这个态度。
“你好像特别不愿意见梁老师。”王越不解地问：“为什么啊？你英语成绩那么好。”
“这跟成绩没关系。”苏同宇冷冷地说。
“……”
梁冰走出校门，苏同宇才重新迈开步子。
王越跟他并排，边走边笑。
苏同宇瞥了他一眼：“笑什么？你考得很好吗？笑成这样？”
“我肯定没你考得好，你不用提醒我。”王越说：“像你这种学霸，老师们都是喜欢的，不用躲。”
“我没躲。”苏同宇不服气：“谁规定了学生看见老师一定要说老师好？”
王越看了他一眼：“梁老师是所有老师里最温和的，我可能会躲着石老师，但不会躲梁老师。”
“你数学多考几分就不会躲石老师了。”苏同宇哼了一声。
“……”
学生见了老师躲着走很正常，但是苏同宇躲得似乎没有理由。
“梁老师挺好的，你不要……”
王越想说你不要躲着，我都能看出来梁老师很喜欢你。
“你不要多管闲事。”苏同宇拧着眉不客气地怼了一句，大步流星地走了。
王越的话被怼了回去，他愣在原地看着苏同宇的背影，脾气一点点地上来了……
说翻脸就翻脸，不管有理没理都那么理直气壮。智商超群的学霸，情商这么低吗？分不清好坏话了？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花圃旁边的水泥台子上。
这要是沈浩，估计这一架已经干上了。
这要是换成他跟丁杰不讲道理，大概率会被丁杰揍一顿。
越想越无语，他索性又转回操场，绕着刚才散步的跑道跑了起来。
跑步很管用，他经常用这一招排解情绪。
跑出一身汗，暴躁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了。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拎起书包准备回去。
手机在书包里震动，第一反应是苏同宇。他往翠竹园方向看了一眼，他知道苏同宇在阳台上能看到操场。
看到屏幕，却是丁倩。
－干嘛呢？看到回我。
－“倩姐。”
他发了个语音，丁倩的电话马上打过来了。
“怎么气喘吁吁的？”
“刚跑完，还没下操场。”
“哦。明天没课吧？来家吃饭。”
“杰哥回来了？”他开心地问。
“他不回来你就不能来吃饭了？就知道杰哥。”丁倩索落着，声音里带着笑。
“不是，我就问问。上次去工作室小美说杰哥出外景了。”
“回来了。你明天过来吧，你孙姨要给你包饺子呢。”
“那我明天一早就过去，跟孙姨一起包。”
“算了吧，她才舍不得让你动手，还不是我包？”丁倩哼了一声。
“你包的好看。”王越夸着。
“真会说话。明天早点过来跟我妈说说话，她想你了。”丁倩说。
王越多想了一层，问：“孙姨的身体……”
“好着呢。明天早点过来，”丁倩语气挺轻松的。
“好。”
挂了电话，王越拎着书包出了操场。
考试对苏同宇来说就像家常便饭，他不会因为考试而紧张，也不会因为考完而放松。
从学校回来，他又像往常一样，坐到书桌前继续用功。
王越多管闲事，他不高兴，自顾自先回来了。他以为他会跟着回来，结果王越没影儿了。
他翻了两页书，没看进去。来到阳台上，往操场的方向看了一会儿。
哼，跑累了还不知道回来么？
他又回到书桌前，戴上耳机。
王越回来了，他习惯了轻手轻脚——每次进门，苏同宇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学习。
他洗了澡，把衣服丢进洗衣机。苏同宇的衣服也在里面。
不知从哪天起，他俩的衣服就一起洗了，省水省电，节约能源。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邮箱，苏同宇已经把从张灿那儿要来的试卷发给他了，半小时之前发的。
学霸就是这么霸气，气死人而不自知。
王越苦笑着摇头，把试卷转发给沈浩。
他拿出一份上次书店里买的英语练习卷，刚做到一半，听到阳台上有晾衣服的声音。
事情有人做，他也懒得管，继续埋头做题……
第二天，他一大清早就出门了，他要赶早去吃早饭。
路上行人很少，出租车开得像在飙车，很快就到了x小学的职工生活小区。
这里是他从小长到大的地方，看着周围一成不变的熟悉景物，他的心情顿时轻松起来。
很长时间没回这里的家了。
丁杰家跟他家中间只隔了一栋楼，小时候闯了祸丁杰要揍他，他就围着楼栋跑，妈妈和孙姨跟在后面不知道该帮谁。
x小学现在被划为市重点，这里也成了学区房，房价涨得厉害。
舅舅问过他这里的房子要不要卖，他舍不得，回到这里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回家。
“这是小越吧，你回来了？”一位老太太拎着蓝子认出了他。
他不记得是谁了，含糊地叫了声：“奶奶早。”
还不到七点，以他的经验，这个时间去蹭早饭八成是没有的，于是他先回到自己家。
没有电梯，他像小时候一样，一口气跑上了五楼。
小时候他这样跑，妈妈就在后面夸。
“越越真有劲儿。”
“越越真厉害。”
“越越像个运动员。”
……
寻着回忆，这时候应该有人夸他了。他转头看了看空空的楼道，后面没有人……
他甩了甩头，把脑袋里触景生情的东西屏蔽掉。
回不到从前了，他提醒自己。
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这里两年多没人住了，扑面而来的是毫无生气的落寞，跟以前住在这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他打开窗户透气，站在厅客里环顾着四周。
餐桌上那个小小的玻璃花瓶，妈妈总喜欢在里面插上一枝鲜花。
春天学校花圃里的花开了，他放学后就揪一枝带回来，结果被妈妈批评了一顿，还写了检讨书，关于爱护公物的……
后来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爸爸也走了，没人管了，他就突然叛逆起来。
经常不回家，回家也很晚，妈妈就在这餐桌边等他，留着饭……
他没少惹事，打架把人打进了医院。
妈妈管不了，就在这桌边偷偷地抹眼泪……
丁杰心肠硬，管他的时候直接上手就揍，追着他在小区里跑……
妈妈拉住丁杰：“别打他，跟他讲道理。”
“别管我了，我又不是你亲生的，我是别人不要的。”他在心里嘶吼。
可是面对妈妈他终究张不开这个口，他不敢说，妈妈是他唯一的亲人，他怕她真不管他了……
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妈妈教他做饭，教他洗衣服，带他去银行教他存取款，带他去保险公司买保险……
什么都教他，做什么都带上他。
他心里抵触，以为妈妈是怕他出去惹事才把他拴在身边。
他也会尽力配合，因为他见不得妈妈偷偷地哭。
等他明白过来，妈妈已经没有时间了。
据说那个癌的位置长得特殊，没法做手术，只能等着，而且很快。
妈妈跟他说：“越越，儿子，以后你要好好的。”
似乎一夜之间，他就长大了……
他被托付给了舅舅，王启明成了他的监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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