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罗突然施法逃脱,悠悠早有准备。

    倒不是她未卜先知,而是系统察觉到霓罗身上的气息,提前告知了她。

    一向寡言的系统,主动助她擒住霓罗,悠悠有些惊讶,随后从善如流追了去,打算追回逃脱的霓罗。

    化身斗法之际,悠悠真身也没闲着,已经乘坐灵舟扬帆起航了。

    前日慕天昭因突如其来的雷劫,不得不停下所有事宜,找宁静之地安心渡劫,但他一走,宗内群龙无首,寻常几位长老尚可共同商议抉择,但如今势力微妙。

    这抹微妙来自灵魔界荒泽与天墓之间,值此之际,清筠作为仙门之首,做任何抉择都需谨慎。

    众长老找上门时,悠悠已做好被兴师问罪的准备,万万没想到,长老们是来请少宗主主持大局的。

    悠悠目瞪口呆。

    三年前幽都之变后,她的师父苍越长老,明月峰的夜明长老等全部退隐,眼下这些中年面孔,她没几个认识的。

    “慕宗主走时,交代他不在期间,宗内事宜由路少宗主抉择,”一长老将卷轴递去,“这是近来各界近况,请少宗主过目。”

    悠悠“”

    她硬着头皮接过,展开的卷轴比她都高,一眼扫去,密密麻麻堆满了字,

    她扫了眼其余等候一旁的长老,各个手持卷轴。

    悠悠头皮发麻“想必师兄过不了几日便能渡劫成功,眼下,只把最要紧、最十万火急的事交给我过目即可,其余的待师兄处理。”

    最要紧的事?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大概就是被抓走的白峰主,但这事本就与少宗主有关,如何谈之。

    略一思忖,一长老上前道“慕宗主之前安排的灵舟,已在准备中,今夜便能抵达清筠,天墓那边的人也收到消息,做好接应的准备。”

    悠悠微微颔首,峰主被抓,清筠必定要派人去救。

    在她与众长老商议前往人选时,一张绝密的传音符出现在半空。

    悠悠接过,一个微哑的嗓音传来,伴着此起彼伏的雷鸣。

    这张传音符是慕天昭渡劫之时传来的,只有她一人能听到,涉及了清筠在天墓的最高机密。

    传音符在半空闪烁不定,悠悠在长老们的注视下,眉头微皱。

    有个糟糕的消息。

    天墓的一个大魔使处境危险。

    在灵魔界各域,魔使的地位仅次于魔君,是十分位高权重的存在,处境不妙的这位大魔使,对清筠很重要,关于他的身份都只有宗主知晓,眼下对方有危险,师兄交代她想办法相助。

    传音符化作一缕轻烟消失,悠悠略一思忖“我要亲自去天墓,还会挑选几人跟随,剩下的人选你们定。”

    众长老脸色微变“少宗主怎可亲自前往。”

    倘若被擒,可不是小事。

    “我意已决,退下吧。”悠悠挥手,抬眸看了看面露犹豫之色的长老们。

    “罢了,还是我走。”

    她利落地走开了。

    “路少宗主,有模有样啊,”悠悠离开不久,迎面走来一个持剑青年。

    悠悠“彼此彼此。”

    来者正是萧町,三年间,悠悠没少与其一起历练,两人十分熟络,萧町手中灵剑曳影便是与她一起夺得的。

    “来的正好,”悠悠道。

    “我要去天墓,可要同行。”

    萧町脚步一顿,看着眉眼轻笑的女孩,恨不得上前揉揉她脑袋。

    “我说你怎么越长大越讨人喜欢,完全看不出当年仙门大会的可恶样。”

    修仙界与灵魔界之间隔着幽暗的亡灵海,传闻中的神魔禁地,要穿过亡灵海抵达灵魔界并非易事,即便化神境也不敢随意穿过,寻常人更不必说,要去一趟少不了大动干戈。

    萧町虽一直想去,碍于剑宗不许,没有宗门支持前往只有葬身亡灵海的份。

    悠悠知晓这些,才邀他一同前往。

    悠悠见他面露兴奋之色,怀中佩剑感应到主人心情都闪了闪,不由道“这么想去灵魔界做什么。”

    萧町激动的神情褪了些,好半晌,瞥了眼悠悠。

    “说起来,还与顾赦有关,我以前的佩剑名叫‘斩灭’,就是被顾赦拿去把轮回镜一剑断成两半的那个,”

    他叹口气,抚着曳影。

    “那是我小时候,一位义兄送给我的,后来义兄突然没了消息,宗内亦无人谈及他,若非斩灭真实存在,我都怀疑是不是有过这么一个人,直到三年前。”

    萧町抿唇,一贯嬉笑着的脸庞没有笑意,他抬头,澄澈眼眸看着悠悠。

    当年众魔前来救顾赦时,他也身在清筠,从赶来的魔修中,意外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我好像看到了他,”萧町皱眉,摇了一下头,“但时间太久,小时候的记忆也模糊,无法肯定。”

    悠悠恍然大悟,想起原著中后期,出现在顾赦身边的剑修。

    “既如此,去一趟比较好,”她道,“今夜出发,还有数个时辰,可以做些准备。”

    萧町颔首离开,悠悠回到旭日峰,她没什么可准备的,带上坎坎与幽蛟,还有小泥人便够了。

    这几年,她的泥人军团日渐壮大,自己都记不清捏了多少个。

    悠悠召回散落在清筠各角落的泥人,不一会儿,一个个小身影在她的操控下,回到了旭日峰,其中一个路过南峰时,微微停下脚步。

    当个打杂弟子并不容易,尤其是苍舒孑这种,扫地一炷香,休息两时辰的人来说。

    清理落叶这事,他能从早忙到完。

    念及师兄与苍舒孑之前的谈话,悠悠操控小泥人俯卧在树根后,暗中观察了许久。

    苍舒孑没有任何异样,除了懒懒散散扫地外,只中途还了一位女弟子的储物袋。

    那女弟子的储物袋显然不是今日掉的,本以为丢失的法器灵石失而复得,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向苍舒孑道谢后,带着几分困惑道“你如何知晓是我的掉呢。”

    “储物袋上绣着精美的荷花,我想是位心灵手巧的姑娘丢的,”苍舒孑一指她衣袖,“再看姑娘袖间自绣的红眼小白兔,别致无二,估计便是姑娘落下的了,何况,”

    他垂眸轻笑“来来往往这么多弟子中,只有姑娘的手最纤细白皙,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女修微微红了脸,被其目光掠过的手像被烫到般,雪肤泛起红意。

    她将储物袋系上后,小声道“我叫古麟儿,谢谢你。”

    “不气,”苍舒孑不甚在意地转身,捡起扫帚继续扫着地。

    古麟儿却没立即离去,在原地踌躇了会,从袖里摸出张绣着绿眼小兔子的手帕,红着脸递给他后,脚步匆匆地离开。

    苍舒孑站在原地,好似发起呆。

    躲在树根后的小泥人,轻“啧”了声,摇摇脑袋。

    最后一个小泥人钻进储物袋里,悠悠将袋子系在腰间,想了想,去了趟紫清峰。

    “嘤嘤嘤,”

    乌石旁,随风摇曳着九片花瓣的岸生花,一瞧见她来了,便嘤嘤叫了起来。

    悠悠蹲下来“我有事问你。”

    岸生花在《奇花异草录》排名第七,非凡尘之物,是路天沉当年闯禁地仙群山,为夙景长老摘来疗伤了,可惜一直未开花,后来骗取她一滴血后,盛开了,自此后,一直觊觎着再来几滴。

    “什么事呀,”岸生花期待。

    悠悠“你们仙群山可有供凡人续命之物。”

    她问过坎坎,坎坎说仙群山自古盛产仙株,那里得天庇佑,外界难以窥探,一些隐匿其中的稀世仙药,就是它也不能探清,仙群山出身的岸生花可能更为清楚。

    “供凡人续命”岸生花合了合叶子,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它被抓到这仙气缺失之地,若非尝了悠悠一滴血,早郁郁寡欢枯败了,如此可怜,怎能出卖朋友们。

    “抱歉,我不能背叛花友,”它斩钉截铁。

    悠悠“给你一滴血。”

    岸生花顿了顿,坚定摇头“不行。”

    “两滴。”

    “不要。”

    悠悠“十滴。”

    岸生花“”告知好像也无伤大雅,毕竟花友在仙群山,这些人也闯不进去。

    悠悠“一碗。”

    岸生花“?!!”花友之间的事,能叫背叛吗!

    “什么一碗?”

    声音从后方冒了出来,悠悠吓了跳,回头看到苍舒孑咬着根狗尾草,一脸古怪,“你对着朵花嘀咕什么呢。”

    苍舒孑扫完地来寻悠悠,老远看到她蹲在朵花面前,对着花嘀嘀咕咕。

    “没什么,”悠悠眨了眨眼,站起身。

    “你化身可还安然。”他问。

    悠悠点头“我今夜要启程去灵魔界。”

    苍舒孑面露讶然之色,想了想“魔修的地界,可比修仙界危险许多,既如此,我推荐你俩人。”

    悠悠挑眉,听他道“不对,应该是一条龙。”

    悠悠心领神会“我正有此意。”

    师兄不在的话,若在灵魔界遇险,凭她的修为难以与大魔修对抗,得带个能打的。

    “还有一个呢?”猜不出来,她期待道。

    苍舒孑微笑,指向自己“我。”

    悠悠“”

    她为难道“若遇到危险,我不一定能保住你。”

    “无妨,”苍舒孑一脸洒脱,“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悠悠最终点了点头,随后去了戒律堂,应烛因与北海水龙斗殴,将其打成重伤,被罚禁闭了。

    悠悠透过铁窗望去,一张简朴的床上,蜷缩着个红发少年。

    倒不是他吓得蜷缩,而是远超同龄人的高大身形,要想躺在床上,不得不曲起一双长腿,少年背对窗户,睡在逼仄坚硬的石床上,孤零零的身影无端生出几分萧瑟。

    但他一出声,萧瑟感瞬无。

    “我不会认错的,一山不容两龙,”听到脚步,应烛举起拳头。

    “下次见了还要打。”

    以为是来教训他的长老,少年一脸戾气说完,发现没人说教,他疑惑翻了个身。

    铁窗外,许久未见的红衣女子朝他招手。

    “你能出来了。”

    应烛一愣,坐起身,困惑地看了看左右,最后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我吗。”

    悠悠“嗯。”

    应烛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跃而起。

    悠悠拿着钥匙走向门口,却不想下刻,坚固无比的玄铁大门,发出“砰”的巨响,瞬间化为粉末。

    烟尘散去,披着一头红发的少年收腿,看着她,愤懑的神情中夹着一抹委屈。

    “你们终于肯放我出来了,”应烛垂着脑袋,难掩沮丧。

    “我还以为不认错要被关一辈子。”

    悠悠默默收起钥匙,所谓画地为牢,大概就是这样吧。

    一切准备妥当后,登上灵舟前夕,悠悠收到萧町的传音符“我已牺牲。”

    悠悠“”明白了。

    他被剑宗长老逮回去了。

    趁着夜色,灵舟没入幽色浓郁的亡灵海,而此时春日当头的灵魔界,悠悠化身正与霓罗斗得如火如荼。

    霓罗所用招式她从未见过,好在系统相助,才能成功拖住对方。

    反应过来的天墓众魔迅速追来,霓罗气急,眼瞧金簪光芒越来越弱,索性不逃了,反身朝悠悠袭去,带着同归于尽之势。

    悠悠却是不怕一起落入魔修手中。

    这是她的化身,怀里揣着顾赦给她的玉佩,魔修也是魔。

    没一会,灵力耗尽的两人被赶来的魔修再次抓住,悠悠瞥了眼气急败坏的白衣身影,霓罗白净脸颊不知是累得还是气得,涨得绯红,清眸泛起水雾,像是受到了莫大委屈,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将她映衬得仿佛是个恶霸。

    悠悠稍微反思了下“系统,你未免太过分了,她是女主欸。”

    “”系统道,“成大事,不拘小节。”

    悠悠若有所思地挑眉,大抵知晓它为何不让霓罗逃走,原著里,慕天昭在救女主过程中,有个转危为安的奇遇,倘若此刻霓罗逃出生天,慕天昭便没有来灵魔界的必要,那份机缘只有拱手让人了。

    思及此,悠悠忍不住道“你真是维护原著的系统吗。”

    “当然,”系统仿佛人间正道的化身,“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六界安稳,世界和平。”

    悠悠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她与霓罗从亡灵海岸一路掠了数百里,围观者众多,不一会儿的功夫便传了出去,动静之大,远在苍山都能察觉到些许。

    此时的苍山,登峰长阶上的身影络绎不绝,行至峰顶,宫门却不像往常一般大开,俩小童站在门外谢。

    宫观内。

    一青衫小童端着茗茶,走入挽风庭中。

    庭内十分宽阔,亭台水榭,枫叶在微风中摇曳,清澈的池水里盛放着数株红莲,水面倒映着莲瓣嫣红,靠岸处,还有一抹颀长倒影。

    是个站在岸边的年轻男子,着竹青色长袍,身姿挺拔,束发的缕空银扣精致非凡,面具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仅能窥见露在外的唇薄红,黑眸狭长。

    他目光正望向池面,分不清在看水面红莲还是水底游过的灵鱼。

    收起眼底的好奇,小童放下茶盏,轻手轻脚退去,在他离去后不久,一道步履缓慢的苍老身影迈入庭中。

    “凌公子久等了。”沙哑的嗓音响起。

    “算不上久,何况,”

    立在池边的身影未动,薄唇浅勾,“能得前辈一见,等再久也是值得。”

    “公子盛赞了,”时佬低咳一声,“老夫受不起。”

    “前辈莫要自谦,隐居苍山,仍心怀天下为众生解惑,实在是灵魔界之福,”顾赦视线落在泛起涟漪的水面,话音轻转。

    “不过前辈既知苍生苦,却不为苍生谋,未免让人觉得”

    他哂笑道“沽名钓誉。”

    时佬布满褶皱的脸庞,不见半分怒意,只轻咳道“大动干戈带来的只有毁灭,届时世道更乱,苍生更苦。”

    阴沉的天空下起细雨,风过莲池,水面浮起轻薄雨雾,顾赦衣袍沾了些许湿意。

    他拂袖负手道“毁灭也是新生的开始。”

    时佬眉头紧锁“当年有人如此,便输了。”

    曾几何时,释九阴也是人人盛誉满身的魔君,以一己之力,改变了九域中最为艰难穷苦的荒泽,但那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只落得“暴虐”二字。

    “此言差矣,”顾赦不以为然地笑了声。

    “倘若那人赢了,今日又是另番风景,结果是留给世人评说的,不是事情本身对错与否。”

    时佬长叹“凌公子涉险来此,并不值得。”

    “值不值,全在前辈一念之间,”顾赦目光掠过池面,望向对岸飘落的红枫,“风雨即来,前辈若想独善起身,今日也不会相见,不是吗。”

    时佬沉默良久,最后在簌簌雨声中,行礼道“拜见荒主。”

    岸边青年终于回身,一片朦胧雨幕中,揭面浅声“时佬,”

    “释玄有礼了。”他淡声道。

    临近夜幕,两道身影沿苍山长阶而下。

    其中一人撑着伞道“时佬竟然倾囊相授,和盘托出,君上如何做到的。”

    “因为本君很有礼数。”青年回答。

    萧善木“当真如此。”

    顾赦一哂,摇了下头“好吧,其实是我告诉他,天墓君主昏庸无道,本君不介意救天墓百姓于水火之中。”

    萧善木默了默“君上英明。”

    “奉承话听了太多,但从先生嘴里听到,还是令本君有些受宠若惊,”顾赦凝望远处被雨雾笼罩的群山,似笑非笑,“先生是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萧善木神色微顿,片刻颔首道“今日天北传来些许风声,天墓从清筠宗抓来了一位君上的故人,说是君上年少时喜欢的姑娘。”

    “是吗,”

    顾赦俊眉微微一挑,脚下未作丝毫停顿。

    “哪位。”他问道。

    “不知抓来的是谁,”萧善木迟疑道,“不过如此说,多半是清筠少宗主,路杳了。”

    顾赦笑而不言。

    萧善木知他在修仙界的记忆模糊,以为他不信,解释道“当年将君上从天诛阵中救走的姑娘,就是路杳。”

    “先生误会了,本君并非怀疑先生所言,”顾赦道,“但天墓抓来的人,不会是她。”

    萧善木蹙眉“为何?”

    “路杳,路天沉之女,清筠少宗主,”顾赦淡声道。

    “天墓若真拿她来威胁,本君倒要对他们刮目相看了。”

    萧善木抿唇,沉默了会。

    “倘若真是她呢。”

    话音落下,萧善木带着少有的好奇,看向顾赦脸庞,试图从对方神情中窥探一二。

    但他失望了。

    青年并未回答,神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直到抵达苍山底下,行人多了起来,顾赦抬手指向一个走过的路人。

    “先生看那位姑娘。”

    萧善木望去,不解之际,听到顾赦淡漠嗓音“倘若本君告诉先生,那人曾舍命救过先生,先生会如何?”

    萧善木眉头微蹙,看向渐行渐远的人影,稍作想象,发现面对女子全然陌生的身影,即便知晓对方有过恩情,内心也难以掀起任何波澜。

    他想了想“既舍命相救,便是大恩,倘若她有何要求,我定不予余力达成。”

    “先生一贯心善,”

    顾赦垂着眼,雨珠凝在他苍白指尖,透着冰凉。

    他面无表情拭去“但本君不是。”

    “啊楸~”

    连打了三个喷嚏的悠悠,裹紧身上的被子,目光透过木窗,看向一望无际的亡灵海。

    海域深处是死一般的寂静,却不似想象中的幽暗,海面上漂浮着星辰颜色的火焰,宛如幽灵充斥其间。但这番平静的场景持续了没多久,行于海域的灵舟遭到巨大危机。

    修仙界对于亡灵海的了解,远不及灵魔界,灵舟亦比不上专为穿越亡灵海制造的魔舟。

    悠悠化身乘坐魔舟时,不到一日便抵达天墓,一路风平浪静,此刻真身所乘的灵舟,却陷入了风暴之中。

    巨大的风浪间,透着令人窒息的狂暴力量,仿佛无形之中有两股神魔之力在对抗,灵舟正巧夹在中间,顷刻便会被碾得粉碎。

    灵舟危在旦夕之时,舟上有两个非人之物却异常兴奋。

    幽蛟望向波涛汹涌的海域,眼里闪烁着游子归乡般的近乡情怯,仿佛下刻就要哭出来。

    应烛则兴奋得上蹿下跳,血脉犹如被激活了般,若非被拦着,早已化出真身没入辽阔的海域。

    眼见灵舟遭受危机,一龙一蛟对视了眼,“扑通”“扑通”两声后,两个庞然大物在狂风骤雨中,一前一后推拉着灵舟穿梭在海域中。

    悠悠在舟内,在翻山倒海的力量中撞晕过去,再醒来时风平浪静,灵舟已抵达天墓,除了幽蛟与应烛外,所有人安然无恙。

    “小主人不用担心,”甩了甩湿漉漉的脑袋,坎坎咳了声。

    “幽冥鬼蛟本就诞生于亡灵海,烛龙更不必说,亡灵海是先天神魔大战遗留之地,深不见底的海下危险与机缘共存,他们去寻想要的东西了。”

    悠悠松口气,听坎坎嗓音细哑,伸手摸了摸,掌心一片滚烫。

    “你生病了。”

    坎坎不知该如何解释,想了许久,哑声道“水土不服。”

    它有些蔫地靠着悠悠“休息一会就好了。”

    这片魔土自古以来就是仙家禁地,如今虽落寞了,余威依旧慑人,它是圣兽,难免也受影响。

    悠悠将坎坎白绒擦干后,抱了起来,跟随前来接应的修士到了住处,换好衣物后,才终于从眩晕中缓了过来。

    她没闲着,按慕天昭的交代,直接前往了一座酒楼。

    酒楼位于天墓主城之中,她要在楼内,与那位大魔使派来的人碰头,随她同行的苍舒孑等人却不知这些,只以为她迫不及待要尝天墓美食。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悠悠换上了素净衣裳,在晌午流最多时,带人混入其中。

    “味道不错,”

    苍舒孑摘下面具,品着美酒佳肴,发现整张桌子除了他以外,无人动筷。

    其他人倒也罢了“悠悠,你怎么不吃?”

    悠悠“我不饿。”

    其实她是戴着面具没法吃,这特质的银白面具就是她与接头魔修的暗号,不能摘下来。

    苍舒孑不明所以,望向同桌的师兄师姐们,没等他问,众人严肃的表情透过面具都传了出来。

    “不饿。”

    苍舒孑默默摇头,随后忽然察觉到什么,疑惑地朝楼上一处雅间望去,从这角度,只能看到一扇半敞的窗户。

    迟疑片刻,他继续夹起菜来,在灵魔界戴面具并不少见,他们一行人的到来,按理不会引起任何注意,多半是错觉。

    与此同时,楼上雅间内。

    一只飞舞的银蝶缓缓落在佩剑上,萧善木凝视片刻,抬眸看向窗边品茶,一袭竹青长袍的身影。

    “清筠的人到天墓了,有路杳,还有圣兽白泽与几名弟子,他们现在就身处在这座酒楼中。”

    顾赦不紧不慢“嗯”了声。

    见他神色淡然,得知消息也不感兴趣的模样,萧善木欲言又止,待银蝶飞走,他到窗边朝楼下望去,雅间位置极好,底楼情形一览无遗。

    逡巡一圈,萧善木视线锁定在一桌身影上。

    他们隐藏得很好,周身还环绕着魔气,寻常魔修不会察觉异常,但对于他这个曾是仙修的人而言,一眼便能看穿他们体内蕴含的灵力。

    除了一个面容俊逸的陌生青年摘下面具外,其余人都戴着形色各异的面具,萧善木凭着脑海中的一点记忆,几个来回后,从众人中寻到了曾有一面之缘的悠悠。

    女孩坐在角落处,穿着不起眼的素衣,戴着面具,把浑身气息收敛得极好,全然不见当年红衣持弓的气势。

    “君凌公子,”萧善木收回视线。

    “路杳就在其中,公子可觉眼熟,看出什么。”

    顾赦眼帘半掀,反问道“一袭素衣,银面遮容,先生以为仅凭这些,我能看出什么,忆起什么。”

    萧善木愣了愣,视线落回女孩身上,默了一瞬后,低声道“我还未告诉公子哪个是路杳,公子不是不记得了吗。”

    顾赦摩挲茶盏的动作微微一顿。

    片刻,他漫不经心地侧过脸“先生今日话好像有些多。”

    “该走了。”他道。

    楼下。

    对身份已经暴露一无所知的悠悠,成功与大魔使派来的人碰头,在无人察觉的瞬间,交换了信物。

    放下心来的悠悠,摘了面具加入苍舒孑的干饭行列中,边动筷边听酒楼里的动静。

    酒楼茶馆,一向是打听消息的好地方,但近来天墓局势紧张,连酒楼内的气氛都有些凝重,来此的人大多愁眉苦脸,沉默寡言,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悠悠只听邻桌魔修谈了几句。

    “到底是何人杀了荒域礼者,这么久还没查清,早点把凶手找出给荒域一个交代不好吗,弄得整日人心惶惶。”

    其中一人握拳,愤慨道“要我说,多半是其他几域下的手,想借荒泽的刀杀天墓!”

    他身旁之人压低声音“我倒听闻,与寒魔使有关。”

    “别胡说,”有人轻喝制止,“寒陵大人与天墓鞠躬尽瘁,怎会做出这等恶事,要我说,指不定是荒泽自导自演,借此伐我天墓。”

    “唉,无论真相如何,此事不能再拖了,”最先说话之人,长叹口气。

    “荒域魔君已经派魇魔使来了。”

    闻言,几人齐齐一默。

    虽然各域都有魔使,但荒泽的四大魔使在灵魔界都是久负盛名,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尤其是血魔与魇魔两位,更是九域数一数二,传说级别的大魔。

    冷不丁听梦魇魔被派来,一群人半晌说不出话来,背后有些发凉。

    悠悠眼角微敛,若有所思。

    这些人口中的寒魔大人,正是对清筠很重要的那位魔使,殷寒陵。

    牵扯到荒域礼者身死之事,看来处境确实不妙,悠悠眨了眨眼,不会背了黑锅要被天墓拿出去献祭吧。

    事实上,悠悠猜得八九不离十。

    她的信物抵达殷寒陵手中时,身着锦袍的冷面男子沉默了许久。

    “见过殷大人,”

    有模有样行礼的小泥人,踩着他掌心,抬起圆脸。

    “大人叫我悠悠就好。”

    殷寒陵是不是叹了声气,悠悠不知道,反正下一瞬,她便被其塞到衣袖里。

    脚步声传来。

    门外有人低声道“大人,君上让您去一趟魔宫。”

    尽管殷寒陵走路很稳,藏在袖中的悠悠还是被晃得头晕,等她缓和些,就听到殷寒陵沉声道“拜见君上。”

    天墓魔君?!

    悠悠神色一紧,竖起耳朵,她透过袖口的目光,随殷寒陵行礼动作,正巧掠过了坐在高位上的天墓魔君。

    小泥人眨了眨眼。

    原来不是所有魔君都生得好看,这位天墓魔君倒是长得很有福气,富态有余,看来日子过得很滋润。

    “你来得正好,”

    一份卷轴扔砸在殷寒陵脚边,天墓魔君含怒的声音响起。

    “看看里面是什么!”

    殷寒陵俯身捡起,藏在袖中的悠悠像是荡秋千般,摇摇晃晃,待她抓紧,听到殷寒陵沉声道“君上明鉴,有人枉造事实,行栽赃嫁祸之事。”

    悠悠感觉他侧了下头,就听到殿内另一个冷冰冰的嗓音响起。

    “寒魔大人既喊冤枉,向君上自证清白即可,看我做甚,难不成见东窗事发,想找人泄愤,”声音不紧不慢道,“那大人可就找错人了。”

    “魔炎,是不是你所为自己心里清楚。”

    “我不知寒魔使再说什么,不过如今证据确凿,”魔炎淡声道,“君上,以我所见,应立即将寒魔使交给荒泽,平荒泽之怒,解天墓之危。”

    魔君看了眼殷寒陵,握紧扶手,脸上露出几分犹豫。

    就在这时,一个阴气十足的怪异嗓音从门口传来“都在啊,正好本魔懒得一个个去找。”

    悠悠听这声音总觉在哪听过,还未回忆起来,殿内高处传来动静。

    天墓魔君从宝座起身,脸上堆满笑意“魇魔使怎么亲自来了,可是府里下人照顾不周。”

    悠悠听到一声冷哼“再不来,我怕诸位都忘了,荒泽还有一位惨死在君宴上的礼魔。”

    “魇魔使哪里的话,”天墓魔君走下玉阶,上前笑迎道,“如今天墓上下,日夜不歇地查出真凶,还礼魔一个公道。”

    梦魇魔瞥了眼魔君一脸热络伸开的手,拂袖抵住。

    这堪称十分无礼的动作,让殿内一下安静了几分,殷寒陵与魔炎脸色齐沉,天墓魔君脸上的笑意也变得有些难以支撑。

    “依我看,再查下去也没必要了,”梦魇魔仿佛没看到众人难看的脸色,兀自拨开魔君的手,“我还是回荒域,如实禀报吾君比较好。”

    话落,他转身欲走,天墓魔君急道“魇魔大人且慢,本君已查清,是寒魔使所为!便将他交给荒泽处置!”

    殷寒陵握紧手,未发辩解之言,倒是梦魇魔嗤笑了声“天墓莫非以为荒泽如此好搪塞,随意找人顶罪,何况,他是天墓魔使,做出此等事,天墓难道脱得了干系。”

    魔君欲开口辩解,被魔炎冷声打断“既如此,魇魔大人以为该如何,”

    “依我看”梦魇魔目光落在魔君身上,笑着眯了眯眼,“不如就由墓主押着寒魔,带上赔礼去一趟荒域,拜见吾君,亲自向他解释,以示诚意。”

    “绝无可能!”殷寒陵厉声,“君上万金之躯岂能亲身去荒域!”

    魔炎亦道“同为域主,哪有拜见之说。”

    魔君面露挣扎之色,半晌下决定道“倘若如此能让荒域与天墓解开误会,重归于好,本君亲行一趟也无妨,不知魇魔使以为多少赔礼足够诚意。”

    “不用多少,一个就够了,”梦魇魔勾唇,把玩着手中幽珠。

    “墓主只要带上域鼎,便足够”

    “欺人太甚!!”

    听到域鼎两字,天墓众人脸色齐变,其中一直未开口的魔使忍无可忍道。

    “天鼎乃镇域之宝,你荒域怎么不拿出”

    没等说完,一道残影穿破他丹田。

    梦魇魔手中多了个染血的幽珠,细看,那岂是幽珠,分明是每个魔修体内都有的魔丹。

    方才说话的魔使脸上带着残怒,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一阵风灌过丹田,才发现那里空荡荡的,他愣了愣,瞪大的眼睛再也合不上,跌倒在地没了气息。

    魔君吓得倒退数步“你你”

    “大殿之上如此喧哗,实在很失礼,”梦魇魔抬脚踩在死去的魔使胸膛上,玩闹似地碾了碾,让鲜血染红了大殿地板。

    “若在乌霄殿,可无人敢如此,这样无用无礼之人我帮墓主解决了,免得脏了墓主的手。”

    话落,他收回腿,似笑非笑地望向魔君。

    “墓主好像受到惊吓了,还是回寝宫休息吧,等休息好了再答复,吾君一向宽容,为了两域之谊,愿意再多等几日,希望墓主不要让吾君失望。”

    大殿一片死寂,梦魇魔染血的长靴踩在地面,留下深深浅浅的血印,一路延至殿门。

    躲在袖中的小泥人,默默收回脑袋。

    同为魔修,为何荒域的这么像恶霸,悠悠突然忐忑起来,她的师弟岂不是恶霸头头,三年不见,说不定已经

    带着担忧,夜幕低垂之际,悠悠孤身来到一座镜花楼。

    她站在楼外,看着硕大一个“方”字,不得不再次感叹方辰家遍布修真界的生意,哪都有他们的商会,实在太强大了。

    方家今夜在楼内举办一场盛大的拍卖会,原著里,顾赦会在楼中现身,买下一样东西。

    悠悠没有邀请函,好在有方辰给的一块玉佩,被放行后,她戴着玉佩正踏入楼中,一声“悠悠”响起。

    她回头,看到飞奔而来的苍舒孑。

    “一起的。”他对门口修士道。

    悠悠见状点头,拽着他的袖子将人拉了进来“你怎么也来了。”

    苍舒孑老实道“好奇。”

    “那你小心些,这里到处是魔修,跟紧我,”悠悠嘱咐。

    镜花楼高耸入云,里面结构复杂,稍有不慎便要迷失方向,拍卖会在九楼举办,悠悠顺曲折的台阶而上,九楼入口处是面透亮的水镜。

    悠悠直直迈入镜中,苍舒孑一把拉住她,“别乱来,什么都没打听便往里面闯,真不怕死啊。”

    悠悠挑眉“嗯?”

    苍舒孑叹气摇头,拿起镜旁妆盒,打开盒盖,里面充盈着像雾一般的东西“拍卖会这种地方,没人想被知晓身份,用这种灵雾覆在脸上,便没人能看清你的面容了。”

    他率先抹了些在脸上,悠悠一瞅,大呼神奇,苍舒孑的脸完全被白雾笼罩,一双眼都变得模糊不清,怎么瞧都是隔雾看花。

    她学着苍舒孑抹了大把在脸上,随即走入镜内。

    越过水镜时,仿佛浑身被净洗了番,尤其是脸颊处凉快极了,就是眼睛有些难受。

    悠悠揉着眼睛,扫了眼镜后情形。

    里面一片寂静,实际已来了不少人,有的坐在靠窗处,有的坐在凭栏处,所有人脸上都浮着朦胧白雾。

    悠悠闭目感应了会,凭着勾莲玉微末的气息,很快锁定了一片区域。

    她缓步来到靠后的位置,坐在靠栏的一方,试图寻找身影。

    离拍卖会开始还有些时间,此次方家拍卖的东西都是至宝,受到邀请者,无一不是灵魔界名声显赫之辈,凭这些人的华服衣冠,都能窥出一二底蕴。

    “凌公子,”萧善木出声提醒了句。

    其实无需他提醒,在悠悠迈入水镜的刹那,顾赦便注意到了。

    事实上,不仅他与萧善木,在场许多魔修都注意到,但女孩本身似乎并未察觉到,她脸上的面雾没有魔气覆盖,早就散开了,仅存的一点在眼眸。

    她同行之人亦是如此,两人颇有掩耳盗铃之势。

    不过明里暗里投去的目光,倒不是因为两人不会使用面雾,而是女孩没了薄雾遮面后,裸露在外近乎妖冶的面容,美目盼兮,乌发红唇,明艳得不可方物。

    魔修大多喜好惹眼华美之物,一时间,窥视者愈来愈多。

    顾赦垂着长睫,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

    从后方窗户吹入的夜风,透着抹凉意,微微拂起他肩头发丝。

    萧善木见女孩目光朝这方向望来,掠来掠去,一脸期盼地寻着什么。

    “她似乎是来寻公子的。”

    顾赦微眯起狭长黑眸,眼神有些危险。

    “你觉得她知道我在这。”

    “或许不是公子行踪暴露,她只不过,能凭直觉认出公子来,”萧善木想了想。

    “就像公子在酒楼一眼认出她。”

    “说了是巧合,”顾赦神色淡漠。

    他并不相信萧善木所言,隔着面雾,路杳能认出他。

    但女孩目光确实朝这边望来了,由一开始的试探逐渐变为坚定,还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到处是满脸雾,你真认得出来吗。”苍舒孑怀疑道。

    看到青年身影,悠悠心里一下变得抓耳挠腮,听到质疑,立马道“瞧不起谁呢,我已经发现师弟了!”

    她扬扬下巴,目光朝斜对面后排靠窗处望去。

    苍舒孑顺着她的视线,看到窗边的白衣身影“别说,那人也在看你。”

    悠悠眉眼含笑“我知道。”

    苍舒孑目光掠过窗边身影,正欲说话,冷不丁发现除了那人以外,还有许多视线在盯看悠悠。

    他察觉到不对,伸手欲拦,但悠悠已起身走了。

    “她过来了。”

    萧善木低声,下意识握紧佩剑。

    顾赦行踪若暴露,会引来极大的危险,他必须赶在悠悠出声前击晕她,不仅如此,倘若女孩透出一丝杀意,他也会毫不犹豫将其斩杀。

    对比萧善木如临大敌的神情,顾赦从容多了,神情甚至没有多少变化。

    他黑眸淡淡地望着疾步走来的女孩,在对方贴近的那刻,苍白指尖漫不经心擦过杯口。

    一缕暗香涌动,女孩细长的衣带被风吹起,不经意从他手背擦过。

    顾赦有刹那的失神。

    随后目光注视着那衣带远去,坚定地扑向了他的后方。

    “——师弟!!!”

    她欢喜的嗓音,在他背后响起。

    悠悠也是有严谨的识人方式,俗话说,后排靠窗,王的故乡,她第一时间锁定了尾末位置的窗边,果然有个白衣身影,顾赦在原著里,有白衣魔君的称号,时常着一袭白衣。

    再加上那人时不时朝她望来,即便没有眼神交流,她也能感受到对方迫切想要过来与她交谈的心思,除了阔别三年的师弟,还能有谁。

    隔着面雾,师弟都能把她认出来就像她能认出师弟一样!

    还能说明什么,

    她与师弟双向奔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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