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芮应该也察觉到了什么，解释道：“也有可能，我在幻境中，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所以才破了幻境。”
“嗯，只要无事便好。”姬无问没有过多为难。
“谢穿云，不弄个大气泡带回去吗？”路上无聊，江岚对着一直不发话的谢穿云开着玩笑。
江岚踮脚，只见这人的箩筐中除了弯齿兽牙，还多出了一堆古怪玩意。
是有些收集癖在身上的。
“…”这人只冷冷地瞧了她一眼，没有接话。
“哎，我们好歹也这么多天的交情了，竟连一句话也不肯与我多言。”江岚故作伤心之态。
江岚不是嘴贫的人，对着谢穿云话这么多不为别的，只为了能从这人身上掘出更多秘密来。
“方才你的箭中，分明是有灵力的。所以，你真的是猎户出身吗？”江岚低声问道。
“是。”一个字。
也罢，问也是白问，索性他是友非敌。
“方大哥，不会出事吧。”陈秋芮问道，方明修为与陈秋芮差不多。陈秋芮方才尚且奄奄一息，若是不能及时寻到方明，只怕是要不好。
“放心吧，大师兄吉人天相，定然不会出事。”江岚拍着她的肩头，宽慰道。
这空间中除了气泡，便是周围有些黯淡的墨蓝。这墨蓝色一眼望不到边际，有些像现代拍摄影视剧时，需要补后期特效的绿幕。
在这幻境呆得久了，人便有些压抑。同样地，在这里待得久，也不易察觉四周的细微变化。
“你们有没有觉得…四周的颜色浅淡了一些。”江岚平日里做首饰，对颜色的把控也必须细致入微，所以能瞧出来这些细节。
“你不言，还真不易察觉。”姬无问看向远方，开口道，“好似远处的颜色也比近处浅一些。”
“我们不会是又要进入什么幻境了吧。”江岚有些担忧，毕竟这魇兽实力不俗。
“这些气泡，也好似越来越大。”谢穿云难得开口，他拿起弓，对着前方比量着。
说这，他又搭上一只箭，射向远方的一个气泡。
砰一声，气泡应声碎裂。
同一时间，他又转身射向后方约几十丈远的气泡。
“砰——”
这声音要比方才气泡碎裂的声音略微清脆一些。
可见谢穿云的观察不虚。
江岚开口：“当真如此，连这个都能察觉到！”
这就是弓兵的侦查能力吗？江岚在心中感叹，这个不爱说话的家伙果真不是一般人。
正前行着，姬无问忽然顿住脚步，皱着眉。
片刻后，他突然开口道：“是你大师兄的声音…”
话音刚落，江岚也感受到识海中传来断断续续的消息。
“大师兄在附近！”
识海交流虽然方便快捷，不需要传讯符等媒介，但其有距离的限制。如若太远，则接收不到。
【别再前进…】
“他让我们不要再向前走，是不是遇上什么危险了。”
陈秋芮闻言，不仅没有停下，反而架上剑欲御剑前去。
“哎，别冲动…”江岚奋力拉住这人，劝道：“你现在前去，两人都折了可怎么办！”
“我们再听听看。”
姬无问也出手劝阻，“前方不知何种状况，冒然前去不仅救不了方明，反而会是拖累。”
【魇兽在附近，这些气泡…会移动，也会缩放…】
方明的传讯断断续续，应该是在躲避着什么。
江岚将这话转达给听不到消息的二人。
“魇兽在附近，那我们的行踪也会被发现，躲闪无用。”谢穿云沉默半晌后开口。
江岚有些奇怪，她以为魇兽的幻境会比尾骨设置的高级一些，比如让他们进入一个天衣无缝的幻境，让她们察觉不到。
不想这攻击方式如此直白，单单靠着这些气泡。
“那我们现在向前吧。”江岚思忖着开口，“这幻境不比先前尾骨所造的幻境，只找到阵眼便可破。四周严丝合缝的，轻易找不到出去的路。”
“若想出去，估计只能与那魇兽来个死决。”
“所言不错，只是我们在明，它在暗，想杀它不易。”姬无问示意众人向前。
果真如谢穿云所言，他们还未走几步，便察觉到周围的气泡蠢蠢欲动，分明是个死物，却好似想把人吞了一般。
“越来越大了。”江岚观察者远处足比周围大一倍的气泡，说道。
仔细瞧着，远处的气泡似乎还有波动，不似方才那些如玻璃球一般，一击便碎。
“谢穿云…”江岚示意他向远处的气泡射击。
这人没说话，当即搭上一只普通的箭。他的竹筐中有两种箭，一种看起来威力大一些，是要回收的。而现在这只，就是防备这种有去无回的情况。
箭没有击碎气泡，而是径直穿过一层膜一样的东西。
进入气泡之后，这只箭像是遇到了巨大的阻力一般，在其中悬浮着不动。
“这下难办了，打不碎，躲不掉。”江岚又朝姬无问方向凑近了一些，来躲避将要碰触到她的一个软泡。
“方大哥现在有消息吗？”陈秋芮面露担忧之色，倒还算诚恳。
“暂时没有…”方才说完最后一句，方明便没了声响。
“可行走的空间越来越小，众人当心。”姬无问叮嘱道，“方明应该还在与魇兽周旋，若不然这里的情况会更不妙。”
几人在晃动的软泡空隙间穿梭着，生怕被吸了进去。
忽然，谢穿云的衣带子剐蹭到一个软泡，眼看着他整个人就要被吸了进去。江岚行在后方，当即拔剑，削掉这人半边衣裳。
本来斩断一小截就行，现在谢穿云光裸着半边腿，满含怨气地看着江岚。
但江岚是好意，若没这一次子，只怕他人也进去了。思及此，他便没有多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江岚尬然一笑，“你们都知道的，我的剑法…也只有这样了…”
她话音方落，几人就听见不远处有声响。
是剑锋交错击打的声响…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姬无问吩咐道：“陈秋芮留在此地，看守这名玄衣男子。江岚，谢穿云我过去。”
江岚看着陈秋芮也欲跟上去的模样，心思一转。陈姑娘一直是嫌疑人，让这二人单独相处…
知道了，姬无问肯定又是试探来着。
三人绕过一连串的软泡，果然瞧见方明正在追着一人缠斗，看身形，就是当时夺走镇魔玦的人。
“是那个人。”谢穿云语气笃定，入虚玄秘境之前，这人出箭伤了那夺镇魔玦的人。他在箭上也施了些灵力，能有所感应。
方明应该也是被气泡困住多时，如今与那人对战已是强弩之末，招招式式皆落下风。能坚持到现在，全凭他身上那股狠劲。
虽然姬无问未曾责问，但镇魔玦到底是从他手中丢失的，方明心中有愧，一心念着早些将东西夺回来。
“莫要逞强。”姬无问语气微沉，【注意防守，莫要主动进攻。】
后半句，是姬无问在识海中叮嘱方明的。
那二人在三个巨大的软泡中间对剑，空间狭小，内中的人出不来，他们几个一时间也进不去，只能干看着方明受挫磨。
眼瞧着方明落入颓势，江岚内心焦急。
“这三个气泡怎么也不动呢！”
任凭那夹缝中战况如何激烈，这三个软泡依然稳如泰山。
“谢穿云！”江岚拍着这人的肩，指着其中一个稍微外张一些的气泡，道：“射向那边，自里向外。”
箭虽然会被这东西吞进去，可射进去那一瞬间还是有些退力在的。
谢穿云理解了意思，当即拔出三只箭，向气泡里射去。
嗖嗖几箭过去，那只大软泡便与其他两只分离开一些。
这人见此法有效，将剩下的箭一并拿了出来，力求快速将其推开来。
江岚又将视线转移到气泡夹缝中去，只见方明似乎收敛了方才莽撞的攻势，改为半防守的游击。
方明体力恢复，双方逐渐持平。
姬无问面色严肃，目光也在那二人身上。
江岚明白了，他这是在给方明指导怎么打架呢。
“成了！”谢穿云立刻找好角度，对准缝隙中的敌人。
姬无问与江岚见到那缝隙，也立即拔剑上前去，一上一下，防止那人逃走。
“将镇魔玦交出来！”方明喘着粗气，对着那人喝道。
这人见到逼近的江岚和姬无问，立即便开溜。但没逃个几步，在三人的左右阻拦之下，便被远处的谢穿云射中。
箭头稍微华丽一些，是可以注入灵力的箭。
这人果然不堪承受，差点跌进气泡中去。
这人晃神的功夫内，姬无问击落他的剑，立即便擒住了这人。
一道禁制贴上去，他不动了。
江岚深吸一口气，总算是完事了…
这人神情呆滞，就与那玄衣男子的样子相同，想来姬无问下的是同一种禁制。
方明已经力竭，见这人被制住，立即便瘫倒在地。
“方大哥！”
江岚扭头，见陈秋芮带着那玄衣男子赶到，见着倒在地上的方明立刻扑了过去。
“你没事吧！方大哥！”
“我无事…”
江岚见这二人你侬我侬的样子，略微皱眉，便在识海中询问着姬无问。
【师尊，方才陈姑娘在远处…没有什么动作吧？】
江岚十分笃定，姬无问一定监察着陈姑娘的举动。
【没有。】
不好说，证明她是母蛊主人的证据不足，证明她清白的证据也不足，都不能直接判定，只能徐徐图之。
“先寻到镇魔玦再说。”江岚提醒道。
姬无问颔首，在这人全身上下感受着镇魔玦，最后在这人的衣袖之中，发现了丢失之物。
那小块玉石被取出时，江岚瞥见一眼，只见这东西由原本的三分之一块，变成了三分之二块。
“这是…”
“山岳门所持有的镇魔玦与我们的镇魔玦合并了。”
镇魔玦不是寻常玉石头那般断裂后不可再修复，相反，这本来被分成两块的镇魔玦此刻连在一起，看不出半点打碎的痕迹来。
“既然合并了，也不好再分。”话毕，姬无问便将石头收进袖口。
“走吧，杀了这魇兽，找到出口要紧。”
“是…”
江岚看着这顺理成章的一切，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带着两个木偶傀儡一样的拖油瓶，再行这气泡夹缝更为困难。
四周的软泡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多。
“几乎都要行不通了。”江岚看着这些气泡，思忖着出路。
“这魇兽从不出现，只是操纵着这些东西来消耗我们。”方明答道。
这些气泡的移动速度不算快，还有他们喘息的机会。
不知道是不是江岚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这些气泡粘着她行走…令人烦不胜烦。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她自己退到后方，与众人隔着一段距离。
她在空地上来回行走着，这些气泡果然随之左右移动。
怪事。
她向前面那几人看去，好似气泡也朝着方明的方向去。
江岚心思一转，开口道：“大师兄，你稍微走远一些。”
嘶，没有在跟着方明移动…
还是朝着方明原来的站位靠，而那个位置，是陈秋芮姑娘。
“方师兄过来，陈姑娘，劳烦你向远处走。”
陈秋芮一副手足无措的表情，但还是按着江岚说的话做。
果不其然，陈秋芮去的那个方向，气泡也随之移动。
“这是为何？”这个状况，三人也都见到了，“我自己亦是这样，难不成我和陈姑娘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吸引这气泡不成？”
“酣梦草。”谢穿云没头没尾来了这一句。
“啊？什么东西？”江岚没大听清。
谢穿云自他自己的筐中掏出一截魇兽尾骨，靠近陈秋芮的衣裙尾。
只见那亮白色的尾骨之上立刻便粘上一些微小的黑色颗粒。
而后，他又拿出另一截，凑近江岚的衣袖。果不其然，也有那黑色粉末。
“此物，便是酣梦草的粉末。”谢穿云解释道，“这东西气味微弱，但我生来嗅觉灵敏，自第一次见到这位姑娘，便闻到了这个。”
黑色颗粒…江岚忽然想起之前试剑会之时，有弟子向陈秋芮所在房间花蕊中投放的粉末…那貌似也是黑色的，不过当时药师没有发觉，此事也便不了了之。
江岚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不…不能算是她的预感，像是原主的预感。
一种又要被指责的预感。
“那这东西的作用是什么？”江岚先开口问道。
“这东西毫无作用，但是魇兽却会被这东西吸引。”姬无问答道。
能看得出来，方才那小小一截尾骨尚且能吸引出来她衣袖上残存了这么多天的粉末，何况是这些魇兽所造的气泡。
“也就是说，这些气泡会一直追着陈姑娘和我？”
这些气泡现在移动缓慢，尚且有她们躲闪的机会，等下到了距离魇兽更近的所在，只怕会顷刻被吸进去。
“酣梦草难寻，秋芮身上怎会无缘无故出现这种东西。”方明皱眉，这次还有他们跟在身边，若是她真的作为弟子进来虚玄秘境做任务，岂不是连看护的弟子都来不及救。
“是有人存心害你。”
不会吧，不会吧，江岚那种不好的预感更甚了。
“…师妹，你的身上为何会有酣梦草？”方明神色凝重，眼底尽是怀疑之色。
江岚一时语塞，“你问我，我去哪里知晓？”
“我记得，那日本该你与徐桥的对剑比试，你缺席了，去了西峰。”方明也回忆起这桩事。
“江姑娘，你为何…”陈秋芮满面的委屈神色，就差没说是江岚干的了。
江岚心中暗自翻了个白眼，还以为这段日子相处下来，这些人会信任自己，不想出了事，第一背锅侠还是她江岚。
“酣梦草容易粘在身上，若是我做的，岂不是自己也糟了殃。”江岚被气笑了。
“这次是突发状况，若是按照往日里的采选规矩来，你是不用进入这虚玄秘境的。”方明步步紧逼，铁了心怀疑江岚。
“方明。”
江岚还未多说些什么，姬无问率先开口，“没有证据，不可与同门师妹这般讲话。”
方明闻言，立即不再开口。
“那日我的确去了西峰，不愿瞒着你，我去西峰时刚好去了陈姑娘的房中。”江岚不愿解释，可也不想让人冤了自己。
“我亲眼见着一个被蛊虫操纵的弟子，向陈姑娘的花中倾倒黑色粉末。这件事，药师与何溪都能作证。”
“江岚说的都是真的！”一道清亮的高音子软泡后传来，不多时，众人便见着何溪提着剑，风风火火地过来。
“何溪！”江岚见了这人，还哪管什么冤枉不冤枉的，径自扑了上去。
“你如何寻到此处的，一直没寻到你，还担心你应付不来这秘境，出事了呢。”之前寻不到何溪，江岚的心中一直有件事悬着，如今总算能放心了。
“我哪能出什么事，还等着来证明你的清白呢。”
话毕，她便看向陈秋芮道：“此事确实是一位被操纵了的弟子所做，而江岚跟了过去，只是因为发现了那弟子的不对劲。”
“如此，你们可以相信了吗？”
方明神色一凛，好半天才开口道：“自然，师妹对不起…方才是我太着急了。”
江岚摇摇头，方明现在是典型的自欺欺人，他惧怕再找出陈秋芮的一点错处来，也惧怕发现陈秋芮与山岳门的联系。
他怕，何溪却不怕。
“那我们现在来掰扯掰扯，那母蛊主人为何要操纵弟子给陈秋芮下这酣梦草粉末。”何溪这个人恩怨分明，从前唤“秋芮”，如今却是连名带姓的叫。
“你言下之意是…秋芮与山岳门勾结，来陷害江岚不成？”方明显然不愿接受。
“你自己心里清楚。”何溪毫不相让。
“好了，眼下这些不是最要紧的！”拦着这两个将欲打起来的人。
陈秋芮还在这，这两人便…
江岚悄悄看了前一眼陈秋芮的神色，果然十分不好。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镇魔玦已经取回了，该想想如何击败魇兽，一切待回了宗门再说。”
眼看着周围的气泡越来越大，移动速度越来越快。
“走吧。”最后，连姬无问也出言相劝。
陈秋芮与江岚身带酣梦草粉末，自然不能靠得太近，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反而让这些气泡放缓了靠近速度。
“这魇兽单单靠着这些气泡来袭击我们，而不亲自出面，我们连碰见它的机会都没有，谈何杀之呢？”何溪与众人汇合之前，也在这幻境中转悠许久，摸透了内中规律。
“你们说？为什么这些气泡，刚才那些是硬质的，而现在全都变软了呢？”江岚不得解。
她忽然想到什么，返回到方才方明与那那夺镇魔玦的人打斗的地方。
江岚行至那三个气泡之前，寻到那个被射了箭的气泡面前。
不对，还是软的…
几人见江岚折返，皆是不解。
“你发现了什么吗？”姬无问询问道。
“没…”江岚有点失望，“我以为，这气泡只要内中裹了东西才会变硬，而不是一开始就是硬质的。”
“我刚清醒时，那周围的气泡，几乎每一个内中都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在，所以我猜想，这气泡立面没有东西才会是软的。”
“可是，如今看来…这个猜想是错的。”
何溪拍着她的肩头，道：“你未必是错的。”
“说的是，这箭是死物，气泡感受不到灵力，自然也不会运作。”姬无问补充道。
“那这么说来，只要放些活物进去，气泡便可被击破了？”
“我们去哪寻活物呢？”何溪来的方向与他们相反，她见到的气泡都是空的。
这个江岚知晓，她立即答道：“我们方才来的地方，有许多自上一个秘境跌落下来的灵兽。”
她想起了方才那只“小狗”。
“可是就算这些气泡都变成硬质又能如何？难不成要一一打破吗？”方明问道。
“越去往幻境中心处，这些气泡便越大。只要将中心一圈的打破，这幻境应该可以不攻自破。”姬无问答道。
何溪对这猜测有几分认同，她来的方向与几人截然相反，看到的景象，也是气泡自小到大，中心处最大的原理。
“那我们行动吧，拖得时间越长，便越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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