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沛澜先给他挤了牙膏,让他刷牙。

    他也不动,就看着他刷。

    “你不出去?”许从拿着他挤好给他牙刷。

    秦沛澜沉默不语。

    看得许从有点不好意思了,“我自己可以。”

    秦沛澜点点头,“行。”

    本来不知道为什么秦沛澜站在这儿的许从在三分钟以后就后悔了。

    许从拿左腿踢了踢门,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喊出声,“沛澜。”

    喊第一声的时候,秦沛澜的捉弄人心思上来了,也不吭声,只站在门口不动。

    第二声—“沛澜。”

    隔了几秒,秦沛澜才开口,“怎么了?”

    许从发现他把自己放的位置拧不了水,也吐不了水。

    他吐了一口水,已经够小心了,但还是吐到身上了一点。

    他想洗脸,连身子也转不了。

    “我洗不了脸,你把我放下来吧。”

    秦沛澜揣着坏心思整整数了十秒才进去,倚在门上,“师哥不是说自己可以?”

    许从想揍他,左腿恨不得踢他一脚,又怕他抓住自己。

    “不是得尝试了才能知道自己真的不行。”

    秦沛澜笑笑,“行。”

    他走过去把他放下,碰到他的腰,捏了捏。

    许从单腿撑地,眼睛放大,“干什么?”

    “师哥,你胖了。”

    他本来只是想逗逗许从,不过他这反应,有点奇怪。

    况且他是眼见着这几周许从喝汤吃饭,一点点胖起来的。

    许从身体特别奇怪,易瘦易胖,本来没什么?况且他也没胖多少,就他眼尖!

    许从白他一眼,还没漱口,懒得跟他废话。

    秦沛澜拽了一张纸,沾了点水,想用手擦他屁股边上的白沫。还没沾到,被许从一手牵制住了,“你又要干嘛?”

    许从微微皱眉。

    秦沛澜真是一副不正经的模样,指了指“白沫。”

    许从撒手,也没阻止他,秦沛澜也没再碰,许从用湿的手轻轻一下就擦掉了。

    许从洗完脸,他还站在那。

    “干嘛这么看着我?”

    秦沛澜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大梦初醒。

    接下来他冷不丁的话直接触到他的神经。

    “师哥,你是gay吧。”

    他是,可是这是第一次被人看出来。

    秦沛澜很认真,这种事情再开玩笑就不尊重人了。

    “是。有问题吗?”

    许从的眼睛冷漠又委屈。

    秦沛澜的心被他的眼睛拨了一下。

    “师哥,我没在质问你,只是你的反应跟我一个朋友很像。”秦沛澜说,“你就做你自己就好,我的话别在意。”

    爱情是主观的,没有任何形式。

    爱情需要标准吗?

    是谁规定这个世界只允许有一种颜色的?

    大概就是他这份真诚才会让许从一次又一次放下防备,愿意和他亲近,“嗯。”

    沉默两秒,“你是吗?”

    秦沛澜笑笑,“不是。”

    许从点点头,“嗯。”

    不是也好,这条路难走得很。

    他心里不希望他是,可是许从亲口听他说出这句话却有丝丝难受。

    秦沛澜确实细心,给小宁穿衣服,看着他洗脸刷牙,在门外等着他上厕所,还帮他拿东西,轮椅不会离他一米。

    事事巨细,无一差错。

    许从满足,心中也在慢慢积累一种自己都不知道的情绪。

    秦沛澜不爱吃早饭,平时许从和严溪宁八点就醒了,这次他们干脆把早饭和中饭合在一块了。

    下午的时候,为了更好地看雪,还要去见一个人,秦沛澜找了个带着他们两个又去了吉林雪乡,又开车去哈尔滨滑雪。

    他们一堆行李,光是搬家就已经累坏了。

    他们这一整天什么都没干,却累得很。

    冬天来哈尔滨除了赏雪、滑雪、冰雪大世界,就是经典的铁锅炖。

    铁锅炖他们安排在了第二天晚上,秦沛澜心想他一定要喝上酒。

    哈尔滨最大的室内滑雪场,他们是从初级先开始的,请了个教练,先教的秦沛澜,摔了好几次才练会,许从不能下场,他就在上边看着,却觉得幸福极了。

    秦沛澜是黑白色的滑雪服,严溪宁是蓝白色的,秦沛澜不要租滑雪馆的衣服,原因给的也简单,嫌丑。

    他还脑子抽筋地买了三套,说是给他备着,以后就不必买了。

    教练改教严溪宁了,秦沛澜摆脱教学已经开始自己滑了。

    他的技术连专业运动员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可他完整地滑了一圈。

    啧~

    说出来的酷帅。

    满身少年气,一圈又一圈已经不知不觉在他心里泛起涟漪。

    湖面再也无法平静,他的心也不受控制的突破枷锁,不由自主地发现他的好,甚至渴望。

    因为只有一个下坡,秦沛澜滑了三十分钟,他就看了三十分钟,场馆里人人多,多到一溜了神就看不到盯的人,许从没看丢过。

    骤然,许从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要让自己清醒过来,他自己身在泥潭,就不该拉另一个人和他一块。

    奈何,这一巴掌让秦沛澜摘护目镜的时候看到了。

    他微微皱眉,不解许从的行为。

    他上去的时候,许从已经清醒了。

    要不是腿不方便,许从都想再呼自己一脸雪清醒清醒。

    “干嘛呢?”秦沛澜走到他旁边蹲下来。

    许从看他,“蹲着干嘛?”

    “有点累。”

    许从指了指后边的凳子,“有凳子。”

    秦沛澜站起来,没动,只是看着他,沉默良久,喊了他一声,“师哥。”

    许从抬头,“嗯?”

    “疼吗?”

    许从微怔,又立刻恢复冷静,看着他的眼睛,“疼才能记住。”

    话音一落,许从就不看他了。

    这句话不知道是对谁说的,秦沛澜想了想,应该不是他。

    “师哥,明天白天我们不出去了,我带你去见个人。”秦沛澜将这种难听的话抛在脑后,“顺便带你看看雪。”

    许从转头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他旁边了,“什么人?”

    “我现在不想说。”

    许从不管他了,“幼稚。”

    秦沛澜看他,“那我再去滑会儿。”

    许从点头,他总不能因为自己限制他的自由。

    他只用管住自己就好,这样就好。

    秦沛澜拉着严溪宁在雪场里滑,拉着他滑得还不错,就是秦沛澜的腰弯的难受。

    许从没再看下去,他去大厅等着他们。

    约莫到快吃饭的时候,秦沛澜他俩才停,换衣服的时候严溪宁拧着不肯脱,他又花了好大一会儿哄着才脱下来,代价就是新款英雄手办。

    “穿好。”

    秦沛澜问一件一件递给他,因为带的衣服还是太薄,他足足给他贴了八个暖贴。

    “哥哥。”严溪宁小声地喊。

    秦沛澜停下穿衣服的手,微微屈身,“怎么了?”

    严溪宁手里紧紧握着刚刚他们购的票,“还回来吗?”

    这几天他说话利索不少,秦沛澜捋了捋他的头发,“你想回来吗?”

    严溪宁点点头。

    该怎么形容他们两现在的心情呢?

    一个不会说,一个不能说。

    好像很小就背负起了很大的担子,他还好,但是严溪宁的人生好像被喂了苦参。

    也不必比较,他们谁也不比谁好。

    “会回来的。”

    这太安静了,看到雪看到这茫茫一片白,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心中却安逸了不少。

    严溪宁极力想从他的眼睛里得到答案,可是他不知道有很多事情根本控制不住。

    秦沛澜拽住他棉袄袖子帮他穿好衣服,他忽然想问严溪宁个问题,“小宁,哥哥问你,你为什么不怕许从啊?”

    亏得秦沛澜是从小抱着他长大的,不然他也不确定严溪宁会不会如同对许从一般。

    “好看。”

    秦沛澜嗤笑,“肤浅,怪不得小尘说你。”

    严溪宁形容不出那种感觉,他词语不丰富,勉强找了比较能形容出来的词语,“熟悉。”

    他笑了笑,点点他的头,拉着他朝外走。

    许从等地睡着了,严溪宁一个熊抱把他叫醒了。

    “结束了?”许从揉揉眼。

    严溪宁眨巴眨巴眼睛,“嗯。”

    “饿。”

    许从把他的碎发挽到耳后,“那去吃饭吧。”

    他们两手都凉得很,秦沛澜把刚才揭开的两个暖贴放进手暖蛋里给他俩。

    手伸过去的时候,他说,“铁锅炖。”

    许从迟迟不接,倒是严溪宁接过来给他的。

    有点奇怪,但秦沛澜没太在意。

    来之前,徐慰尘特意跟他强调了黄老百的最好吃,按着导航走了二十分钟才找到。

    牌坊看着有些年头了,应该味儿不错。

    他隐约在门口看到一个眼熟的人,又感觉不像。

    秦沛澜把车停好,跟着他俩后面走离店面越来越近的时候,是真的看清那人面容了,果真是熟人,他没看错。

    走到门口的时候,那人也看见他了。

    一愣后,勉强扯出一个笑。

    那人先开的口,“还好吗?”

    竟然还问他,秦沛澜离他有点远。

    他笑笑,“有必要离这么远?”

    秦沛澜没答,倒是许从帮他答了,“他烟味过敏。”

    神色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秦沛澜口袋里有他今天装的口罩,带上拍了拍他,“等我一会儿。”

    不光是让他散散味儿,还是得把他俩送进去。

    三个特殊情况的人,他们要了个包间。许从还要了一瓶空气清洗剂,店里也真的有,是用浇花的喷壶装的。

    点完饭,秦沛澜看了一眼许从,“我出去一趟。”

    许从只点点头,没说什么。

    店外,那人站在一个有护栏的地方等他。

    “你怎么和许从在一块?”他先开的口。

    秦沛澜也答,“成搭档了。”

    “好,那你对人家好点。”他下意识的要点烟,又想起许从的话收了手,“什么时候过敏了?”

    “医生说天生的。”

    “小时候苏碧那么多人吸烟,你怎么没事?”

    秦沛澜:“我又没靠近过他们。”

    “嗯。”

    他问一句,秦沛澜的就答一句。

    没了烟,那人手就有点不安生,开始扣栅栏上的漆,即使他抠不下来,“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个月前?不记得了。”秦沛澜挥挥手,“你怎么样?”

    他看他,“你觉得呢?”

    “肯定没。”

    秦沛澜不禁有点心疼,“还没忘?”

    他苦涩地笑了笑,“忘不了了,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乔生,要是活着今年也该23了吧。”

    这个名字没人敢提,只有他这么多年重新提起了这个名字。

    “嗯,明年开春就24了。”

    秦沛澜有点不敢想象这么多年他自己怎么过去的。

    他想起来乔生还活着的时候,他们三个去算命,秦沛澜不信这些没算,乔生想自己活不那么早知道结局也没算,只有程嘉逸算了。

    那大师说他名字都是大吉,象征着美好安逸,还说了很多好话。

    其实那天程嘉逸还算了他和乔生的关系,大师只说一句享受当下。

    他当时不明白,现在明白了。

    除了“当下”,以后他和乔生就真的再无关系了。

    程嘉逸手还在扣漆皮,“沛澜,喝酒吗?”

    他本来就愁着没人跟他喝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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