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姑姑将粉扑在林昭夕脸上,又拿出麻线来,刚触在林昭夕脸上绞了一下,林昭夕“哎哟”一声,瞌睡瞬间没了大半。

    “姑娘脸嫩,可要忍忍了,新妇都要受这一遭的。”万姑姑嘴上安慰,手可是半分没停,林昭夕眼眶都疼红了,这才绞完。

    万姑姑又为林昭夕细细描了眉、点了唇,把她的头发做好基本的样式,不一会,刘氏便带着钟氏进屋了。钟氏又是受郑屹安委托,做了一次全福夫人,替林昭夕梳头。

    钟氏笑着说了些平安白头的吉祥话,便将金镶宝钿凤冠戴在林昭夕头上,又插上一对金累丝凤簪和金花头簪,“怕是郑督公专门去银作局打的,我都是头次见这么精细的。”

    林昭夕微微抬头,她鲜少戴这么多首饰,只觉得头上怪重的。

    烛火映照下,珠光宝气,红唇秀眉,别说是刘氏和钟氏,便是日日见林昭夕的星柳,都不由愣住了。

    刘氏压下心里的嫉妒,年轻的花总是可人的,但也有老的一天吗,“夕姐平日不爱上妆,今儿可真是惊艳,郑督公好福气啊。”

    钟氏爱怜地拂过她的脑袋,“我见犹怜。”

    眼见时辰差不多了,万姑姑扶起林昭夕,“姑娘,出房了。”

    侯府的下人们也早早起了,虽然管事早就吩咐过不准凑热闹,可大家都想来瞅一瞅林昭夕。

    院内凄冷,没有半分装饰,根本看不出是有人要出嫁,可林昭夕一身华贵的凤冠霞帔,身后的奴婢们都身穿锦服、头饰点翠。星柳和月枝遇见了人,都笑吟吟发了小荷包,大家不由面上都带了喜,胆子大的也敢于祝贺一声,气氛一时热闹了起来。

    前院里,林芝孝和林清孟都沉着脸,不像有喜事,倒像是奔丧了。尤其是听到外面由远及近的鞭炮声时,林芝孝只觉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了。

    按他先前的想法,直接一顶小轿把她送给郑屹安就完了,反正林昭夕在京城也名声不显。现在倒好,郑屹安这几日把这事搞得满城皆知,天下人都知道他林芝孝和阉人走在一块了!

    鞭炮声逐渐到了侯府门前,小厮谨慎将大门打开,外面的热闹和侯府的冷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郑屹安身穿大红圆领吉服,帽上左右各簪一朵金花,斜披了一条妆花锦缎,跨在高头骏马上,更显出几分气宇。他看着侯府大门打开,面上的笑也比平日真切不少。他利落翻身下马,径直踏进了侯府。

    他自然是不会给林芝孝磕头的,只是简单行了个礼,陪同他一起迎亲的,除了如今的内阁次辅于庄敬,还有工部尚书常怀远、兵部右侍郎王康。

    林清孟看到自己之前的上司,也不好意思绷着个脸,低声下气走到常怀远身前行礼,常怀远面色倒是比林芝孝还臭,看到林清孟,更是冷声冷气嘲讽了几句,还是于庄敬稳得住,只说今日是迎亲,不谈国事。

    他找了这么几个面大官大的人压着侯府,不是诚心找自己难堪?林芝孝万般无奈,只好放人。

    侯府未请宾客、未摆席面,林芝孝也不会受郑屹安一句“岳夫”的,大家只是客套着说了些场面话,便看见万姑姑扶着林昭夕走到了正堂。

    院内一时寂静了下来。

    郑屹安看着走过来的人,竟是几步路都不想等似的,迫不及待走了过去。

    林昭夕本低着头,却看见一双皁皮靴映入眼帘,她抬起眼,隔着盖袱,在模糊中描摹出熟悉的身影。

    郑屹安缓缓抬起手,声音里带着一丝难得一见的紧张,“和我走吗?”

    疑问而非肯定,直到最后,他还为林昭夕保留着选择的权利。

    金帔坠微动,玉手纤纤从大袖中探出,小心往前伸着,抖动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的慌张。

    一双手抓住了她,粗粝的指尖划她的手背,掌心覆在她的指节上,传来一阵潮意。

    他也在紧张吗?

    林昭夕不由用些力回应,那双手似乎也安定下来,更用力回握住她,牵着她往前走去,走出这侯府,走出这牢笼。

    万姑姑笑得开心,率先高喊道:“新妇出门!”

    钟氏也跟着出了门,率先走到喜轿前,依次接过拂子、香炉、镜子,寓意清清白白、全无污秽。

    流程走完,郑屹安扶着林昭夕上了轿,看她抱着宝瓶乖巧的样子,笑意绵长,“且等等,别担心。”

    他关上轿帘,便对着旁边的人说道:“还不快带过来见人啊?”

    众人不明所以的随着郑屹安视线望去,刘氏第一个反应过来,跌跌撞撞跑下台阶,“宇哥儿啊!”

    林青宇身戴木枷,两眼发直,刘氏哭叫着唤了他半天,他才惊醒一般抽了抽,“母、母亲?”

    郑屹安笑着说道:“夫人,答应让他回来看妹妹出嫁,咱家也不食言啊。”

    刘氏千恩万谢,“多谢督公,多谢啊!”

    看着自己的夫人给一个太监道谢,林芝孝简直比吞了苍蝇还难受,“给一个阉人道谢做什么!还不快带人进来!”

    林青宇归家,似乎林侯爷丢失的勇气也一同回来了,郑屹安看着侯府欲合上的大门,说道:“林侯爷,不再送送自己的女儿吗?”

    林青宇都回来了,林昭夕就没用了!他还送什么,他看着这么多人围着看侯府的笑话,更是怒火中烧,“咱们侯府从此没有林昭夕这号人了!她爱去哪里去哪里!”

    围观的人一阵哗然,这林侯爷也是个狠心的

    于庄敬走过来,语气里带着不赞同,“大喜的日子,你何苦让她连个亲族都没有!”

    “于大人,这样的亲族给你,你敢要?”郑屹安面露讽色。

    于庄敬哑口无言,郑屹安翻身上马,抬手示意,顿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起轿!”

    浩浩荡荡的队伍走在街上,人流涌动,大家都出来看着康平朝最新奇事。

    徐茂看着四周交头接耳的百姓,高声喊道:“咱们督公今日大婚,只要是给咱们督公贺喜的,都有红包拿!”

    一听有钱拿,本就热闹的长街更是沸沸扬扬,恭贺之声一浪高过一浪,红包撒入空中,人人面上都扬起了笑意。

    林昭夕坐在轿内,听着外面不绝于耳的贺喜,眼眶发酸。

    她知道这桩婚事在世人眼里是可笑的,她从未想过能有任何祝福,可郑屹安总能用自己的方式解决,哪怕只是面子上,都尽力圆满。

    抢赏钱的百姓越来越多,京中无人不知郑屹安对这位新妇的看重,围观的人跟在喜轿后面,直接跟到了郑屹安的宅邸,锦衣卫见人实在太多,只好加派人手维持秩序。

    郑屹安将马鞍放在门前,牵着林昭夕跨过。阴阳生将两人引入正堂,行拜堂之礼。

    因郑屹安无父无母,拜高堂的步骤也就省略了。对拜之后,林昭夕被万姑姑扶坐到床头,阴阳生唱起撒帐文,星柳带着几个小丫鬟笑着上前撒帐,说这些“祥和圆满”的吉祥话。

    围观的宾客虽是和郑屹安交好的官员、商人之类,看到这场景觉得稀奇,却不敢多言。

    这撒帐本是寓意早生贵子、连生贵子,可一个太监搞这些,未免太笑话了。

    气氛正有些尴尬,便见韦兴领着四五个小阉童进了新房,这些小太监各个粉雕玉琢,透着股聪明伶俐的劲儿,到了床头,纷纷跪在林昭夕跟前,“见过干娘!”

    众人立刻反应过来,不禁笑起声来,“夫人哪用撒帐,这么多干儿子呢!”

    林昭夕哪被人这么叫过,羞得直拉郑屹安的袖子,低语道:“你叫他们别叫了!快下去!”

    郑屹安还未发话呢,四周打趣的声音先到了,“新娘子害羞了!”

    “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多好孩子了,好生福气啊!”

    “郑厂督,让我那不成器的犬子也给夫人当当儿子,沾沾福气吧”

    新妇嘛,总是要被调侃两句的;有胆子大的,直接高声说道:“厂督大人,怎么不挑盖头啊!也让咱们看看新娘子!莫非是舍不得!”

    林昭夕这才想起来,原本应该先挑盖头的她正想拉过身边人提示一下,身边的郑屹安却叹息道:“是啊,舍不得。”

    众人沉默了一瞬,随即更大的吵闹声在新房爆发开,都要求掀起林昭夕的盖头看一看,林昭夕更慌了,郑屹安却握住她的手,安抚似的摩挲了一番。

    可郑屹安死不松口,连合卺酒都是让林昭夕盖着盖头喝的。

    郑屹安平日虽然言笑晏晏,可那笑从不达心底,众人知晓他的雷霆手段,哪个见他不是绷紧了弦?今日难得见他这般开怀,虽不敢惹林昭夕,他本人还是敢惹一惹的,大家纷纷鼓动着他去吃酒,发誓不醉不归。

    林昭夕感受到郑屹安放开了自己的手,竟有些手无足措、微微起身,一把又拉住了他。

    “怎么了?”郑屹安本已起身,见她拉住自己,便半跪在她跟前,低声问道。

    林昭夕感受到众人都看向她,也懊悔于自己莫名其妙的行径,她又不能什么都不说,呆愣了半天,才小声嘱托道:“你你吃点东西在喝,别喝太多了。”

    众人又笑了起来,起哄声更大了,郑屹安也不禁笑出了声,拉住林昭夕的手拍了拍。

    “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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