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一脸惊奇道,

    “那贾氏是活生生将心脏给取出来,把银钗取了来,再把伤口重又缝上了,初初三日那丫头还发了高热,之后一日比一日好,小的回来时,她已经能睁眼开口说话了……”

    “真有这般神奇?”

    “小的亲眼所见,决无虚言!”

    “嗯……好!起来……我带你去见爷!”

    于是黑袍人见着了那根胸骨,他手握着这根小小一段,白生生的骨头,眼中异彩连连,

    “这胸骨的主人当真没有死?”

    “爷,小的不敢欺瞒,小的离开牟家时,那丫头已经能睁眼说话了,虽说还是十分虚弱,不过一条命那必是保住了!”

    “那贾氏当真开了人的胸膛?”

    “爷,这骨头便是证据!”

    “她当真取出心脏了?”

    “这个……小的是听那府上下人说的,可小的也没有亲眼得见,不敢胡言欺瞒爷……”

    “嗯……”

    黑袍人点头语气十分的满意,

    “不管她有没有取出心脏来,能开胸之后,还让人生还,那已是十分厉害了……”

    顿了顿道,

    “至少比这京城的所有仵作都厉害!”

    于是手里把玩着那截胸骨,开始在暗室里踱起步来,半晌回头沉声吩咐道,

    “这个贾氏……务必想法子给我弄来!”

    “这个……爷……这可是锦衣卫千户牟彪之妻,锦衣卫指挥使牟斌的儿媳,要将人虏来不难,难得是如何逃过锦衣卫的追捕……”

    “嗯……此事是有些棘手!”

    黑袍人点头,

    “不过旁人怕他锦衣卫,我却是不怕的……”

    顿了顿又道,

    “不过若是惹上了他们,便如惹上一群疯狗一般,实在是烦不胜烦,还需得小心行事,周密布置……你们先派人盯着她,打听她日常作息,与平日里来往的人员,我们再想法子……”

    “是!”

    ……

    四莲那头却是毫不知情,每日在牟府深居简出,如常过日子,只是牟彪公务太忙,都有好些日子不着家了,又听说朝堂之上风云变幻,锦衣卫虽说是秘密搜罗王万庭的诸般不法证据,可风声终归还是传了出去,朝中百官闻言那是大为震动。

    王万庭三朝元老,在朝中党羽多,仇人也多,可这一回不管是仇人还是党羽那都是有致一同的齐齐将矛头指向了锦衣卫,以及后头的指使之人。

    百官们自然是要惶恐,王万庭这样的三朝元老,如今已是半隐在家的都要被查,那他们这些个天天上朝,斗得跟乌眼鸡的岂不是那案板上的肉,想切哪块是那块,想动哪坨是那坨了么?

    这怎么成?

    大家必须抱成团儿来对抗皇帝,打断皇帝的爪牙锦衣卫,以免得太祖太宗年间的事儿重演!

    于是朝堂之上那是闹得一派火热,今儿这个上折子弹劾,明儿那个跪在金殿上大哭,弘治帝则是凭心情应对群臣,心情好了,便眼儿一闭不搭理,心情不好,便跳起来骂一顿,待到群臣跪下高呼臣等有罪,皇帝得了面子,双方便暂时休战,明儿再来!

    而这只是表面上的事情,功夫实则都在私下里,私下里锦衣卫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王党与其余官员们,该怎么抵挡还是怎么抵挡。

    而这京城中的百姓不愧是见过识广,经过大风大浪,有那经验丰富的,根据那街面上的车辙子印都能知晓,王尚书有事儿了,

    “你没瞧那王府门前的车辙子印都比以往更深了么,还有啊……那王府下人扫门都更加勤了?”

    “为何?”

    “这不是车太多,轮上带的泥土多了么!”

    百官为何频频拜访王府,有为王尚书抱不平的,有为王老大人鸣冤的,有要为王老大人效力的,王老大人倒也客气,但有来客必是不拒,只因着年纪大了,身体衰微,不能亲迎,有些失礼!

    百官们也不计效,根本不顾皇帝不许官员们私下结党,那是明目张胆的聚会,而百官异动,皇帝自然注目,让锦衣卫加派人手监视,牟彪他们就更忙了,一时之间这朝局气氛便紧张起来了。

    四莲看似一派平静的呆在牟府,心里也是暗暗焦急,如今朝堂局势一片混乱,锦衣卫的处境越发艰难,牟家看似如日中天,说不准哪一日便要大厦倾倒,大厦倾倒她不怕,怕的就是这样提心吊胆的等待,心中苦闷又不能对人言,只能自己闷着,这样的煎熬最是磨人。

    四莲无法,只能每日在书房之中练字读书,跟着汪妈妈学截脉,又学些江湖手法,打发时间,分散注意,免得想得多了,生生把自己给想出病来了!

    如此煎熬着又过了十天,听说是王尚书上书请辞,陛下不准,这是摆明了要把人给置于死地,这样真是惹了众怒,百官纷纷上书,又有士林学子到宫门外请愿的,京城百姓多年未见这奇景,很是去看了一回热闹。

    却又说已是夏日,夏日昼长,四莲在前头吃罢了晚饭,转回清静院时天还未黑,外头牟彪回来了,

    “四莲!”

    牟彪大步进来,见着正在窗前看账本的四莲,四莲见着牟彪是又惊又喜又是心头一凛,知晓时候到了,她上前来一把拉了他上下打量,已是近月不见,牟彪生生瘦了一圈儿,脸上胡子拉杂,身上的衣裳也是皱巴巴的,散发着一股子臭味儿,牟彪笑着凑过来重重亲了她一口,却是又连忙将她推远了些,

    “我才打诏狱里出来,身上很是脏污,待我洗过之后再同你说话……”

    当下命人抬了热水进来,他在净房里足足洗了半个时辰,这才神清气爽的出来,牟彪在里头刮了胡子,越发显出他那张削瘦的脸来,四莲看着心疼,

    “怎得瘦了这么多?”

    牟彪过来坐到她身边,用力抱了抱她,皱眉道,

    “你还敢说我,你不也是瘦了……”

    说罢两手掐了掐她的腰身,

    “真是瘦了!”

    想了想问道,

    “这阵子可是担惊受怕了?”

    四莲点头,突然觉着鼻子有些发酸,转身紧紧抱了他,把脸埋进了他怀里,牟彪觉出胸口有些湿润,便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别怕,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他不说还好,一说四莲的眼泪流得更凶了,牟彪被她哭得心里难受,便越发柔声哄他,没想怀里的人越哄越是哭得厉害,他实在无法,只得自己也拖长了声儿,嗷嗷干嚎起来,

    “四莲,你别哭了,你要再哭,我……我……我也想哭了……呜呜呜……”

    他那声音极大,在屋子里居然嚎出了回声来,四莲忙抬了头,红着眼儿瞪他,

    “你……你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哭,别哭了……下人们听见了,可要笑话你了!”

    牟彪一咧嘴,捂着胸口道,

    “没法子,谁你在我心肝儿上挂了钩儿,你一哭我这里就疼!”

    他装模作样的又要哭,四莲咬唇捶他一拳头,这才总算是止住了泪,问道,

    “怎样……可是布置好了?”

    牟彪点头,

    “爹为了这事,启用了多年不用的暗桩,这一回动用的全是不在锦衣卫名册里的暗桩,有好几个的身手在江湖上都是一流的,我们务必一击必中,将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拿下!”

    四莲点头,

    “好,那……我几时回去?”

    牟彪见她痛快应允,他倒是犹豫了,

    “四莲……这事儿可是以你做饵,那帮子人已经是丧心病狂至极点了,你……你若是……”

    后头的话他不敢说,更不敢想,四莲咬唇应道,

    “这阵子我也思虑过许多,依我想来,对方即是盯上我了,那我们怎得都要遇上这一遭的,想躲是躲不了的,如今幸得早有准备,二来对方处心积虑要抓了我去,必是有大用处,一时半时不会有性命之虞,所以我觉得凶险不大……”

    说罢又道,

    “再说了……想想……若是因此把这帮子人一网成擒,以后京城少了这大祸害,也算得积德行善了,便是有些凶险也是值得的!”

    四莲……我怎会让你有凶险?

    牟彪叹气,知晓这事儿是事在必行,再没说话只是捧了她的脸,低头便吻了上去,小夫妻虽同处一城,却是久别,连面都不曾见一回,不见时还能强压了思念,如今肌肤相亲,爱人在怀,那满腔的热情就是溃坝的洪水,再也不能收拾了!

    花窗烛影里,全是恩爱缠绵的身影,有人轻轻的叹息,有人小小的低泣,总归一夜无眠!

    有些事儿想来是早冥冥里早安排好了的,小夫妻第二日回了帽儿胡同,下午便有牟府的人送信过来了,

    “八少夫人,吕家四小姐和五小姐送了帖子来,夫人让我给您送过来!”

    四莲打开一看,却是小汤山与她相谈甚欢的吕家两位小姐送来的请帖,乃是邀她去游湖的,四莲见那上头写的抬字乃是吕氏文秀与文惠,便明白了,

    “看来这是吕四小姐和离的事儿已成了!”

    前头小汤山那武家三公子因着小妾身亡之事,狠狠伤了发妻的心,吕四小姐是个果决之人,说是回去便要请家中长辈出面,与武三公子和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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