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铮把沈末迟送到托管机构。
寒假期间来得孩子少，晚上只有沈末迟一个人，时间也不是很固定。
由于手机频繁响动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顾远铮索性把车停到了路边。
拿起手机就看到了黄禹志的一连串呼号。
最上头那张图片，是他和沈末迟。
似乎是在宠物医院拍的，今天两人都穿了黑色，款式有点像，看上去还挺岁月静好。
他没觉得异样。
还欣赏了一阵子。
直到刷到下面发来的截图还有黄禹志一连串莫名其妙的发言。
当了二十多年直男的顾远铮，关于“是一对”这个说法非常的不理解。
当即回复黄禹志。
【怎么可能？】
【那些人的评论是开玩笑？没人会真往那方面想吧】
【大家都是男的】
【别搞笑了】
黄禹志看着顾远铮轰炸过来的消息比自己刚刚发的还多。
有必要发这么多条吗。
仿佛被玷污清白的良家少女，再不相信，就要投湖自证了。
顾远铮迫切地发着，看着满屏的消息，自己也反应过来。
过激了。
他锁了手机，靠在驾驶座上，目光看着亮起灯牌的好状元辅导班。
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而他却凭着本能把那点未知的苗头朝下压。
模模糊糊的。
却好像没那么想知道，或者说有种机制在替他抵触。
路边一排路灯里好像有个出了故障，显眼地闪烁着，忽亮忽暗，连带着地上的阴影都时有时无。
顾远铮侧头盯着，眸光随之明明灭灭。
不知道看了多久，沈末迟从那个托管班的灯牌下面出来，视野“唰”地一下亮堂起来。
他把车开过去，按了按喇叭，降下车窗：“今天怎么这么早？”
沈末迟有点意外：“今天那个总是迟走的小朋友没来，就两个你一直没走吗？”
“顺路看见的，上车。”顾远铮说。
沈末迟坐上了副驾驶。
今天似乎一反常态，他觉得顾远铮格外沉默。
连他挑起的几句话题都被匆匆终结。
“沈末迟？”
车开着开着，一直没说话的顾远铮忽然叫他。
“嗯？”
“能问你个问题吗？”顾远铮语气犹豫。
沈末迟应了。
一会儿之后，顾远铮故作轻松地开口：
“你当初为什么会和龚橘瑛在一起？”
这个问题一直被两人避而不谈。
因为彼此心照不宣，提了之后，大概率会像现在这样，陷入一片寂静。
龚橘瑛顶替两人分别见面和以“女朋友”身份落网，之间不过月余。
若说只是线下的时候一见钟情，未免过于牵强。
本就狭小的空间几乎落针可闻。
静到顾远铮有点后悔问出了口，但扯开话题的玩笑话在喉咙里滚了及滚，终究犹豫着没有说出口。
因为实在想听答案。
沈末迟一直偏头看着外面，路两边的景物飞速向后，掠成一团团模糊的光影。
“我不知道。”
良久后，他淡声回答。
像是没回答，又像是什么都答了，因为如果问顾远铮的话，他可能也会这么答。
不知道。
一个永远安全的回答。
两人一路上都没再说话。
直到上了楼，要回房间的时候。
顾远铮才开口：“明晚去看电影，别忘了。”
“嗯。”
两人各自进了屋。
月亮挂在夜空里，见证着两人的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顾远铮清清楚楚地听到沈末迟开关房门的声音，但是没有出去。
一整个晚上，他按照黄禹志的截图，搜索并添加了“h大表白墙”。
存了不少图片，看了不少投稿，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评论。
一开始觉得荒唐，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就把这种感觉给忘了。
甚至还会不由自主地代入。
很可怕。
他一整天都待在家里，没再出去找沈末迟。
直到傍晚，才潦草地冲了个澡，套上昨天那身黑色的羽绒服。
看到沈末迟也没换外套，顾远铮心里有点隐秘的小高兴，来得毫无理由。
从问了昨天的问题之后，两人之间就有点奇怪。
顾远铮没再搭沈末迟的肩，一前一后地走到车子边。
路上随意扯了几个轻松的话题，就到了电影院。
现在年关将至，电影院外面的商场很是热闹，喜气洋洋地挂着红灯笼，挤满了人。
等拿了票，入了场才发现不太对劲。
怎么全是情侣。
前后左右都是你侬我侬的粉红氛围。
顾远铮记得这分明是一部动画电影，还以为会有很多小孩子。
他点进了购票软件，重新看了一眼简介。
【动画爱情电影，情侣必看】
“咳，”他认为有必要和沈末迟解释两句，“我买的时候以为是喜羊羊那种动画电影，没想买这种类型。”
“嗯。”沈末迟盯着巨大的电影银幕，随口应了一声。
他没来过这么正儿八经的电影院，确实有点新奇。
但他现在没想这个。
目光从银幕移开，看到前面的情侣共享着一桶爆米花。
女生靠在男生的肩膀上，吃一个，给男朋友喂一个，电影没开始呢就已经“咔吧咔吧”。
顾远铮忽然和他说：“你等我一会儿。”
说完就起身出去了。
沈末迟一个人被留在成双成对的人群里，有点怯。
好在他一向懂得隐藏情绪，把所有情绪都压下去，换上一副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具，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他心里的翻涌却一点都没减少过，该排斥还是排斥，该喜欢还是喜欢，该怕还是怕。
就像现在若无其事地坐着，缩在袖子里的手指却在不安地蜷缩。
但是没过一会儿，旁边的凳子一重，让他心安的气息回来了。
袖子里的手指骤然舒展。
“早知道就带你一起去了，不好意思。”顾远铮发现眼前人有点紧张，抱歉道，“给。”
沈末迟偏过头，满满的一桶爆米花出现在他的眼前，发着黄澄澄，油亮亮的光，甜香扑鼻而来。
桶比前面那个女生的还要大上一倍。
沈末迟看着顾远铮。
然后垂眸接过了爆米花，睫毛轻微地颤动。
顾远铮刚刚走得急，喘息的声音仿佛扑在沈末迟耳朵上，感觉又是发烫。
很快，整个电影院的灯光忽然黑了下来。
银幕上开始播放宣传广告，都是些贺岁片，声响热热闹闹。
沈末迟拿起一颗爆米花放在嘴里，甜的。
银幕闪烁的灯光下，顾远铮看着沈末迟。
恰巧沈末迟转头，两人视线撞了一下。
或许是光线的干扰因素太多，彼此接收到的目光都不是很纯粹。
在他要挪开的时候，沈末迟举着手里的爆米花桶：
“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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