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没有百鬼夜行的日子,

    拥有一头黑色长发的贵公子独自走在萧索的街道上,手中拿着一束山吹花,随性挥舞着,自赏自怜。

    名为奴良鲤伴的妖怪头目有着俊美的容颜,优雅若贵公子的举止,妖力强大更甚其父,一手带领着组织,将其发展壮大至鼎盛期。

    却偏偏钟情于一个弱小的、无法为他和奴良组诞下身为三代目子嗣的幽灵。

    ——这曾一度令其手下妖怪不满,颇有微词,亦曾沦为妖界的笑柄谈资。

    然而旁人所言又与自来随心随性的滑头鬼何干。

    尽管他美丽柔弱的妻子离去已有些岁月了,可痴情的人总是愿意虚耗光阴去等待的,虽他只拥有二分之一的人类血统,亦然。

    当夜没得星和月,天暗的令人心慌,却叫妖物心生欢喜。

    原本随意搭在刀把上的右手堪堪抬高些许,片刻前叫嚣着要吞噬美味魂灵的丑陋下等妖物便已经消散于空中,甚至来不及为自己可悲的一生哀鸣哪怕一秒。

    习惯性闭上一只眼的优雅贵公子瞧着眼前冲他毫不吝啬绽放出笑颜的小姑娘,从对方那莫名叫人怀念感伤的黑发黑眸中生出些许柔软的爱怜来,“不怕我吗?”。

    得了先前还面临被吞噬危机,瑟瑟发抖的女孩子更灿烂的笑容回应。

    他无声笑笑,转身欲走。

    ——却被一只拿着山吹花的白嫩小手拦住去路。

    是不知何时便从他手中跌落的那束啊,他也不知为何而慨叹。

    只再回头看那踮起脚,努力朝他递回失物的小姑娘,“是个好孩子。”,长发的贵公子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轻笑着定下这孩子的去路。

    “那么,你便同我回家去吧,如何?”说着如何的问句,却也不曾给人小姑娘反应的机会,三两下起落间便抱着人回了奴良组本家的宅邸。

    对着一如既往守在门口盼望的美丽女妖疑惑地目光,大咧咧爽朗道:“啊,是我收养的小孩。”。

    被他夹在腋下的小姑娘仍尽心尽力的护着手中娇艳的花朵,全然不知自己已然被拐进了更穷凶极恶的妖怪窝。

    滑头鬼呵,随性到令人发指,偷奸耍滑的好手哉!

    已然被列为极端危险分子管控起来的明石国行狼狈的瘫坐在地上,在一片严阵以待的寂静中,听着远方刀剑交错轰鸣,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来,他想起三日前被他从现世接回的银发少年,心底头一回生出后悔的情绪来。

    ‘可真是干了件了不得的大事啊。’他想。

    向来以没干劲做卖点的刀剑付丧神,伸手取下已经在战斗中损坏的不成样子的细框眼镜,随手丢在一旁,化作人形后,受伤会流血这点也与常人无异,他看了眼身下流出的汩汩鲜血,几乎都快把整间屋子的地板浸染。

    ——过分宠溺孩子的恶果啊,又是一声叹息。

    可是无论如何,果然都不可能放任不管啊。

    毕竟对方是萤丸啊,和爱染不同,是那个萤丸啊。

    “喂!国行,虽说早就知道你这家伙的偏心了,可也不必一句话强调两遍吧。”

    身上同样血腥味浓重,伤痕累累的小短刀额角青筋微跳,在看见被自己抱怨的家伙已是双眼迷蒙,意识不清的模样后更是汗颜。

    这家伙

    就连昏迷后,潜意识里满心满眼也是萤丸啊!!!!

    小短刀内心的悲伤无人可诉,然而说到底,他也不是真的这么计较这些,要说起来,他自己平日里对萤丸的宠爱也是不遑多让的。

    总而言之,来派三振,除萤丸自身外,其余全员萤丸控无疑。

    两位丧失战斗能力的来派的刀剑付丧神,不多会儿便被已互为敌对立场的昔日同僚们押解入时之政府的秘密牢狱。

    在被强行分开,押入不同的牢房前,已然濒临碎刀,意识模糊的来派大家长明石国行,终究还是对向来被他作为萤丸附带忽视的爱染道了歉。

    “抱歉啊,爱染,没能保护好你。”

    温情有良心的,让一向习惯了被忽视待遇的小短刀有些不自在。

    爱染国俊皱了皱鼻子,别扭的小男子汉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大咧咧道:“说的什么话,明石。”

    ——“我可是不输太刀的爱染国俊啊!”

    以一贯的自信,让忽然良心发现的监护人忍不住勾起唇角微笑。

    “啊。”

    两日后。

    追击捉拿叛刀萤丸的部队返回。

    ——带回了‘损失惨重,未能完成任务’的最坏消息。

    与此同时,被关押在牢狱中的明石国行和爱染国俊也收到了要被抹消记忆,强制陷入沉睡的最终审判结果。

    感受着周身灵力的迅速流失,预感大约还有一刻钟意识就要再度归于长久的寂静。

    被时之政府恢复了身上的致命伤,顺其自然无力瘫坐在地的明石国行,用一贯的懒洋洋的语调问身旁同派系的小短刀:“呐、爱染,后悔吗?”

    “哈啊——?”相较之下,灵力流失更快的爱染国俊有些困顿的翻了他一个白眼,觉得这厮纯粹是没话找话,“都这时候了还说什么后不后悔!”。

    “不过就是过回以前的日子罢了。”早已习惯了数百年来沉睡中的孤寂,小短刀很是看的开。

    的确也是没话找话的明石国行闻言,怠倦的眯了眯眼“嘛、也是。”

    “而且、”

    在最后的意识消散前,红发少年模样的付丧神瘪了瘪嘴,往昔明亮的金眸中,尽是为同伴感同身受的忧伤,“萤丸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萤丸哭啊。”

    ——所以,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是吗是这样啊。”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更遑论是享受厮杀快感的刀剑呢。

    明石国行体贴的别过头,

    没有看男孩子颊边划过的,不甘心的泪水。

    是个好孩子啊,爱染。

    用温柔的不像话的目光注视着已经变回本体刀剑模样的爱染国俊,逐渐透明化的男人微笑着送上祝福:“做个好梦吧。”

    ‘嘛、如果是萤丸的话,一定能顺利达成心愿的吧。’

    在唯有寂寥永恒的黑暗中,有谁这么叹息着,无奈却也温柔。

    逃亡在外的银发少年忽然驻足,

    感受着灵魂深处相继断开的、与同为刀剑付丧神的家人潜在的联系感应,一双碧色的眼眸不期然流下血泪。

    他神色木然的抱着怀中沾了无数同僚鲜血的大太刀,一步一踉跄的向未知的远方走去,原本俏皮可爱的短发一朝失了帽子的掩盖,被忽如其来的怪风尽数吹起,待洋洋洒洒的再落下来时,已是一头赛雪长缎似的白发了。

    至此,背负着罪刀恶名的大太刀萤丸——彻底暗堕。

    公元二零二一年八月十六日。

    时之政府手下,作为独一无二的真品本体孕育出的刀剑付丧神之一,大太刀萤丸叛变。

    并在同为来派的刀剑——爱染国俊和明石国行的帮助下,借助时空转换器,成功穿越时空,至此不知去向。

    此事牵扯甚广,影响重大。

    ——盖因罪刀萤丸在逃亡期间斩杀刀剑四十九把,出动捉拿的十五名审神者中有六名重伤。

    因此事性质着实过于恶劣,唯恐消息走漏后引起广大审神者恐慌,时之政府将其列为最高机密之一,要求知情者立下魂契,以保守秘密。与此事相关的刀剑□□一律刀解,至于来派的爱染国俊和明石国行,由于是独一无二的真品本体,不可轻易处置,因而被抹消记忆,强制陷入沉睡。

    值得一提的是。

    与以往对时之政府或审神者产生怨恨的刀剑男士廉价的复制品不同,罪刀萤丸,位属时之政府重视珍惜的真品刀剑之一。

    ——由此,其叛逃动机一直成谜。

    该事件始末,记载于时之政府编年史中,史称——血色萤祸。

    说起来。

    其实在长久的沉睡前,明石国行问爱染国俊后不后悔的时候。

    他也扪心自问,‘后悔吗?’。

    失去渴盼已久的自由身,好不容易才从数百年的孤寂中脱离,再次的同家人相聚。

    人类的世界有太多太多有意思的事情吸引着他们这些新生的刀剑付丧神。

    然而为了萤丸那几乎不可能达成的心愿,便要舍弃掉这些,值得吗?后悔吗?

    自然,最后的答案不言而喻——

    明石国行有想过,或许当初是真的冲动过头也说不定,可转念又豁然。

    哈、有什么区别呢?

    总归都是一样的,

    当萤丸那孩子流着泪跌坐在他面前,用颤抖的声音,问他该怎么办的那刻起,就已经注定了。

    ‘呐、国行,我该怎么办?’

    ‘有一个、有一个人类女孩子为了我死掉了。’

    ‘我告诉她,‘我不是人类,所以原本就不会有事的。’,我都已经准备好等着她责骂怨恨我了,可她没有,她说对不起,对不起,自作主张害你背上了罪孽。’

    ‘——可这是不对的吧,呐、

    明明,明明就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的话呜呜,可恶!’

    啊啊

    真是的,所谓的监护人,果然不是个轻松的活计啊。

    他于是后来这么想着,告诉颓然流泪的少年,尽管放手去做。

    至于他,则与同样眼神坚定的爱染国俊一起,一左一右护在少年身边,为其开道断后。

    说实在的,面对无数锋芒毕露的昔日同僚,在感到头痛棘手的同时。

    名为明石国行的刀剑付丧神,亦久违的、享受着畅快淋漓生死一线的战斗带来的快感,“真为难啊……被逼到这份上,除了拿出真本事外别无他法了。”。

    说着这么潇洒帅气的话,直到目送着那孩子一路杀出重围,这才脱力跪倒在地,同喊着他名字冲过来的爱染国俊一起,再不做抵抗,心甘情愿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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