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的热闹,是由两辆马车分别载走霍晗程心安才结束的。

    这个时候,陈岁已经带着山贼一伙人回了陈府。

    大厅内,陈父的官服还未换下,眸色阴沉地望着院外的某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母在厅堂内来回挪步,手中不断缴着帕子,“不是说早入城了,怎么还没回来?”

    说着,坐回一侧主位,拍着腿语气焦急地喃喃道:“这事该怎么办?”

    “这冯校尉怎么就顺着岁岁胡来呢!”

    陈岁把霍程两人用板车拖回城内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对本就有裂痕的陈霍程三家无疑是雪上加霜。

    陈父还是望着院外持续放空,陈母也没在意,继续说着:“要不,我去库房挑点好东西送过去,兴许能挽回一二?”

    “嘭!”

    蓦地,陈父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吓得陈母浑身胆颤。

    “凭什么!”

    就见陈父神情激动,伸出胳膊指着院外怒喝,“我陈家,凭什么用自己的脸面给他们铺台阶?”

    仿佛说到了自己的痛处,陈父深呼吸了几下,回忆着:“出事的时候,我可是好话说尽,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就差跪下求那程如海,求他在圣上面前,替丫头说说情。

    呵!他倒好,冷眼以对,说,让我闺女自求多福!

    哼!现在让他闺女自求多福吧。”

    “……”陈母一时无言以对,好话赖话都让你自己说尽了,你怎么这么能耐呢?

    “那……霍家怎么办?”

    陈父缓了缓脸色,端着茶盏,略有思虑,“必须让他们两人断个干干净净!”

    他们,自然是指霍晗和程心安二人。

    自家女儿对霍晗的执着,他们之前可是领教了一番,劝不了陈岁岁,也只望霍晗日后能收起心思。

    “都怨你!”陈母似乎找到了出气的理由,言语中带着委屈埋怨,“你说你当时那么着急做什么我觉得天和那孩子就很好,你偏不同意!”

    “你跟岳父家有仇吗?”陈父下意思脱口而出,得到了陈母杏眸怒瞪。

    陈父只能僵硬地转移话题,起身向外探去。

    “话说,咱家丫头是不是快到家了?”

    这时,陈母的一颗心又重新担了起来,“听外面传的,说是岁岁受伤了?还不知道伤得重不重?”

    “放心,有事的话,外面早就乱起来了。”陈父让陈母放宽心,“再者说,那两人不也被咱家丫头一箭射穿了?”

    他大粗条地心想:明日上朝,那两家若是哭他们家的孩子,我就哭我家丫头,怎么着,谁家还没个受了伤的娃了!

    话音刚落,下人便来报,“大小姐回来了……还带回来好多人。”

    陈母心急,听到前半句话,就向院外跑去。

    陈父佯装淡定地整了整自己的袖口衣摆,正了正脸色,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这才出了厅门。

    陈岁带回来的那伙山贼,还需要他们提供铁钩手的讯息,一入府,便把他们安排在偏僻的院落,严加看管。

    此时的她,被激动万分的陈母抱在怀里,很是不自在,有些彷徨。

    陈母小心捧着陈岁的头,“岁岁,受的伤严重不严重?”

    随后让下人跑快点,把太医请来。

    陈岁连忙阻止,指着身后,“王太医还在这,不用再跑一趟了。”

    黄天和却不同意,“姑姑,别听表妹的,那个太医居然咒表妹、咒表妹……”

    陈母心慌于黄天和话里的未尽之意,立刻屏退下人,这才得知陈岁居然因为在山上救治不及时,以后怕是子嗣有碍。

    “怎么会?不会的!”

    一时间无法接受的陈母,当场晕厥过去。

    “夫人!”

    “姑姑!”

    “娘亲!”

    本以为难以叫出口的称呼,就这么脱口而出。

    陈母被扶到内室后,陈父望着陈岁头上刺眼的纱布,拳头不断收紧。

    “他们会付出代价的!”

    “姑父,我们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萧世子。”

    陈父一惊,脸上浮现出愕然的表情,“萧世子?是那位病恹恹的世子吗?”

    “是啊!”黄天和把萧百策整治恶婆子,并一路护送的事情,向陈父简单说了一下。

    陈父一下子脱力坐在了板凳上,神情呆滞了片刻。

    “姑父?怎么了?”

    “真是躲都躲不过。”陈父低吟了一句,叹了口气,看着陈岁黄天和嘱咐道:“人家毕竟是世子爷,还是避着点好,不要太亲近。”

    “对了!”陈父猛然站起身来,“你方才说萧世子一路护送,现在他人了?”

    黄天和:“萧世子说今日事太多,改日再来叨扰。”

    陈岁察觉到陈父对萧百策的抵触,垂眸抿了一口茶水,向系统求证,【陈家和那人有旧怨吗?】

    系统:【宿主,具体信息,需要您自行探索。】

    【你传给我的原书剧情断断续续,根本不是成书,现在还要我自行探索?话说回来,除了绑定穿书之外,你还有何用?】

    系统:【……】看破不说破,懂?

    “那好,就这么办!”

    黄天和突然拍掌决定了某事,陈岁一脸茫然,她错过了什么?

    追问之下才知陈父要状告霍程两家。

    见两人义愤填膺的表情,陈岁暗道不妙。

    思来想去,陈岁把怀里藏了许久的东西,拿了出来,摆在桌面上。

    “这是什么?”

    一张字据。

    黄天和看到东西后,随意用余光撇了一眼。

    下一刻,便跟看到猫的耗子般,惊吓地跳了起来,还跳得远远的,颤抖着指尖在字据和陈岁来回晃动,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你、你……”

    陈岁没搭理他,径直看向陈父。

    无辜坦荡的眼神,让陈父以为陈岁又故意恶作剧,吓唬黄天和。

    待他大致扫了一眼字据上所写的内容后,顿觉头晕目眩。

    夫人啊,给我留个空,他也想上床上躺一躺。

    偏偏陈岁还不放过他,又在他的心头上浇了一盆凉水,“这份字据,那个接头人手中也有一份。”

    陈父扶着桌面稳住自己的身形,喝着冷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晕!晕了陈家就完了!

    “你……”陈父指着陈岁,想训斥几句,可看着陈岁负伤的惨样,指责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面对陈父一言难尽的表情,陈岁贴心地为他倒了一杯新茶。

    这是一杯新茶就能解决的事吗?

    陈父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紧锁眉头,就着新茶水,把冒到嗓子眼的忐忑与不安,全部顺回肚子里。

    事到如今,再去指责过错,也挽回不了什么。

    话虽如此,可陈父对另一件事甚是纳闷,“你是怎么想起来勾结、呸,找人假扮山贼的?”

    当然是旁人提醒的。

    陈岁替原主在心底默默回答,但她并不打算告诉陈父。

    一是那人身份特殊;二是她要亲自收拾那人。

    陈父独自沉吟了一会儿,猜想是她话本看多的缘故,暗自叹气中,又想起一事。

    “关于接头人的讯息,你知道多少?”

    陈岁在脑海中找到那张脸谱,可惜也是易容之后的样子,她摇了摇头,把铁钩手和密道的事讲了出来。

    陈父:“密道?”

    黄天和:“表妹,你怎么不早说?我当时就能让人上山查看一番!”

    密道是个劫难,幕后之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陈岁不想他人无辜送死。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山脚下,她才没有立即请冯校尉上山搜查。

    陈黄两家的覆灭,遂了不少人的意。

    若说这一切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她是不会信的。

    在她怀疑名单上的第一人选,便是在那个时间,恰巧出现在她身边的萧百策。

    犯罪之人,总会回到犯罪现场的,不是吗?

    至于白白送人头的霍晗他娘,根本不值一提,自然也被陈岁排除在外了。

    虽然,陈岁告诉陈父,密道有危险,但陈父自有主张。

    而昏厥的陈母,经过王太医的医治,也并无大碍,陈岁几人也放下心来。

    王太医开好药方后,也给陈岁开了几副药,并宽慰她,虽说是难有子嗣,但好好调养,也不是没有机会。

    陈父和黄天和同时松了一口气,随后便派护院,护送王太医离开。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黄天和也开口拜辞。

    陈父并未客气挽留,陈岁心系黄老太爷的身体,回想起书中剧情,“回去之后,要让郎中探探脉,今日他老人家也替我们担惊受怕。”

    “我记下了。”黄天和拍着自己的胸脯,向陈岁保证。

    “咳咳。”陈父清了清嗓子,温声唤了一声,“天和。”

    黄天和打了个冷颤,汗毛顷刻间竖起,内心深感不妙,“姑、姑父,还有什么吩咐?”

    陈父抿着嘴,欲言又止,背在身后的双手攥成拳,“……岁岁的身体状况,先不要告诉任何人。”

    陈岁子嗣有碍的事情,只有几人知晓。

    陈父在心里算计着,冯校尉是自己人,不用担心;尉迟玉肯定会告诉程家那边,但为了他们自己,也不会到处声张;但黄家,还是多瞒一会儿是一会儿,尤其是到了已知天命之年的岳丈大人。

    “我知道的。”黄天和点头如捣蒜。

    他想得简单,王太医说了,好好调养还是能生孩子的,那不就是没有问题吗。

    黄天和走后,父女俩相对无言,陈父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而陈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直到探查密道的人回来。

    密道中没有任何危险,而且很干净,干净地连个脚印都没有。

    “不可能没有脚印的。”陈岁看向陈父,态度坚定,“之前那伙山贼,还从密道中下山买过东西。”

    陈父抚着胡子,眉间再次皱起山川,“这件事,交给爹爹了,至于你带回来的那伙山贼……”

    陈岁注意到陈父眸中一闪而过的杀意,连忙说道:“我们不仅要靠他们找铁钩手和接头人,而且,他们还是证人!”

    那张字据,是隐患,是原主勾结山贼的物证;

    可那伙假山贼,也是转机,是陈岁花钱找人来演戏的人证。

    “我知道了。”陈父点头妥协了,没有再想着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那伙山贼。

    此时,夜幕已深,管家来报,说冯校尉来了。

    父女俩对视一眼,齐齐起身,前往前厅。

    冯校尉的戎装已经换下,凳子还没坐热,便听到了走廊上熟悉的脚步声,连忙起身,转眼间,陈父的身影已经来自堂前。

    “恩师。”

    陈父点点头,身后的陈岁屈膝行礼,“冯校尉。”

    冯校尉回了一礼,随即说明了来意,“我来给陈姑娘道喜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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