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涂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他揉着太阳穴缓缓坐起身，牵动了叮叮啷啷的铁链声。
“什么？”余涂低头一看，发现他的手脚都被绑上了长长的金色锁链。
余涂：？
举目四望，他困身之处是一个巨大的金色鸟笼，笼中安置了藤编的杜鹃花秋千，瓷白的餐桌和七彩琉璃餐具，最外围还有层层叠叠的鲜花。唯一的光源是鸟笼顶上的灯，鸟笼之外是一片漆黑，无从得知这是什么地方。
余涂记得，他是跟踪孔橘来到郊外的某个别墅，然后就
“你醒了。”一道微哑低沉的男声传来。
余涂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去。
花丛小径上，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从幽暗中走出，缓缓进入笼中，来到余涂面前。
他满目深情：“小桔，我终于找到你了。”
“阿檀”余涂的神情有片刻的恍惚，仿佛思绪回到了遥远的过去，但他很快清醒，眼神凌厉似刀：“你是谁！”
“我们拜堂成过亲的。”商净檀抬手抚上余涂的脸庞，亲昵地靠近他：“我是你夫君，你忘了？”
余涂啪地挥开他的手，“我夫君早就死了，而你——”余涂上上下下打量他，终于发现了不协调的地方：“你他么都不是个人。”
“不准说脏话。”商净檀板着脸教育他，“你忘了我们的规矩了？说一次脏话，我就要罚你一次。还记得惩罚的内容吗？”
他凑到余涂耳边说了几个字。
死去的记忆活过来疯狂给了余涂一拳，余涂恼羞成怒，就要像以往每一次被捉弄了那样对他“破口大骂”，可话到嘴边余涂忽然冷静了下来，眼前的真的是商净檀吗？
毕竟是多年夫夫，商净檀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就是商净檀。”商净檀俯身将余涂拥进怀里，在余涂没醒来的时候他就无数次想这样做了，像是要把余涂揉进血肉里一般，紧紧地拥抱他。
“我堕魔了，小桔。”商净檀用颤抖的唇轻吻他的耳廓：“我可以活很久。”
“——我不会再抛下你第二次。”
———
“你不能自己去，”曾翊牢牢拉住江成越：“这很明显有诈，我跟你一起去！”
“我去吧！”罗逍挺身而出，拍着胸脯保证：“我一定把余涂带回来！”
江成越毫不犹豫就把名片给罗逍，“嗯，去吧。”
这句话就像丢出了一个飞盘，罗逍就是纵身叼住飞盘的那个，“交给我吧！”
说完，罗逍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曾翊都没反应过来，“你真让他去了？这……这不是买一送一吗？”
罗逍师从崛山，山门以探寻秘境为己任，他所在的探驹宗是崛山首屈一指的山头，罗逍更是有史以来年纪最轻的宗主。但罗逍虽然在同龄的妖怪里是头筹，可经验和妖龄就摆在那，若是跟四百年以上的妖怪交手就容易沦落下风。
说白了，罗逍连余涂都打不过，而既然对方能抓住余涂，罗逍去了等于白给啊！
曾翊掏出手机对罗逍狂轰滥炸，劝他别轻举妄动，但罗逍只回了两个字：放心。
“怎么放心啊。”曾翊捉急，看着气定神闲的江成越，问他：“你就不担心吗？”
“罗逍能从众多凶险的秘境脱身，自然有保命的本事，不必为他担心。”江成越回答。
“那余涂呢？”
“如果那人真的是商净檀，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可曾翊还是坐立难安，“商净檀不是已经死了吗？你之前不也说过，转世后的人跟转世前不能算同一个，那、那他应该不记得余涂才对吧？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地把余涂引出来呢？”
“你觉得呢？”江成越并不直接分析，他更想听曾翊的思考。
“两种可能，一：是真正的商净檀，他没有转世、或者转世了但保留了记忆；二，是假冒的，是针对你挖的一个陷阱。”曾翊撑着下巴推理：“如果是陷阱，有点迂回、不高明，但我想不通，如果是第一种，真的商净檀为什么不直接跟余涂相认？”
“那个”孔橘举起手，弱弱地询问：“没我的事的话，我可以走了吗？我晚上还有一个通告。”
他存在感太弱了，曾翊都忘了屋子里还有一个妖。
“商净檀的事你知道多少？”江成越开门见山地问他。
“我什么都不知道。”孔橘连连摇头，脸都白了。
“那你走吧。”
江成越放他离开，孔橘感激不已地快速退场了。
曾翊没想到江成越这么好说话，“你干嘛让他走？”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曾翊不解其意，顺着江成越的目光落到刚刚孔橘坐过的地方，那里静静地躺着又一张名片。
江成越一扬手，名片唰地飞到他手上，他左手拿名片，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在名片背面用力一抹，丝丝缕缕的魔气便被抹去了。
曾翊：！
他完全没感觉到魔气的存在！
再一看，抹去魔气后的字符跳跃翻滚，变换形态，竟然形成了一个新的地址。想必，这才是真正的约见地点。
江成越许久没有遇到这么讲究的对手了，他勾起唇角：“有意思。”
他一脸的兴致盎然，曾翊还不曾见过江成越这样的表情。
在那双满是趣味的眼里，还有勃勃的好胜心和运筹帷幄的淡然，让人觉得他一定是胜券在握的。
曾翊怔怔地望着他，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
“你的腿是怎么回事？”余涂问。
“堕魔总要付出一点代价的。”商净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可怜一点。
可余涂只是冷笑一声，“哦，活该。”
“小桔，你不心疼我了。”
“疼你妈。”余涂摇了摇手上的锁链，“你他么怎么不心疼心疼我，给我解开？”
商净檀拿出纸笔，画了个“正”字，“你说一次粗话，就加一笔，回头惩罚的时候一起算。”
“”余涂脸都青了，真要惩罚的话，他的腰不得废了啊。
“给你解开你就会飞走了，谁让我家小桔是一只花彩雀莺呢。”商净檀放下毛笔，轻轻吹了吹纸上的墨迹，这才回答刚才的话。
“所以你还在锁链上加了咒防止我恢复原形？”余涂气笑了，“商净檀，真有你的，在我生气前赶紧放了我！”
“不放。”商净檀对“放”字尤为敏感，他伸手扼住余涂的下巴，逼迫他与自己仅留下一掌的空隙，呼吸都彼此相闻。
他操控金锁链收紧，让余涂挣脱不得，余涂这才发现商净檀的实力远比他以为的要强。
“放了你就找不到你了，为了找你，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功夫？我以为我彻底丢了你了，小桔”
“你他妈的有病啊！”余涂受不了地狠狠推他，力道没控制好，一巴掌拍上了商净檀的脸，俊美的脸庞上顿时浮现了一个巴掌印。
余涂下意识心疼了下，赶紧移开视线，“老子现在叫余涂，别小桔小桔的叫了。”
“余涂”商净檀在嘴里反复琢磨这个名字，“是他给你取的吗？”
“谁？”
“江成越。”
余涂整不明白了，“这跟越哥什么有什么关系，我自己改的。”
“‘越哥’？”商净檀咬了咬牙，“叫得倒是亲密，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一副质问的模样，余涂终于明白他在发什么神经了，“你是上赶着要给自己认绿帽子？”
商净檀眼睛顿时红了，他克制着怒火，从口袋里拿出余涂的手机：“你倒是给他发了不少情话，他理你了吗？！”
“你看我手机？”余涂简直不能忍，“还给我！”
“还有那个罗逍，他喜欢你吧？可惜了，他能不能从魔窟迷宫里逃出来还难说。”
“商净檀！”余涂火大，“我们的事不要扯不相关的人！”
这么久不见，商净檀乱吃醋的性子真是一点儿没变！
“不相关”三个字奇妙地安抚了商净檀，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孔橘的消息。
商净檀看完后变得面无表情：“他要来了。”
“谁？”余涂心累，脑子转不过弯。
“江成越。”商净檀坦白道：“我设法给他递了消息，让他单独过来。呵，本以为他已是强弩之末会做个缩头乌龟，没想到还有几分胆气。”
“你才缩头乌龟，越哥最强，yyds！”
余涂越夸江成越，商净檀就越不高兴，他一不高兴，就想让余涂闭嘴——自然是用嘴堵余涂的嘴。
余涂把他咬出了血，可即使这样，商净檀也不愿意放开。
“你他妈拿开你的脏嘴！”余涂都要气哭了。
“脏？”商净檀也要被他气疯了，“我脏？！”
“你就是脏！我他妈想到你找了一个跟我很像的鸟做替代品就恶心得想吐！”
商净檀表情一凝，随即欣喜地看着他：“小涂，你是在吃醋吗？”
余涂：“吃你个头！”
商净檀轻轻抚去余涂唇边的血，高兴地告诉他：“我跟那只金腰燕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只是找不到你了，只能用这个法子。小涂，我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余涂无动于衷：“爱我你就放开我。”
“不行。”
“别怪我没提醒你，越哥不好惹的！”
“你觉得我赢不了他？”商净檀不高兴。
余涂要崩溃了，什么叫无效沟通，这就叫无效沟通。
商净檀随手凝出一团浓烈的魔气，余涂惊讶地瞪大眼睛。
“我是魔王，小涂。”商净檀眉眼冷峻，杀气四散。
别墅外，江成越和曾翊走下车。
曾翊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明明是大夏天，这幢大别墅却阴森森、凉飕飕的。
大门紧闭，曾翊正要找门铃的位置，“吱——”的一声，大门缓缓敞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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