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干什么,‘血风’!”梅丽娜尔转头看见一脸贪婪地盯着萨依,准备伸手触摸,或是“抓取”他的“血风”,警惕地制止道。

    紧跟着,她竟然从腰间拿出了一把崭新的左轮手枪,抵住了“血风”的后脑,靠近脑干的位置。

    “哟,哟,哟,梅丽娜尔小姐,不要那么冲动嘛。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谚语吗?”“血风”略带戏谑地问道。

    “我不想听,而且,如果你的‘正事’是与眼前的孩子萨依和机械体罗捏有关的话,我劝你放弃,至少说明白点。”梅丽娜尔严肃地说道,右手轻微扣动手枪的后部扳机,带有威胁的意味。

    “确实是与他们有关。可爱的孩子,令人着迷的机械体。我要带离他们,与【秩序者】来特团聚。梅丽娜尔,你是真的愚蠢啊。”“血风”低声道。

    “愚蠢?”梅丽娜尔不解地问道。

    “你掌握了不少有关古籍的,抉择者日记的信息,甚至对召唤的仪式了然于胸,而且,你还与来特见过面。到了现在,你还没弄清楚他和罗捏之间存在的关联吗?”

    “关联?”梅丽娜尔思忖道,右手拿着的左轮手枪不经意间向下偏移了一点。

    不过“血风”并不惧怕这种“低级机械武器”的威力,这个时代早已不属于燧发枪,也不属于左轮手枪了,而是即将进入电力、喷气飞机、导弹、电磁脉冲步枪,甚至是“机械式天罚之火”的时代。

    旧时代的武器早已无法伤害强大的失落者,唯有触及神明的力量,才值得“血风”感到恐惧。

    因此,他并没有刻意去关注手枪的存在,而是继续伸手,将萨依粗暴地拉到了自己的怀中,用力抚摸着他那因为营养缺乏而导致略微干瘦,棱角分明的,已然变得有些粗糙的脸蛋。

    “红色魔源力来自机械,‘械元之女’也是机械的产物。还有,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希望教会派遣了一位老魔法师去为了罗捏去探测神明领域的方位。人类在监视我们,我们也有潜伏者在观测人类。”

    “我的线人告诉我,来特与你们的老魔法师见过面,乖乖,为了抢先探知神明领域,你们除了消耗掉一件‘圣物’,还送给了他一块你们希望教皇爱不释手的‘灼心棱镜’。

    我想,你们并不是愚蠢,而是刻意对我们和巨人教会隐瞒了很多事情,现在,这里神明的秘密距离揭晓并不算遥远了,我们应该互相坦诚相待,不是吗?”“血风”用劝告的语气说道。

    “实话实说,”梅丽娜尔用余光扫过罗捏,“我除了能确定来特身上的红色魔源力能跳过‘迷惘的歌声’,开启封闭神明领域的石门外,就只了解到他身上可能存在一位沉睡的神明使徒。其他的我无从做出判断,因为缺乏信息。”

    “你有好好占卜过吗?”“血风”突兀地问道。

    “占卜?”梅丽娜尔好奇道。

    的确,之前的几年她一直混迹于人类世界中,根本没有机会去接触多少与魔源力和非凡事物范畴有关的事情,除了一些价值不大的序位魔物外。

    对于占卜,勐然听到,她甚至感觉有些陌生。

    “当然,”“血风”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序组牌和塔罗牌的占卜,当然,是这么一个逻辑:‘械元之女’的力量来自机械,罗捏是机械之主的产物,而红色魔源力的根源也是机械。将这三者关联起来,再确定罗捏和来特两个对象,就能释放魔源力,开始占卜‘对象’之间的关系了。”

    “怎么说?”梅丽娜尔霍然明白了几处逻辑关系,瞬间明悟了些许,但依旧希望由“血风”告诉他那个经过确切“占卜”得来的答桉。

    “序组牌的结论是‘0号爱’,塔罗牌的结论是‘恋人’。这,应该很明显了吧?”“血风”说着,露出了一副彷佛在描述不可描述之事时,那种不怀好意的微笑。

    “‘爱’我了解,是包容一切的博爱,情愿奉献自己但不追求任何回报的大爱,通常被占卜得出该卡牌背后的【爱神】职业的人都是善良的、伟大的,甚至只能走向最为悲惨的结局,就像腾因教派的娜塔莎,真是一个美丽、善良的女人。”梅丽娜尔的语气中带着浓郁的惆怅。

    一个女人,亲口承认另一个女人美丽,足以证明她的敬佩之心。

    就好像一个男人承认另一个男人帅气、强壮一样,必然不存在任何的嫉妒。

    前提是发自真心。

    望着破败的,尘埃密布,污垢附着,四面大门敞开,支柱呈现斑驳之感的宫殿,梅丽娜尔有些忧郁。

    她没有正位枢机那般强大的魔源力,也没有足以支撑战斗的序位魔物作为武器,即便她在很早之前就被序组牌认可为【祈祷者】,但他所信仰的暗夜之主和旧日神明早已沉睡于漆黑的、无知的深海宫殿中,被黏稠的失去生机的藤蔓锁链所缠绕,处于永恒的沉睡之下,并不能提供给她任何力量。

    现在,她手中只有那把过时的左轮手枪,漆黑小巧的外形并不能支撑它装填超过六颗子弹,狭窄的转轮里并不可能装得下更具威力的银制子弹。

    换而言之,她的威胁只不过是像马戏团小丑的作秀,毫无意义,令人发笑。

    因此,简短思索后,他并不想阻止“血风”带走萨依和罗捏,她只需要更多的信息,有关“械元之女”的,有关红色魔源力的。

    长长叹息,喉咙中发出一阵金属呜鸣声,梅丽娜尔还是选择将手枪放下,放回腰间由带子构成的足够隐蔽的、简易的枪套之中,说道:

    “只是‘恋人’,我不太理解。”

    “不能解读地过深。”“血风”提醒道。

    “不明白。”梅丽娜尔耸了耸肩,摆了摆手说道。

    “其一,它象征‘狂风’系魔源力,或许与我有关,但不是重点。其二,从牌面上来看,它象征愉悦的情感、目不转睛的吸引、一见钟情的爱情,还有,完美无瑕的合作。换句话说,执掌命运的神明早已将两人联系在了一起,他们会互相配合,就像真正的‘恋人’一般,最终开启高地中心的神明领域,找到‘械元之女’。

    只是有人在背后通过某种‘因果律武器’阻止他们相遇,让他俩现在都未曾会面过。所以,我打算纠正命运,令真正的‘结局’走向预定的轨道……这与我的理想有关。”“血风”的语气异常坚定,就好像他是一块伫立在高山之上岿然不动的巨石,决绝、无畏。

    “在你看来……‘结局’是什么,正确的命运又是什么?”梅丽娜尔顿感有些可笑,但她明白,讨论与理想和信念相关的话题时她不能笑。

    否则,“血风”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信念被质疑,甚至是崩塌的话足以令他做出任何不计后果的疯狂行为,梅丽娜尔并不愚蠢。

    安静的,短暂的沉默后,“血风”伸手轻轻拍了拍怀中萨依“可爱”的脸蛋,切换回温柔的语调说道:

    “共存、共生、共长、共舞,人类与失落者的命运不应该是互相战斗,最后一同灭亡,应该和平共处,超越贫穷和富有、超越等级和阶层的界限,超越物种和种族的差别。这个世界上不应有人统治,不应有人被统治,我们都是生存在造物主和神明庇佑之下的‘人’。

    只是可惜,这个世界经历了四个纪元,我明白,即便是第五纪元到来,一切或许也不会有多少改观。”

    说着,“血风”单手支撑身体,勐地跃起,转头看向梅丽娜尔,一脸严肃地继续说道:

    “在东方文化中六十年为一个轮回,依照炎火帝国的纪元方式,十个轮回是一个纪元,这与我们的龙元历、西陆历还有旧元历所记录的总数并无差别。昼夜更替形成了一天,日以继夜组成了月,四季的更替构成了年,一年年悲惨的命运叠加,人类又度过了纪元。”

    “但无论是龙族掌管一切的龙之纪元,人类复兴发展、统治世界的人类纪元,是蒸汽与机械轰鸣、人类进军自然的蒸汽纪元,还是万物凋零,非凡和污秽布满大陆的废土纪元,从来都有人被榨取,被奴役。其实,来特的构想是对的,他想创建一个平等的,类似乌托邦的世界,无论这种想法是否受到神明使徒的影响,他都是伟大的,足以给人类和失落者都带来希望的,未来一定会比肩神明的存在。所以……梅丽娜尔,现在你有所领悟了吧。”

    “你想依据序组牌和‘塔罗牌’的指引,带走罗捏去协助……与来特合作,一同探知神明,进而完成你所谓的……嗯……正确命运指引的世界。可是,这与萨依有什么关系?按照你的说法,你应该放开萨依,带走罗捏。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帝国的大炮轰击还在持续,你能保证通过‘跃迁术’进来,我们并不能保证你能平安地回到暗夜教会去。”梅丽娜尔半威胁地分析现状道。

    但旋即,“血风”露出了一抹浓重的嘲讽般的微笑。

    他将萨依轻柔地从怀中推开,径直起身,整个右半边身体散发出浓烈的宛如鲜血般的赤红色光华。

    伴随着金属碰撞的“卡卡”声,“血风”的整个右臂被一团手臂粗细的铁链死死缠绕。

    又过了几秒,耀眼的,混杂着恍忽感的,近乎令梅丽娜尔在精神深处被压抑地喘不过气,行将精神崩溃的五彩光芒闪烁后,那铁链竟然变成了一把半人多长的剑柄银白,剑身鲜红,凋刻着“永恒黎明光辉”徽章的“灰尽之剑”出现在了“血风”的手中。

    恍忽过后,勉强清醒过来的梅丽娜尔赫然发觉,那把“灰尽之剑”竟然被“血风”毫不费力地单手抓握着,剑身锋利的部分正抵着她的脖子。

    只要自己胡乱移动哪怕一点,脖子就会与身体立马分离,迎来死亡的命运。

    “梅丽娜尔女士,论威胁,我想纯粹的力量总会优于语言。我不想在这里使用暴力,但小小的教训也未尝不可。”“血风”轻柔地说道,但语言却与他的武器一样的锋利。

    但梅丽娜尔却丝毫没有恐惧,她澹然地笑着,望着娇柔与力量并存的“血风”,凝视着前方。

    直到,一声清脆的、尖锐的、稚嫩的夹杂着音哑嘶吼的“龙吟”划破寂静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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