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三人便打算离开客栈赶路,因为对温客行的忌惮,周子舒没有去跟他打招呼,谢雁书更不会主动去找他。

    然而一出客栈,便见温客行坐在石桌边上正在剥核桃,与其说早起,不如说是在等他们。

    果然,他一眼便看见了三人,微笑邀请道:“呦,起来啦,吃不吃琥珀核桃仁?”

    周子舒垂目轻笑,客气道:“多谢温公子。”

    温客行知道他心软,开始打感情牌:“阿絮啊,你我好歹也一起出过生,入过死,一张桌子上吃过饭,一间破庙里过过夜,”温客行望向周子舒的目光专注,再次试图拉进距离,“你怎么还张口闭口温公子,是不是太见外了?”

    他说了这许多,周子舒果然心软,略微低头拧眉。

    温客行见目的达成,轻笑着微微侧头,看向另一个人:“阿书……”

    却见谢雁书翻了个白眼,又扭过头去不看这边,摆明了一幅不想搭理自己的样子。

    温客行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便转移话题道:“这三匹马,你们骑走吧,尽早赶到太湖,以免夜长梦多。”既是示好,又是在表示自己是友非敌。

    周子舒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皱眉思索。谢雁书也有些讶异地重新看向他,似乎是要探究他的真实心思。

    成岭心中感动,抱拳道:“温公子,谢谢您,您和我们萍水相逢……”

    温客行收扇,打断了成岭的话,否定道:“岂不闻倾盖如故,白首如新,”他边笑边上前,试探道,“我和你的两位叔叔啊,很有点一见如故的意思。”

    周子舒听懂了暗示,但无感,仍然警惕着他。

    谢雁书“呵呵”两声,以示自己的不屑。温客行那声“阿书”好像彻底越过了什么界限从而引起了反弹,谢雁书现在看见他便有些没来由的烦躁。

    温客行继续对张成岭说:“交情深不深岂在乎时间长短。你爹爹在五湖天下盟呆了一辈子,你……”周子舒听到“五湖盟”时翻了个白眼,明显不想与他们攀交。

    突然,一声高呼打断了温客行的话,有人道:“张公子,您是张成岭公子吗?”

    原是来了一群的乞丐。说话的正是为首之人,行走间一只脚是个跛脚。那人来到四人面前,抱拳行礼,道,“朋友不要误会,我们不是坏人。在下是丐帮大智分舵副舵主,受弊帮执法长老黄鹤之命,得五湖盟之委托,四处寻找镜湖剑派遗孤张成岭张小公子。昨日有弟子看见小公子相貌特别像我们收到的画像,所以今天我们来确认一下。”

    周子舒探身遮挡,将张成岭庇护于身后。谢雁书上前一步,站在周子舒身旁,要与他一同对敌。

    周子舒问张成岭,“你认得他吗?”

    成岭摇头。

    “他不认得你。”周子舒对那人道。

    陆续有更多丐帮弟子赶来,将三人团团围住。

    温客行侧目冷眸,不悦道:“确认一番?确认需要带这么多打手吗?不是则矣,如若是了,你们是不是还要动手抢人呢?”

    那跛脚乞丐忙满脸堆笑:“不敢,不敢。”随即又看着张成岭说,“张小公子,是大孤山派的掌门沈慎嘱托我们来找你的。沈掌门你总该认得吧?他是你爹爹的结拜兄弟。”

    张成岭此刻已经十分紧张,紧紧拽着周子舒的衣袖:“我不认得,我要跟着周叔和谢叔。”

    周子舒礼貌地对那乞丐说,“抱歉,我也不认得。”

    那跛脚乞丐却眯了眯眼道,“我看张小公子受惊过度,有些失了神志。该不会是诱拐他的人给他施了什么药吧。”

    这话引来了温客行的不悦,他凝眸审视对方,质问道:“这位老兄颠倒黑白的能力果然了得。做乞丐真是委屈了你,你不如去做状师吧。”

    周子舒和谢雁书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异样,无他,温客行的情绪起伏有些过大了。

    话已至此,眼看这三人是不会将孩子交出来的,那跛脚乞丐对众弟子道,“摆阵。”

    三位大人皆冷静观察局势,摆出备战姿势,温客行还上前一步,准备与他们并肩作战。

    顷刻间,这些手持打狗棒的弟子纷纷行动,走出套阵法来。那跛脚乞丐飞身站在打狗棒架起的阵眼中间,道,“交出张小公子,我便放你们自行离去。”

    谢雁书冷笑一声,踏出一步,道:“周兄,你看好成岭,我去去就回。”

    随即他原地一个起跳,跃至半空,到达那跛脚乞丐上方时,手掌向下打出一道劲风,登时让那颠倒黑白之人吐血昏迷,被掌风波及之人纷纷退避,清出了一片空地。

    谢雁书下落时半蹲卸力,顺手从地上捡起那跛脚乞丐的武器——一根棍子。武器一入手,便觉得重量不对。谢雁书挑了挑眉,看着这群乞丐的眼神更冷。

    但他没有戳破,单手拿着这跟棍子,开始在乞丐群里横扫千军。

    此时的谢雁书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得像剑,也冷得像剑。他没有刻意留手,也没有刻意杀人,一招一式都是以让敌人失去行动能力为目的,仿佛化身为了一架精确的机器。

    周子舒可以看出他不擅长用棍,出招时使用的都是基础的劈、扫、抡等,所倚仗的就是快。谢雁书的动作总是比他周围的乞丐快上一线,脚下所踩的步法也高深精妙,闻所未闻,因此他能攻击到别人,别人却很难打到他。

    看到这里就够了,周子舒没有让别人冲锋陷阵,自己袖手旁观的习惯。于是温客行正看得津津有味,就被周子舒嘱咐道:“看好他。”说完他便上前跟谢雁书一同对敌了。

    竟是把张成岭托付给了温客行。

    温客行意外于周子舒的信任,一时愣在原地,看着周子舒冲入丐群开始战斗,便带张成岭到石桌边坐下,一边观看二人打架,一边不紧不慢摇着他的白扇,看到高兴处还要喝彩。

    仿佛面前的是场双人武术表演。

    张成岭则着急得不得了:“温公子,你快帮帮他们啊!”

    温客行闻言有些讶异,指指场中道:“你确定他们要我帮?”

    张成岭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便见谢雁书身边不知倒下了多少乞丐,本人还一幅游刃有余的样子。他顿时哑口无言了,好像,是不用?

    忽然有一乞丐抽身越到张成岭身边,欲劝说张成岭跟他们走。温客行不屑地看他一眼,并不理会。

    成岭自然不肯,见他要来抓自己,忙绕着桌子躲避,那乞丐也绕着桌子追。

    温客行沉迷观战,无视身边发生的追逐,从容摇扇,尽显高手自信。这幅模样落在前方的周子舒眼中,却惹恼了他。

    周子舒怒道:“温客行!”

    温客行举扇回应:“唉,在呢。你让我看着他,我看得好好的呢,虽然没你和阿书那么好看,但总算也不伤眼。”

    这时,许多乞丐因为害怕谢雁书,纷纷涌到了不杀人的周子舒这边,让周子舒压力大增。

    接着温客行又故作惊讶:“你想让我出手?,你想让我出手帮忙你就直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谢雁书抽空往那边看了一眼,便再不理会。他对温客行还是有信心的。

    这人虽然喜欢踩在他和周子舒的底线边缘翩翩起舞,但是也轻易不会越过那条线。追着成岭的不过是个普通乞丐,温客行随时能应付,所以这番姿态不过是又一次不会越线的试探,跟昨天的三次“偶遇”一样,无需担忧。

    温客行还在继续激将周子舒,但那些话已经入不了谢雁书的脑了,他全幅心神都专注在清理“垃圾”上。

    直到最后一个乞丐躺在地上起不来,谢雁书才轻呼一口气,丢下手中的棍子,面带笑容朝周子舒走去。

    “周……”

    话未说完,周子舒突然一口鲜血喷出。

    “周兄!”/“阿絮!”

    两道焦急的声音并着成岭的“周叔!”响起,周子舒拒绝了过来搀扶他的人,一抹嘴角:“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走。”

    说完三人就要走,温客行也想跟上去,却被谢雁书冰凉的目光盯在了原地。

    他有些忐忑地想:这下好像玩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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