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王亲手操办了这一切,却又不到婚礼上去,而是守在一家酒店中,一边小酌一边望着外面喜气洋洋的过客们。店家想要去医馆,无奈穆王就是不走,他只能焦急地站在一边。

    金公子走进酒馆,坐到穆王对面给自己也倒了杯酒,抬起问:“你怎么不去?”

    “去哪儿?”

    金公子道:“常门那医馆,催雪阁的宅院,都可以!再说你不去,人家店主可想得很!”

    穆王回头看了一眼急切的店家,直接扔过去一锭金子道:“这钱可以买下你整个酒店了,你去吧!”

    店家收了钱,千恩万谢匆匆离开了。

    金公子又问:“你为什么不走?”

    穆王反问道:“那你呢?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两人对面相视,都想从对方眼里看出点什么。最后还是金公子先妥协了,“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要催着殷屠娶青黛。”

    穆王收回了目光:“我告诉过你答案!”

    “可我不信那个答案!”金公子上前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许久,穆王凝视着对面的一个红灯笼,缓缓道:“铭藤,你不觉得金泽城那事太蹊跷了吗?殷屠为何要临时变卦!”

    金公子不屑道:“鬼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穆王又道:“盛安传来消息,涂太师和江湖人暗地有所联系。而且,暗卫也曾在金泽城中查到合欢宗的足迹。”

    然而没等两人讨论出个结果,一名暗卫过来道:“王爷!姚大人,吴大人,还有陆大人都来了白蜺镇!”

    穆王两人俱是一惊,穆王摔下杯子急忙问道:“他们不是在盛安吗?怎么会到这个边陲小镇来?”

    “属下不知!只是他们好像要去镇上催雪阁那处宅子!”

    穆王起身就走,金公子赶紧跟上去问:“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不知道!肯定没好事!”

    却说催雪阁这边,下边人忽然进来通报:“阁主,朝廷那边来人了!”

    殷屠以为是穆王他们,便走出去相迎。然而等他看到来人时,却像跳进数九寒天,四肢百骸透骨冰凉。那边的三位官员也看到了他,连忙笑着过来打招呼。

    “贤侄!可还记得你吴叔叔吗?”

    当然记得!殷屠攥紧拳头,咬牙切齿盯着三人。忽然,他又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既然自己决定放下,那早晚有一天会遇到他们的。

    于是殷屠松开拳头,换上和善地笑容道:“在下愚钝,实在不记得再哪儿见过几位大人。来着都是客,喝杯酒再走吧!在下还有事,就不陪几位大人了!”

    殷屠按下心中怒火,转身便冷下了脸。

    那位吴大人却伸手叫住他:“贤侄!是我呀!你父亲的结义兄弟,当年你父亲犯事,我虽然极力在陛下面前陈言,仍旧没能救下他,后来听说你逃脱升天,我又四处派人搜寻,却一无所获。这几年来我常梦中见到殷兄,他一直指责我未能照顾好他的后人。如今,我终于找到你了,也能告你父亲在天之灵了!”

    殷屠没想到,他能在大庭广众下面不改色地说出这般厚颜无耻的话来。当年明明就是他身为父亲的好兄弟不仅不帮父亲,反而做了伪证,让父亲背上了叛国之罪!

    这边姚大人也过来语重心长道:“贤侄,莫怪你吴叔!他当年也曾劝过你父亲,只是你父亲执迷不悟,为了朝廷百姓,你吴叔只能大义灭亲了。你要怪就怪我吧,当年是我查的你父亲的案子!”

    你当然罪该万死!

    殷屠心中想到,眼中的神情越发冰冷。当年这个庸官为了贪功,也不调查,随意问了几句就定了父亲贪污军饷通敌叛国之罪。

    那边陆大人跟上来和其他两人争执道:“该怪我!是我查的案子下的罪书!贤侄,你可不要怪两位兄长!”

    这人殷屠也没忘,当年父亲的案子被送到盛安,他明知道这案子漏洞百出,可因为怕麻烦不经复查直接盖章定罪。

    三人争来争去,那贤明大度的样子,若是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事情就想他们说那样。

    最后陆大人道:“没想到殷将军执迷不悟,他的儿子却淡泊名利。朝中武将皆以殷将军为鉴,时刻提醒自己不要有非分之想、逾越之举。想必殷将军泉下有知也后悔当年的举动了吧。”

    殷屠心中一怔,再看向他们三人。只见他们又开始相互吹捧,谦言逊语一脸春风得意。

    他们高官厚禄玉带锦袍,阖家望贵受人膜拜,可被他们诬陷的自己的父亲呢?自己的家人呢?族中男子皆是斩首,曝尸荒野被野兽啃食。族中女子关系近一点的被□□致死,关系远一点的被充为官奴。

    而现在,就算他们死了,也要继续承担这莫须有的骂名。那些奸诈不义的小人却成了德高望重的君子!

    那三人没注意到殷屠面如寒霜,依旧装模作样在他面前编排他父亲,还希望他不要走上他父亲的老路。又谈到他的哥哥,说他的哥哥是少年英才,可惜跟父亲做错了事。

    可笑的是,自己的哥哥明明是宁死不愿背叛污蔑父亲,被衙役们打得半死不活。

    接着三人又说起了他的两个姐姐,说她们如花似玉的年龄却可惜了。然而默许关伯礼屠戮殷家的正是他们,他们这般惋惜,好像全然忘了这点。

    最后三人说到他娘,说她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子,一定很高兴看到他能放下过去的事。

    听到这里,殷屠再也抑制心中的滔天怨恨怒火,恶狠狠地盯着三人,残忍笑道:“我确实还记得三位叔叔!你们一个凭空污蔑我爹,一个为了邀功将忠臣定为叛将,一个怕揽事把假事做真事!”

    他一步步逼近,三人心虚害怕,一步步后退。

    殷屠如一只猛虎,徘徊在三人身边,冰冷的目光紧盯着他们,低声怒吼:“我记得你们每一个人那张得意奸笑的脸,我记得我娘和我姐姐们是怎样无助地哭喊,我记得我爹和我哥哥是怎么人头落地的,我甚至记得家中每一个人死时眼中的不甘!

    我什么都记得!什么都没忘!他们日日夜夜来我梦中问我,他们究竟犯了什么罪!得到这个下场!”

    最后,殷屠越说越激动,目光凝聚在三人身上一刻也不曾离开。三人双股颤栗再不敢抬头看殷屠,更别说与他搭话了。许久,殷屠终于平复心情,冷冷对三人道:“三位大人,若是无事就请回吧!”

    三人告辞都不敢多说,连忙退后跑去,只是才出门又开始闲言碎语起来,“神气什么!现在谁不知道他父亲是乱臣贼子,剩下那些姓殷的还不是恭恭敬敬叫我们一声主子!也不知道等他看到自家人跪在地上给我们舔鞋,是什么脸色!”

    说到此处三人皆是哈哈大笑起来。他们自以为隐蔽,可在练武之人看来,他们就好像在耳边说话般。

    殷屠再也抑制不住,一股罡风瞬间从三人身边刮过,他们面前那些草木全是七摧八折。三人惊吓不已,冷汗如瀑,颤颤巍巍转过身来看着殷屠,连忙鞠躬告饶。

    然而殷屠既没说原谅他们,也没杀了他们,只是冷冷道:“天黑之前,离开这里!”

    三人立马脚底抹油,再不顾什么风度仪态手脚并用,逃离了这里。

    催雪阁在白蜺镇没什么关系,再加上镇上的人都与药堂大夫相熟,所以他们这里除了催雪阁的人并没有其他外人了。殷屠抬手招来玄月三人冷酷道:“收拾东西,我们走!”

    三人满腹疑问,可看殷屠那燎原怒火,最后只有玄月敢悄悄问一句:“阁主,我们去哪儿?不带青黛吗?”

    殷屠眼中划过一丝柔情,又重复冷漠:“她不是我催雪阁中人!我们去盛安!”

    再说医馆那边,吉时已到却仍然不见新郎官来接。青黛听得别人窃窃私语,心中隐隐不安起来。棠棣看见了,连忙出去赶走了那些药童。

    可青黛放心不了,万一殷屠又像前几次那样,抛下她独自离去怎么办!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按不想去,愈来愈膨大,充斥了整个脑海。

    青黛突然站了起来,两颗琥珀样的眼珠子转了又转,最后对棠棣说了一句:“我去找他!”

    棠棣不明所以,一时呆愣,忘了拦住她,只能在后面喊道:“师姐,你这样跑出去不吉利!”

    然而青黛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她不顾众人惊愕的目光,提着裙摆飞快地跑出药堂。

    而那三人受了殷屠一番威胁后,拼了命地要逃离这个小镇,却在半道被穆王拦了下来。他盛怒肃然,不等三人请安的话说出口,就问道:“谁让你们来的?”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纷纷道:“是下官自己想来的!”

    穆王不想废话,直接一声:“铭藤!”

    金公子从后面走出来,微笑道:“各位大人放心,很甜的!”

    说罢,那些暗卫掰开三人的嘴,让金公子把药灌了进去。不一会儿,三人便觉得浑身上下都疼痛非常,就好像全身骨头都被敲碎了一般,他们疼得吱哇乱叫。

    金公子好声提醒道:“这药,最多不过半个时辰就能要了你们的命,有什么遗言,最好现在交代清楚哦!”

    三人还是不语,穆王蹲下身子,劝道:“这事,你不说,本王不说,没有其他人会知道的!”

    吴大人终于忍不住,连忙跪在地上,道:“是太师!是涂太师让我们来的!他说当年殷家跑掉的那个小孩儿就在这儿,还说那小孩儿估计什么都忘了,让我们来和他认识一下。”

    穆王心中一惊,自己都查不到的消息,为何涂太师却了如指掌?他又问:“你们和他说了什么?”

    姚大人和陆大人为了能拿到解药也跪过来,争先恐后和穆王说了一番。听他们说完,穆王脸色越发沉郁,起身对金公子道:“给他们解药!”

    金公子拿出药瓶,一人倒出一粒药丸,“有点苦哦!”

    三人拿了解药就吞,那还管它苦不苦。

    等到身上疼痛消退,三人又对穆王叩谢。

    穆王道:“你们这是想出去?”

    姚大人道:“那小子说,我们天黑之前若是还在这里,就要了我们的命!”

    穆王冷笑一声:“你们出去才会丢命呢!”

    “那怎么办?”三人相互看了一眼,纷纷磕头求穆王救命。

    穆王不耐烦道:“都起来吧!到时候本王送你们出去!”三人千恩万谢连忙跟着暗卫下去了。

    三人走后不久,殷屠退去新服,领着催雪阁的众人走过来。穆王站在街道中央,两人相隔一丈多远。穆王先劝道:“你该回去!”

    “回哪儿?”殷屠冷笑,“是回殷家吗?”

    金公子跳出来,生气道:“所以呢?你说过不会再抛弃青黛,可还在在大婚之日抛弃了她!你有想过她吗!”

    殷屠漠然道:“正因为我想过她,所以才不能和她完婚!金公子,麻烦你和青黛说一声,就说此生是我殷屠负了她,对不起!让她另寻良人吧!”

    金公子暴跳如雷,破口大骂:“殷屠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青黛为了你吃了多少苦,甚至不惜离开师门!你轻飘飘一句对不起就完了?你要是个男人就该滚回去完成婚礼……”

    然而殷屠面对金公子的大骂根本无动于衷,不久,他忽然抬眼向金公子身后望去。穆王跟着往后面看了一眼,随即撞了一下还在怒骂的金公子,示意他向后看。

    于是几人退到两边,此时街上百姓都到医馆去了,街上除了他们再无一人。青黛穿着嫁衣、戴着凤冠缓缓走来,她眼中噙着泪水,哀求道:“殷屠,你不要走,娶我好不好!”

    殷屠心有愧疚,垂下眼眸,沉声道:“青黛,对不起!我不能娶你!”

    青黛摇摇头,又小跑过来拉住殷屠的手,泪如雨下,声色悲戚道:“不要!我不要!殷屠,你说了要娶我的!你说了不会再抛下我的!你不要走,你娶我好不好!”

    她知道殷屠要去做什么,只要她现在放手,那殷屠就会被黑暗吞没,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所以她拼命挽求,希望殷屠不要去,她不想看到殷屠去死,更不想看到他死在仇恨里,不得解脱。

    殷屠先是抽回了自己的手,而后慢慢抱住悲声痛苦的青黛,缓缓道:“青黛,你师父说的没错,我不是你的良人,对不起!”

    随后他松开了青黛,决然离去。

    青黛闻言悲痛欲绝,连忙跟上去大声哭喊着:“殷屠!你不要去!你不要走!我求你!你回来……”

    她只顾着追殷屠却没注意脚下,没走几步就踩到裙边扑倒在地,徒然看着殷屠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金公子过来扶起她,安慰道:“青黛,没关系!你可以再回常门的!”

    然而青黛没有这么做,她哭着问金公子为何殷屠要离开她。金公子本来不想,可看青黛如此伤心,还是告诉了她。

    只是没想到,青黛次日就失踪了,只留下一封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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