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今日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回来了,我怕你反悔,怕你不要我了。”

    “……我怎么会反悔呢?我会和殿下一直一直走下去。”

    顾瑜后背贴上冰冷的墙壁,任由冷气渗入骨髓,望着窗外残阳出神。

    身旁的交谈还在继续。

    “我会离开他……可我不能这样离开。”

    “为什么不直接离开呢,顾瑜对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直接离开?哈,怎么可能,我的殿下啊,您忘了我是靠谁走到今天的?你忘了我讨好那些王公贵族用的是谁的名义了?您忘了我为您用顾瑜的名头拉踩了多少虫?!”

    “您忘了,大有记得的虫在,没有虫瞎!我只是个普通雌子,我担当不起辜负s级雄虫的罪名的,我和顾瑜,只能是他辜负我。”

    “殿下,我所图不过清清白白与你并肩,你爱我,就不要让我死在唾沫里!”

    殷云乔啊。

    顾瑜闭眼,再听下去他就要进急救室了。

    余光瞥见顾瑜有要走出来的意思,门罗立马见缝插针道:“你爱我吗?云乔。”

    “您在怀疑我吗?如果不爱,我怎会陪您走过这三年。”

    “那你爱顾瑜吗?”

    “……爱过。”

    门罗笑了,将殷云乔揽进怀中,故意与从转角走出的顾瑜对视,逐字逐句问:“你要怎么对他?我要怎么配合你?你说的,我都听。”

    “我——!”

    殷云乔被用力从门罗怀中拉出,一个踉跄,重重扑倒在地上,他懵了一瞬,下意识要皱眉呵斥,一切却在看清来者时尽数咽下。

    顾瑜!殷云乔眼瞳骤缩,顾瑜怎么会在这里?!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他止不住浑身发颤,漫上心肺的窒息感几乎将他淹没,完了,他最不堪的一面被他看到了,他的心瞬间跌落万丈悬崖,摔了个稀巴烂。他仿佛顷刻间变成了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的蛆虫,在君子面前无所遁形。

    到底为什么,顾瑜会在这里啊?!

    门、罗!

    殷云乔僵硬转头,怨恨的眼神如有实质,这栋楼,是议院划给皇室的休息室,今日只有经过门罗首肯,别的虫才能进来,是他放顾瑜进来的!他算计他!

    被门罗舔太久,殷云乔竟忘了他是条疯狗了。

    他竟不惜冒着与自己决裂的风险,也要斩断自己与顾瑜的联系。

    这个臭婊·子。

    殷云乔慌了,他和顾瑜可以有很多种分开方式,这种却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啊啊啊!”门罗惨呼。顾瑜几拳落在他腰腹上,力道之重仿佛要透过皮肉,将他骨骼震碎,竟是半点不留情,顾瑜居然往死里打他!他可是未来皇帝!他居然敢!

    大抵是打累了,顾瑜将门罗丢开,背过身,失言了片刻,最终深呼吸道:“爱过?三年?谁的三年?”

    俯趴在地上的殷云乔闻言,身体一僵,他迫切地搜寻着一切能破解现状的法子,大脑却宕机了般,满脑子想的都是顾瑜厌弃他的样子。

    这比当年算计安格斯断腿还来得让他胆战心惊。

    “你都不敢抬头看我吗?”

    殷云乔抿唇,缓缓抬头,小心翼翼望进顾瑜深潭般的眼眸,那雄子眼底的波光仿佛化作了利剑的白锋,将他对半劈开,他听顾瑜道:“云乔,我们本可以好聚好散的。”

    “一切真是毫无征兆啊。”

    “何至于此……”他好像在挽留,亦或者是在追忆着什么。顾瑜记起他们那清泉般轻缓却泠泠回响的三年,未红过一次眼的三年,只觉得像大梦一场。

    “你告诉我,三年要如何作假?”

    “我为什么站在这里,你还不明白吗?就他,也值得?”

    门罗不值得,可储君门罗值得,殷云乔眼眶酸涩,调尽全身气力迫使自己去思考。

    “哼,”门罗闷哼,忍痛爬起,一字一句道:“顾雄子还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你闭嘴。”

    门罗黑脸,他最讨厌的,就是顾瑜这般高高在上的姿态,凭什么所有虫都在泥泞里打滚,他却置身事外,哪怕是自己放在心尖的雌子,也能被他轻飘飘几句话定义。

    他将他叫来,可不是让他来甩脸色的,门罗声音满怀嘲弄,“你拿什么让云乔跟着你?拿虚无的名声?拿顾瑾不要的资产?还是拿你未来的雌君?你可是和顾怀签了婚姻契约书啊,你从来就没想过娶云乔,你不配让云乔喜欢。”

    “呵,你觉得罢了,蠢货,”顾瑜余光都不屑分予他,直到听到契约书,封尘的记忆被唤醒,才瞥向门罗,暗藏危险,“废纸一张而已。”

    “光明磊落的顾瑜阁下也有狡辩的时候?”见顾瑜表情微变,门罗目的达成,愉悦癫笑。

    笑得碍眼无比。

    顾瑜本不想再动手,然而现下,心里那口气不吐不快。

    “噔——”他一拳砸中门罗面门,近乎断骨的痛苦让门罗哀嚎出声,他彻底笑不出来了。

    与此同时,“啪——”的一声,殷云乔的一巴掌也落在了毫无防备的顾瑜脸上。

    巴掌声在大厅回响。

    余音如过去握不住的三年,随风消逝,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这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门罗一时间都忘记了疼痛,骗虫的吧,云乔居然会为了他打顾瑜。

    这是殷云乔的选择。

    顾瑜抬手碰自己的脸,是丝丝缕缕的疼,他活到今日,还是第一次挨巴掌。

    他有些难过了。如果说顾瑜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运气使然,是上天赐予他的,那只有殷云乔是他自己选的。

    远方残阳似血,却撑不起一方天地。

    将步步紧逼的气势收起,随之咽下的还有未诉之于口的挽留,顾瑜如拖死狗一般将门罗拖至门外,罔顾他挣扎,重重将门闭上,回眸。

    殷云乔从未如此厌恶自己这只手过,指尖像是在对待不祥之物般残暴地在掌心划出道道血痕,嘴中却违心而恶毒:“你在替我教训他么?你看……你又在自多情,你总爱这样,把凉薄唤做深情,叫虫为你死心塌地,痛不欲生。”

    三年时光做不得假,至少让殷云乔知道了怎么说能让顾瑜难受,“你扪心自问,你真的在乎我吗?你真的对我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吗?你知道我苦痛,却从不过问,你是到底是体贴还是不在意?”

    “连婚姻契约书都签了,还说什么和我长长久久,我殷云乔,就是这般好骗吗?”

    殷云乔斥责完顾瑜,又谈起自己过去,一口气说了很多很多,示弱也好,博取同情也罢,他像是要把经年积攒的委屈一股脑全部说出,哪怕他知道,里面的大多数于顾瑜根本就是无证之罪。

    最后,殷云乔已是泣不成声,嘲弄道:“也是,你是高高在上的伯爵之子,岂能与我这样苦苦苟存的蝼蚁感同身受。今日之事,是我贪得无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我认了,刚刚说的话,也不过是泄愤之言,若让你生气了,也求你,放过我吧。”最后一句,他说得艰涩无比。

    到底是放松警惕,败给了自傲,被门罗反将一军,彻底断绝了兼顾的可能,如今完满结局他已不敢想,他只能尽最大可能,恳请顾瑜仁慈,让他不至于身败名裂。

    然而,预想中的疾风暴雨并没有来临,他只等来一句。

    “你打了我,都不来哄哄我。”

    一句话,让咬紧牙关的殷云乔溃不成军。

    顾瑜看着他,身体被光斑笼罩,乍一看还以为是千疮百孔,“我竟不知,我有那么多不好。”

    “不,你不是不好……是我的错。”殷云乔的心被按在案板上大力研磨,他咬着舌尖,不让自己的半分不舍流露,最终落了满口锈气。

    “我不是不好,只是你不需要我了。对吗?”顾瑜替他把话说完,自嘲极了。

    “我们的感情,从来只被需要衡量么?”

    殷云乔自诩工于心计,习惯将每一句话精雕细琢,力求让每一句都能一箭三雕,这也是他和顾瑜心照不宣的沟通默契,而今日,一字一句都在打直球的顾瑜却将他所有自认的完美措辞一一击垮。

    “我待虫皆是如此么?将凉薄唤深情,唤懂事,唤自以为是。”顾瑜继续自嘲,眼底不再有他的位置,“殷云乔,你好狠。”

    明知他介意什么,却还要把他深埋的伤口挨个儿挑开暴晒,搅乱他的从容,打断他逻辑的脊梁。

    看顾瑜对他伸手,殷云乔闭眼等巴掌落下,却只等到顾瑜托起他手的力道,他怔然睁开眼,只见顾瑜打开他手腕上的光脑,开始录音。

    “凉薄。”

    “我承认了。”

    “云乔志存高远,是我顾瑜高攀。”

    “辜负了你,我很抱歉,念在往日,希望云乔莫要伤怀,今后,祝云乔达己所愿,从此,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顾瑜将他手放下,走出这该死的阁楼。

    待门罗进来查看,就只见泪眼婆娑的殷云乔抱着光脑,蜷缩在地板上失声痛哭。

    他再也走不出这一生只有一个的三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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