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黎汐刚一睁开眼，便看见自己置身于一处完全没见过的房间。装潢都是古朴简单的样子，暖暖的太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光束里悬浮着一些肉眼可见的尘埃，这倒是天界从不曾有的。
渡迢仙君说要查案，恐怕这里，并不是天界地带吧？
暮黎汐下床穿戴整齐，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吱呀——
没料到她突然开门，青城正要敲门的手僵在半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青城大人？”暮黎汐疑惑，“您怎么在这儿？”
“主人有令，命你速速去隔壁寻他。”青城收回手，冷冰冰的甩下这句话，转身下楼。
真是大冰块带出的小冰块！暮黎汐心下绯腹到，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隔壁的门。
“进。”里头的声音依旧不咸不淡，像一壶烧不开的水。
暮黎汐推门而入，进去后顺手带上了门:“渡迢仙君，您找我？”
“嗯。”皓辰风并不看她，反而扔给她一页卷宗，“看看吧。”
封面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西凉国”。
西凉国？人界的地方！看来他们真的离开天界，落入凡尘了。
卷宗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小字，暮黎汐迅速扫了一眼:“早些时日，人界就向天界禀告过，称曾经繁华无比的西凉国近六年日夜遭受风沙和暴晒，每况愈下。依这卷宗来看，的确是这样。”
“认真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皓辰风吹了吹手里的茶。
嗯？还有什么不妥的？暮黎汐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这才发现其中有一行字写到，人界陛下向天帝启禀，可天帝却坐视不理，西凉国的情况根本没有缓解。
“怎么会？人界陛下启禀给天庭的卷宗是我整理的，”暮黎汐想起她同禾米姑姑一起给二位上仙送卷宗的时候，“那日，我们亲眼看到风神和云神都按照天帝指示，修改了加在西凉国的法力。”
“问题并不出在天界。”皓辰风抿了一口热茶，“你须得知道，操控层云和风雨雷电的术法，并不只有天界会。”
“您是说……有异族从中作梗，挑拨天人两界的关系？”暮黎汐皱眉。
皓辰风终于看她一眼，眼神好像在说:是啊，这都是你同伙们干的好事。
暮黎汐推开窗户一看，外面果然是万里无云，大街小巷都暴露在强烈的日光下；空中黄沙飞扬，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吹来的。
“这可怎么办？”她赶紧关上窗户，用手扇去飘进来的尘土黄沙。
“查。”皓辰风抬手一挥，染蓝的袖袍划过，桌上出现了斗笠和面纱，“换上吧，外面风大。”
没想到他还挺有人性？暮黎汐赶紧拿起桌上的物什:“是，渡迢仙君。我们去哪儿查？”
“西凉国之西，丞相府。”
出了这间“福来客栈”的门，暮黎汐才切身地感受到西凉国的风沙和暴晒是有多么可怕。尘土泥沙和热辣的阳光一齐打在身上，若不是有面纱斗笠遮挡，暮黎汐严重怀疑自己会不会直接烫晕过去。
明明叫西凉国，却一点也不凉，反而很烫！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青城不知何时又悄无声息地跟在了他们后面，他走路没有声音，暮黎汐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黑影吓了一大跳。倒是皓辰风，头也没回地闲闲开口:“如何？”
“主人，一切妥当。”青城抱着一把弯刀，与暮黎汐并肩而行。
兄台，这么大的弯刀，抱着不累吗？暮黎汐颇有些担心青城大人一个手滑就会戳到自己，于是默默加快了步伐，朝皓辰风那边靠过去。
奇怪，明明已经这么热了，皓辰风身上却还是凉凉的，一靠近就能感受到那清冷的气息。暮黎汐心里欢呼了一声:好耶！没想到这人的特殊体质还能带来降温的福利，赚啦！
她才刚刚靠近一两步，那把可能会戳到她的大弯刀果然伸了过来:“大胆！离主人远点！”
蹭点凉快而已，要不要这么小气？被发现了的暮黎汐撇撇嘴，不情不愿地退回来和弯刀继续大眼瞪小眼。
“无妨。青城，不必拦着她。”皓辰风淡淡开口，走姿依旧摇曳生风。
暮黎汐才不相信这种打一巴掌给个糖吃的话，她不再走马观花，仔细观察起周围的街道来。
虽然燥热难耐，但这里的人们仍然坚持在路上叫卖、采购。无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全都肤色暗沉、大汗淋漓。
走着走着，暮黎汐顺手叫住了一个抬着扁担的老翁:“伯伯，这么热了还上哪儿挑水呀？”
那老翁打量了他们一眼:“看这身打扮，几位是外地人吧？哎哟你们可不知道，俺住在这地方遭罪好久啦！幸好啊，这里新修了一个寺庙，里面的住持天天给俺们送水喝，要不然啊，俺们早就渴死了！”
“寺庙？什么寺庙？”暮黎汐赶紧追问。
“好像是叫…破缘寺吧？”老翁指着前方，“就在那边的山上，你们去了就知道啦。不说了不说了，你看他们都挑水回来了，我也得赶紧去，晚了就闭寺了！”
皓辰风静静地站在一旁听她询问，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渡迢仙君，您不觉得这事儿有点奇怪么？”暮黎汐掀开斗笠，“天天给人们送水，哪个寺庙会有这么充足的水源？”
皓辰风睨她一眼，伸手将她的斗笠放下来:“水。”
水？暮黎汐皱眉，难道水有问题？
恰巧一位刚挑着水往回走的青年从他们面前经过，暮黎汐灵机一动，脚下攒起一块小石子往那青年的桶面一踢，水花随即溅了出来。
果然！飞溅的水花看似纯净透明，瞒得住凡人的肉眼，可逃不掉修习之人通灵的眼！桶里的水实际混浊发黑，显然是参杂了邪灵的血。
“看来，去丞相府有的谈了。”皓辰风遥遥望向西边。
片刻后，三人来到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前。
奢靡，华贵，这就是所谓丞相府？暮黎汐瞬间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为什么西凉国的百姓都那么穷困潦倒了。
行至门口，青城朝皓辰风行了一礼，闪身消失——想来是需要他在暗中行事吧。
看清了牌匾，暮黎汐大吃一惊:楣府？卷宗上不是记载着西凉国丞相是一位叫虞净的学士吗？
皓辰风似乎看了出来她在想什么，颇有耐心地道:“这是西凉国最大的戏园，班主姓楣。丞相府须往里走到尽头。”
“噢噢！”暮黎汐惭愧扶额，转移话题道，“对了渡迢仙君，我们为什么不直接飞过去，而要走这么久啊？”
“对待贤者，这是基本的礼节。”皓辰风不假思索地答道。
暮黎汐很应景地想到了天帝定下的那个“无论是何品阶，都要步行至乾坤殿”的规矩。
又走了没多远，一方古朴简单的院子出现在眼前。看起来如同一户最普通不过的人家，院内的摆设甚至还没有福来客栈的充盈。
“就是这里了。”皓辰风抬手轻轻扣门，“虞先生，您在吗？”
良久，久到暮黎汐都觉得有点尴尬了，正想着要不要直接开门，院内的人才步履蹒跚地前来:“是天界的太子殿下吧？实在惭愧，鄙人方才在屋内，没有及时听到，快快请进！”
虞先生头发花白，一身粗布短衣，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一国之相，反而像是个五六十岁的农夫。
“无妨，先生不必多礼。”皓辰风礼貌地行了一礼，“早年听闻先生礼贤下士，是不可多得的一国之相，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太子殿下客气了，鄙人空有残躯，恐怕难担重任。”虞净将他们领进院内坐下。
这两人之间客客气气的气氛，让暮黎汐狠狠怀疑了一把他们是不是早就认识。
好不容易客套完了，暮黎汐连忙趁着空隙开口:“虞先生，西凉国缺水缺粮的情况，已经持续多久了？”
“唉，足足有几月余了。”虞净望向那边的山上，“陛下不肯开仓放粮，我也没有办法。”
“您可知道，这附近有一个寺庙，天天在为百姓派水？”暮黎汐追问到。
谁知虞净竟然一脸欣喜:“什么？有人派水？太好了，百姓们有救了！”
暮黎汐求助的脸看向皓辰风，用眼神询问:渡迢仙君，要不要告诉他水的事情？
皓辰风并不答她，只是开口问道:“虞先生，为何屈尊住在这样的小院里？”
“老夫只身，住在这里足矣。”虞净回答到，“闲余的银子，我都散出去给百姓们了。天地无常，说到底，苦的也是百姓。”
“既然如此，那为何不鼓励富绅们一同救济？咱们来的路上还看到了一些富丽堂皇的府邸，赈济的银钱对他们来说应该是小数目吧？”暮黎汐没有多想，提出了诚恳的建议。
“这……”虞净看起来有些为难，“我何尝不想，只是……唉。”
“虞先生，不若由我们去游说，您看如何？”皓辰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顺着着他的话说到。
虞净看起来又松了一口气:“如此最好，那…此事就麻烦二位上仙了。”
“不麻烦，不麻烦，为百姓服务嘛。”暮黎汐笑着点了点头，二人告别虞净，折身前往方才的楣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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