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来人时,关静姝正和自己母亲说着话。

    对方也不知是怎的了,忽然便派了人叫她回趟关府,也不说原因,只是叫她快些回去。

    因着是自己母亲,关静姝没法子,只得叫人跟婆母说了声,便匆匆乘了车赶去娘家。

    到关府时,离先前宁成业入宫也不过过去了两个时辰,午时刚过去不久。

    原以为母亲这样急着叫自己回来应是有重要的事要说,可等她回了家,对方却反倒先问她这几年和丈夫之间相处得如何,甚至还问了两人行夫妻之礼的事。

    “娘,您怎么问这个?”还从未被这样直白问过,关静姝自然觉着有些不好开口,耳根也不仅有些泛红。

    关夫人却不知要如何和她解释,只是追问。

    “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才问你的了,你且告诉我便是了。”

    见母亲坚持,关静姝也只能压下心底的不好意思,回了个大概,而后还特意接了句。

    “许是这些日子工部的差事没先前那样忙了,阿业在侯府待得时日也多了,宿在……宿在东苑的次数也不少。”

    说到最后,关静姝声音还是不自觉地轻了些。

    “那那药呢?”

    “什么药?”关静姝一怔。

    “就是,就是宁成业几年前特意叫人替你开了方子调理身子的药,这些日子你还有在喝吗?”

    不知母亲怎么会突然问这个,关静姝还是回了。

    “已经停了一段时日了。”她道,“月余前婆母和我聊了几句,说是这么几年都未能有孕,许是太过着急,她说有些事过犹不及,尤其是子嗣一事最是讲究个缘字,又说是药三分毒,最好先停一停,说不得便有意外之喜了。”

    也正是从那之后,关静姝便再没有喝过那药了。

    她自然是没多想,可架不住关夫人早便查出了真相,因而一听这话便听出了不对。

    “你婆婆先前不是最急着催你吗,怎么忽然就想得这么透彻了?”

    关静姝便说自己也不知道。

    “我原也觉着奇怪,分明这几年她催了我不少次,怎的忽然便改了想法。可思来想去,让我停药放宽心的也是她。那调理身子的药是阿业特意叫人开的,若是婆母真还着急这事,便不会主动开口叫我停药了。”

    其实关静姝的想法没错。

    若宁夫人真想要抱孙子,便不会劝她停药,反而会再去找别的方子。正因如此,关静姝才没有往深了去想。

    可关夫人在问清楚后霎时便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对方哪里是真的不着急?

    若说先前关母还怀疑宁夫人和宁成业沆瀣一气设计自己女儿,那听了这话后便能肯定,避子药一事,想来是宁成业瞒着旁人偷偷做下的。

    为的就是那外面的女人。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宁成业瞒得再好,可这么几年过去,总有蛛丝马迹可循。

    若是从未怀疑,自然不会去查。

    可关母在知道避子药的事后,便吩咐了人仔细去查,原只是想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个女婿要给妻子下了几年的避子药,可在知道真相后,关母心中的怒意几乎要漫出来。

    养外室,还有了外室子,宁夫人身为母亲却帮着一起瞒着。

    宁成业给自己女儿下了四年多的药,身为婆母的宁夫人还一直以没孩子为由为难媳妇。

    即便她不知道宁成业做下的混账事,可从女儿刚才的话便能听出来。

    若非忽然发现了那药的真相,原本一心想要侯府嫡长子的宁夫人又怎会松口让关静姝停药,孩子的事不要着急?

    都阳侯府那一家子,老侯爷算计关府,招呼都不打就去求圣上赐婚。

    宁成业养了五年的外室,为了个外室子更是下了四年的药。

    宁夫人分明什么都知道,却装作无事发生。

    还想着让自己女儿给宁成业诞下子嗣?

    想到方才女儿说的,宁成业前些日子忽然在家中待的时日多了起来,一想便知道是宁母的手笔。

    “姝儿,娘问你一句,你要如实告诉娘。”

    见母亲如此郑重,面色也不太好看,关静姝有些不解。

    “娘,您怎么了,怎的忽然这样严肃?”

    “先别管我怎么了。”关母摆手,“娘只问你一句,你一定要想清楚了再告诉娘,好吗?”

    “……好,您说。”

    关母显然也在想自己要如何开口,深吸口气后,才缓缓道。

    “你对宁成业究竟是个什么想法?若是……若是娘跟你说,让你与他和离,你可愿意?”

    “娘?!”关静姝怔住,“您说什么呢,什么和离?”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母亲忽然提起这事。

    “我和阿业好好的,为什么要和离?”

    “娘只是问这么一句,你别激动。”关母道,“娘也只是想知道,你对宁成业究竟是个什么感觉。”

    她是知道自己女儿的。

    若真是付出感情了,这几年回关府提到自己丈夫时也不会是那样淡然的态度。

    可单是这样还不够,她必须亲自听到自己女儿心中的想法,才能决定之后究竟要怎么做。

    原以为只是问问,不想女儿听后竟如此激动。

    这倒让关母有些愕然。

    “姝儿,你真的对那宁成业情根深种了?”

    关静姝觉着母亲真是越说越奇怪了。

    “阿业是我夫君,您问这样的话太奇怪了。”她没回答情根深种的事,毕竟她知道自己对宁成业是个什么感觉,不过是夫妻间该有的相敬如宾罢了。

    成婚五年,她总觉得自己和丈夫之间似乎缺了点什么。

    可在她看来都不重要,既然已经结为夫妻,便要夫妻一体,莫说是母亲莫名提及的和离,就算宁成业真有什么不好的,她也应该体谅对方,否则又怎能叫夫妻?

    她这样想着,便把心中的想法也说了出来。

    关母倒没未料到自己女儿竟是这样的想法,可真相摆在眼前,她总不能让女儿继续在侯府那个火坑中待着。

    眼下便能为着个外室下避子药,日后指不定干出什么宠妾灭妻的事来。

    于是关母张了张口,还想再劝,甚至想着,只要女儿出现丁点松动的迹象,她便将那避子药和外室的真相告诉对方。

    可偏偏刚劝了几句,出现变故。

    院中守着的嬷嬷回话说都阳侯府来人了,说是要见关静姝。

    “让人在外等着。”关母听后十分不悦,“我这儿和女儿说着话呢,他都阳侯府的人来了想见就见?”

    她原就听不得都阳侯府的任何事情了,眼下见关静姝才回关府没多久,那边的人便巴巴找上门来,心中自然更是不豫,想也不想要把人拦在府外。

    “娘,说不定是有重要的事。”关静姝劝了自己母亲几句,接着才叫嬷嬷去带人进来。

    关母这会子也暂且熄了劝对方和离的心。

    都阳侯府都来人了,她难道还当着别人的面说这些吗?没得落人口实。

    很快,都阳侯府的人便来了。

    关静姝原以为来的不过是侯府的小厮或丫头,可当看见张嬷嬷身后跟着人时,不由地指尖一滞。

    “乔嬷嬷?你怎么来了?”

    和关府的张嬷嬷一样,乔嬷嬷也是宁夫人身边贴身伺候的嬷嬷,平日里总是跟着主子身边,极少离开。

    因而关静姝在见到对方后才这样惊讶。

    而在对方走近后,关静姝仔细一看,便又发现了不对。

    “这是怎么了,乔嬷嬷你脸色怎的这样难看,……才刚是哭过了的?”

    看着对方有些憔悴的神情,还有泛红的眼圈,关静姝心中不知怎的,忽然剧烈跳动起来。

    而还不待她细问,乔嬷嬷便一下跪在她跟前。

    “少夫人,天塌了!天塌了啊!”

    “大爷他,他没了——!”

    许是先前一直忍着,因此这会子,甫一开口,乔嬷嬷便压不住眼中的泪意和喉间的哽咽,边说便边嚎啕起来。

    关静姝听后眉心狠狠一跳。

    “你说什么,大爷没了是什么意思?!”

    乔嬷嬷却只顾着哭,关静姝见后心中愈发急了,不顾母亲还在身边,蹲下身子便揪住对方的衣衫。

    “乔嬷嬷,你说啊,大爷他到底怎么了!”

    乔嬷嬷这才回过神来,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半个时辰前,有人来府上,说、说大爷在出宫时途径升平坊的一家铺子,也不知进去做什么,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总之,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大爷就没了,从顶楼摔了下来,当场去了……”

    听到升平坊时,关静姝整个人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耳边骤然响起早先和宁成业的对话。

    【大爷若是回来的时辰尚早,可否去升平坊替我带件琴穗回来?】

    【没问题,我一定给你带回来。】

    升平坊……

    他在升平坊的铺子殁了……

    似乎意识到什么,关静姝的世界忽地整个天旋地转起来,眼前也阵阵发黑。

    “少夫人,少夫人——!?”

    “阿姝,阿姝你怎么了?!”

    耳边似乎有人在叫她,可关静姝什么都不知道了,一怔恶心眩晕后,骤然落入了黑暗之中。

    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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