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晴空照,镜湖水波粼。

    白琼羽在镜湖岛中修养了一阵,待到浑身酥麻酸痛之感几乎已经散去,他终是要踏上这未知的路途,去往自己本该落户的天宁郡,去往那个父亲没能抵达的伤心之地。

    经过这几日的调整,白琼羽发现自己的身体并无太多异处,只是在使剑之时相比此前略显得有些软弱无力。

    天门那一掌的确摧毁了白琼羽的周身经脉,使他不可能再运行内力,可对方不知道的是,白琼羽所练之三千变幻剑式,本就不是什么内功绝学,因此并不受很大影响。

    ……

    白琼羽站在镜湖岛滩头,他朝着湖对岸的纤夫大呼了好一阵子,对方这才闻声渡船前来。

    纤夫用小舟携白琼羽穿过镜湖,时隔数年,白琼羽终于再次两脚踩在厚实的大地上,这种感觉令他十分心安。

    纤夫道:“少儿郎,五钱一渡。”

    白琼羽从亚麻布行囊中取出五枚铜前,这是他从镜湖岛内搜刮出来的一些盘缠,莫约有两贯钱。

    只见那几枚粗糙的铜币上刻着四个模糊不清的大字:“宏康仁治”。

    纤夫见白琼羽年幼,于是关切道:“少儿郎,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荒郊野岭来?你家人呢?往哪儿去?”

    白琼羽鼻子一酸:“我没有家人,往天宁郡去。”

    纤夫伸出被太阳晒得黝黑的手臂,指着南方道:“天宁离镜湖还有两百余里路,路途遥远。那边有座县城,通过驿站能乘马车前往。”

    “谢谢爷爷!”

    白琼羽感激不已,这世上看来也并非都是坏人。

    ……

    太阳越来越大,几乎要将土地晒得干裂。

    顶着烈阳走了大半天路程,白琼羽在路上遇到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策马奔腾。

    对方也瞧见官道旁边的白琼羽,不禁疑惑这个看上去才十来岁的少年为何孤身一人走在这荒郊野岭的道路上,于是上前问道:“小子,你上哪儿去?”

    白琼羽喘着粗气,他的衣襟已经被汗水染得湿透了:“去前面那个县城。”

    男人迟疑片刻,朝他挥了挥手:“上马吧。”

    白琼羽大喜过望,立即走到马鞍旁,可是他从未骑过马,面对这只高大的巨兽心中不免有些紧张,还并不知该如何上去,只得呆呆地愣在原地。

    男人本来还在疑惑他为何停顿,却笑道:“原来你没坐过马匹,来吧,我扶你上去。”

    说罢,他翻身下马,那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一看便知是常年骑在马背上之人。

    随即男人抱起白琼羽,将他放在马鞍上,自己则坐在后方。

    白琼羽心中感激,于是与人聊起天来:“我叫白琼羽,天青州人,你叫什么呀?”

    男人道:“高学思,就是前边香韵县人。”

    白琼羽点了点头,原来自己要去往的县城名叫香韵县。

    ……

    有了快马加持,原本要走上半天的路程却才不过一个时辰便到。

    路上二人闲聊了一阵,高学思知道白琼羽是孤身一人,要去往天宁郡;而白琼羽也从对方口中得知,这高学思是香韵县的大家子弟,其父是香韵商会的会长。

    高学思将白琼羽带到香韵市集安置了下来,为他要了一间不错的客房,还为白琼羽免去了两天的房费。

    白琼羽本来还一个劲地拒绝,后来才知道,原来这家客栈是他家里开的。

    入夜,香韵市集依旧人声鼎沸,可白琼羽却迟迟不敢出门。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镜湖岛上与上官上弦两人一齐生活,除了那天遇到夜行煞以外,便再没有见过任何生人,这使得他有些怕生,不习惯过分吵闹的地方,也不习惯陌生的环境。

    正当白琼羽肚子饿的咕咕叫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沉静。

    白琼羽看门一看,原来是白天遇到的高学思。

    他提着一块巨大的荷叶包,里面香气四溢,打开一看,原来是白琼羽方才透过窗口所见的街边小食。

    高学思道:“我这人爱吃宵夜,可是家里人不让,所以经常偷偷一人跑出来吃。”

    说罢,二人坐在桌前,对着打开的荷叶包狼吞虎咽起来。

    这高学思虽然平日里看上去举止儒雅,但是吃起东西时,吃相之难看比起一日没有进食的白琼羽还要更甚几分,仿佛被饿了一天的应该是他一般。

    高学思问道:“你多大了?”

    白琼羽思索了片刻,他的确没有太在意自己的年龄,毕竟在岛上修炼武功的那段日子里,他差点都把四季交替给忘却了:“大概……十四岁?”

    高学思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大笑起来:“什么叫大概呀?你居然连自己的年龄都记不清楚。我还有两个月便满十六,马上就要成年了。”

    东水国拟定十六岁便是成人。

    高学思嘴里咬着东西,含糊不清道:“你不上学吗?”

    白琼羽闻言,这才回忆起自己在昭平时还在官员子弟私塾中念书,已经通过了乡考成为童生。

    按照白师承的计划,抵达天宁郡之后便可以进入学堂上学。

    他答道:“没念书了,不过读过一些史书典籍。”

    这倒不是吹嘘,毕竟白琼羽在镜湖岛的书屋内所习读之典籍,莫说是学堂学员了,比起学府里的学士都当仁不让。

    高学思惊异道:“你居然还读过史书?我都还在学堂上学呢。”

    他转念一想,又道:“那我来考考你,今夕何年?”

    “应当是宏康七年,东仁宗赵朔……”

    高学思连忙将他的嘴巴堵上:“切记,对外不可直言皇族之姓,否则视为欺君犯上。正常来讲,应读作仁宗皇帝朔,皇太子辰等等。”

    说罢,又问:“近年来有何大事?”

    “嗯……南林国太子晴斩断界碑宣战,朝廷举兵进攻,擒拿太子晴回昭平,并处以车裂之刑。”

    白琼羽有些结巴,他所看的典籍多是记载仁宗皇帝之前,历任先皇执政期间的事情,对于宏康年间发生的事情少之又少。

    “倒也差不多,只是不够详细。朝廷破南林,处死太子晴后,又与南季昭王签订了‘尊仁之约’,又叫‘高阬五律’,规定南林国为我朝附庸,使南季昭王对仁宗皇帝俯首称臣。”

    “我本以为打完仗一切都会好转起来,只是去年冬天外高宁族又大肆来犯,朝廷方才结束了南方战事,却又受累于北方战场。连年征战使得各类民间赋税越来越高,百姓们的日子可是越来越难过了。”

    “因为战事,朝廷调走了原本驻扎南林国的三军,其中艮山军和坎水军远赴北方作战,兑泽军则留在了大西州西出关一带镇守,休养生息。”

    白琼羽撇了撇嘴:“这些东西知道了又有何用处。”

    高学思笑道:“这你就不懂了,正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虽然家庭富裕、生活优越,但却并不只满足于此。等我考上天宁学府以后,便去苦读士学,未来也要做个受百姓爱戴的父母官,造福一方水土。”

    白琼羽被他这番理想打动了,可是一想到自己父亲身为朝廷命官,一身正气,却……

    高学思突然说道:“对了,还有件事情你知不知道?此前在大西州可谓是闹的沸沸扬扬。”

    白琼羽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什么事情?”

    高学思压低声道:“西州截官案!”

    白琼羽瞳孔紧缩,他语气颤抖:“你清楚这个案子吗?”

    “七年前,仁宗皇帝登基,上任亲政,改国号为宏康,后调任文庭户部巡抚往大西州天宁郡任职郡守。负责护送郡守大人的官兵车队在进入剑湖川一线天后,遭到匪盗埋伏,包括郡守在内的四十七人全部阵亡,唯独其子不知所踪。”

    “消息传出之后,皇帝龙颜大怒,没想到这大西州的匪寇居然连朝廷命官都敢杀。于是乎,仁宗皇帝亲自下令,立即组织一支调查队伍,由礼部尚书全权指挥,派往大西州彻查此案,并发布公文,要求地处剑湖川周边的各城县官府全力配合。”

    “此案调查维持数月,其中牵系的官员下至衙门捕快上至城镇总督共一百七十余人,涉案人员共四百余人,全部按律处以刑法。”

    白琼羽连忙问道:“那最终的结论呢?”

    高学思叹了口气:“本案最终只能归咎于匪祸,被查封的官员也多是受牵连出来的,并不与截官案有直接关系。”

    白琼羽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快要镶进肉里。

    高学思见对方眉头紧锁,道:“你也觉得这事不简单,对不对?看来咱们俩想到一块了。”

    上官上弦与天宁郡官府勾结……

    一行文字突然浮现在白琼羽的脑海中,他惊道:“查封的官员里可有天宁郡官府的?”

    高学思闻言,先是一愣,突然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对啊!既然那位大人是要去往天宁郡赴任,那为什么朝廷没有查到那边去!”

    二人面面相觑,眼神中皆是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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