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栀惊奇地看着摇篮里的漂亮女婴。

    小女婴睁开眼睛,眼眉含笑,小嘴儿秀气地一抿,嘴角边便露出一粒浅浅的梨涡。

    “哇,她、她……她笑起来有梨涡,跟你一模一样呀!”栀栀欣喜地指着小女婴对棠娘说道。

    棠娘眯眯笑,指挥栀栀道:“你把她抱过来。”

    栀栀犯了难。

    她从来也没抱过刚出世不久的婴孩,抱都不知要怎么抱。

    不过,小女婴看起来乖巧又安静,即使醒了也不哭闹。

    栀栀尝试了一下……

    她小心翼翼地将女婴抱了起来,由于婴孩过于柔软,她只能让婴孩躺在她的手臂上,用另外一只手侧扶着,然后快快地走到了棠娘床边。

    棠娘已经半坐起身,从栀栀怀里接过孩子,大大方方撩起了衣裳。

    小女婴开始吃奶。

    她吃奶的样子也是安静从容,不紧不慢的样子,甚至吃累了还会停下来歇一会儿,然后继续吃。

    栀栀就守在一旁看着,眼睛就没离开过小女婴,说道:“棠棠,这个孩子的脾气真好!”

    “怎么说?”

    “我家里两个哥哥都已经结婚了,大哥家三个孩子,二哥家里也是三个孩子……他们可闹腾了……”栀栀说道,“尤其是我大哥的小儿子,他是个夜哭郎,把我大哥大嫂折腾得不行,月子里哭满一个月也就罢了,一直到一岁多了,夜里还是哭……”

    棠娘有些感兴趣,追问道:“后来呢?”

    栀栀说道:“后来我妈请了半个月的长假,白天就带着他在外头玩儿,不教他睡。刚开始的时候也是不行,和其他小孩呆在一块儿就露怯,白天也哭晚上也哭的,慢慢的……习惯在外头玩儿了,也习惯和其他的小孩儿玩了,日夜颠倒的毛病才慢慢纠正过来。”

    棠娘点头,“教孩子是得看环境。”

    然后低头看了看粉团子,又是一笑,“不过她这脾性啊……确实有点儿像我,以前我爹娘还活着的时候,也总说我打小儿起就乖巧,不爱闹腾。”

    栀栀还是第一次听棠娘说起往事。

    她有心想多知道一点儿……

    但她也知道,棠娘的童年未必幸福,恐怕她并不愿意分享,所以也就没问。

    果然,棠娘看起来出不愿意多说,只是含笑看着怀里的孩子。

    想了想,栀栀问道:“棠棠,你给她取名字了吗?”

    棠娘抬眼看向栀栀,反问,“你觉得给她取个什么名字好?”

    “你想给她取哪一方面的?”栀栀又问。

    棠娘继续问栀栀,“你父母给你取名叫栀栀,有什么含义吗?”

    栀栀笑道:“我的名字出自一首唐诗,‘栀子比众木,人间诚未多。于身色有用,与道气相和’(注)……意思是说,栀子是世间少见的花朵,既好看,又有很多用处。”

    “我四姐叫芃芃,名字也出自唐诗‘万心春熙熙,百谷青芃芃’……意思是春天草木丰盛,欣欣向荣的意思。我妹妹叫棠棠,名字出自苏轼的诗篇‘咏海棠’……”

    棠娘出了一会儿神,说道:“就叫她……jinzhi吧!”

    栀栀又问道:“哪个jin哪个zhi呢?”

    良久,棠娘才问道:“你跟我说说,都有哪jin字和哪些zhi字吧。”

    “jin呀,有黄金的金、有水晶的晶,有荆棘的荆棘,有眼睛的睛……zhi呢,有栀子花的栀,芝麻的芝,树枝的枝,纺织的织……”栀栀一一解释。

    棠娘垂眸细思,久久不语。

    直到睡在她怀里的小女婴吃饱了,哦哦咿咿地喊了两声……

    棠娘笑道:“你把她抱出去给黎恕看看吧!”

    栀栀点点头,上前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走出去喊黎恕过来看。

    黎恕都没敢抱这孩子,就着栀栀的怀抱看了一会儿,先是惊呼,“这小姑娘长得和棠娘一个样儿!”然后又疑惑地问道,“这孩子怎么不哭啊?

    张苹香笑道:“这孩子是真省心啊!本来我们家里人已经商量好了,等大当家生了,我们就白天安排一个人、晚上安排一个人……两个人帮着哄孩子,再专门安排一个人做饭洗尿布……好嘛,结果孩子乖乖巧巧,一点儿也不哭闹。每天就是睡,睡醒了要拉、要吃,然后就继续睡觉……你说她乖不乖!”

    “所以啊,我们家从一开始准备好三个人轮流过来照顾大当家的,最后就只需要一个人过来帮着做做饭、挑挑水什么的就可以了!哎呀对了,得给孩子换个尿布!”说着,张苹香过来,抱起了小女婴,熟练的给换了个干净的尿布。

    把小女婴给了栀栀,张苹香快手快脚地去洗了尿布,将湿嗒嗒的尿布掸在了晾衣架上。

    栀栀就抱着孩子问黎恕,“那你就走吧!今天早点儿回去……明天别过来,后来再来!记着,我交代你买的东西可别忘了。”

    黎恕没说话。

    他定定地看着抱着孩子的栀栀——栀栀才十八岁,眉宇间还带着青涩的少女羞怯感。可她生得美丽,因为抱着个漂亮女婴,说话的语气很是温柔。

    这让黎恕有些……想入菲菲起来。

    如果栀栀抱着的是他和她的孩子,那她会不会比现在还温柔可爱啊?这么一想,黎恕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栀栀怀里的孩子。见小女婴才出生三天就出落得这般文静美丽,心中实在欢喜至极,想着日后娶了栀栀,定要生个女儿才行。

    黎恕自然不敢表露心中所想。

    但心里的那点儿小心思令得俊脸涨得绯红!

    栀栀自然也觉察到他的不妥。

    她也是聪明人,几乎是霎时间就知道了黎恕心里的想法!

    且栀栀还想起来一件事儿——黎恕曾经说过,他母亲姜女士上自家提那个亲去了。所以呢?她爸妈是怎么说的?

    之前一直忙得没时间和他单独相处……

    单独相处的时候她又忘了问。

    现在倒是有时间问了,可她怀里又抱着个小孩儿……

    时机好像不大对。

    最后两人都红着脸儿不说话了。

    张苹香晾完尿布过来,突然发现黎恕和栀栀的脸儿全都红彤彤的?

    她不由奇道:“你俩干啥呢?”

    栀栀红着脸儿抱着孩子站起身,“苹香,你也回去吧,这儿有我就成了……黎恕,你也走吧!”张苹香说道:“我留下来给你们煮饭。”

    “我会煮饭的,苹香你回吧……这几天你松快一点儿,明天也不用过来,后天领着医生来就成。”栀栀说道。

    张苹香想了想,点头,“那好吧!对了栀栀我明天还是会过来的,我得过来挑水,不然你不知道在哪儿打水,而且你也拎不动水桶。对了栀栀,灶上炖着鱼汤在,你看着点儿火候啊!”

    这一点,栀栀倒是没有反对,“好,那谢谢你了!”

    黎恕红着脸也站起身,先是进了屋,在里屋的门口和棠娘说了几句话,让她好好休息,然后出来了,拿着扁担麻绳、拎了个背篓,和张苹香一块儿下山离开。

    这时,小女婴已经在栀栀怀里睡着了。

    栀栀抱着小女婴进了屋,轻轻把孩子放在摇篮上,又给孩子盖上了小薄被。

    小薄被是用栀栀带来的土棉做的,里头塞着的应该是木棉。木棉里头的籽很难去除,但栀栀摸了摸小薄被,能感觉到棉被里头的木棉特别柔软丝滑,完全没有任何棉籽。

    这时,棠娘说话了,“孩子就叫金枝,黄金的金,树枝的枝。”

    “是叫唐金枝吗?”栀栀问道。

    棠娘摇头,“就叫金枝。”

    栀栀不明白,棠娘为什么要让孩子叫金枝,不从她的姓。

    但见棠娘也不是很想说的样子,栀栀也就不再问了。

    棠娘喊了她过去,“过来陪我坐一坐,和我说说话……上个月黎恕一个人过来给我送粮,说李晴玉走丢了,你们去找她,找着了吗?”

    栀栀便细细地将她和小伙伴们是怎么分头去找李晴玉的、又是如何得到了李晴玉的蛛丝蚂迹的,最后又是怎么剥茧抽丝的找到了李晴玉……

    而当棠娘听说世间竟然有珍珠山这样的奇妙地方时,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这个珍珠山,和我们正义岛好像啊!”棠娘感叹着,满脸写着向往二字,“她们一群女人,也能建成一个漂亮的村落,而且还奉行去父留子?”

    栀栀含笑继续将这一回9位正义岛的叔叔跟着知青们出了远门,结果5位叔叔和珍珠山的女人们好上了,目前这5位新婶子已经暂居海鸥岛,并且成为了这次秋收的主力军之事说给棠娘听。

    棠娘心生向往。

    “我一定要去一趟珍珠山……”棠娘说道。

    栀栀笑了,“还是等有了时间,我陪着你一块儿出门吧。要不然啊,你又不识字,出门坐个火车都难。”

    棠娘点头,“你说的有道理……”顿了顿,又道,“那你教我识字,把这些地名儿写下来给我,我认得字了,不就能出门了吗?”

    棠娘一迭声地催促栀栀,栀栀被闹得实在没办法,只好拿出了本子和钢笔,循着记忆中寻找李晴玉的路线,将一系列的地名全都写了下来。

    居然也写完了满满两大张纸。

    细细数一遍,居然有四五百字之多!

    栀栀将这张纸递给棠娘,然后低声念诵。前几遍,她说、棠娘听,后面几遍,棠娘慢慢跟上了她的节奏……栀栀耐心地陪着棠娘念了十来遍以后,棠娘终于可以全文背诵了。

    这时栀栀看了看腕表,惊呼道:“哎哟都五点钟了,我得去煮晚饭了!糟了糟了灶上还炖着鱼汤呢!”说着,栀栀飞快地跑出了房间。

    跑到厨房一看——

    好嘛,灶膛里的柴火早就已经燃尽、熄灭了。

    但锅里的鱼汤也已经被熬成了乳白浓稠如稀粥的样子,就是已经冷了。

    栀栀赶紧又重新生了火,将锅里的鱼汤加热,再用锅铲将锅里的鱼骨捞起来、丢掉不要,又重新煮了些鱼肉进去——十几斤重的海鱼看起来皮糙肉厚,实际上肉很嫩,炖久了就化了。所以鱼肉不能煮太久,熟了就行。

    栀栀给鱼汤调好味道,先端了一碗进屋里去,让棠娘先趁热喝,然后又回到厨房里,蒸了米饭、做了一道蚝豉焖香菇,又炒个大白菜,一块儿端进屋里,和棠娘一块儿吃晚饭。

    其间,小金枝又醒了一回。

    栀栀把小金枝抱起来,先给她换了尿布……想了想,她跑去打了些温水,用干净的小布巾给小金枝洗了下屁股,这才重新给她包上尿布,送到棠娘身边。然后她又去兑了点儿温水,用干净的小布巾浸湿水,递给棠娘,让棠娘擦擦身子再给小金枝喂奶。

    ——栀栀没有带过小孩,但下意识觉得喂养小孩子应该还是要注意卫生。

    趁小金枝吃奶的时候,栀栀又跑进跑出地去把两盆水都倒了,把两个盆子都清洗干净,又把刚才小金枝换下来的尿布给洗干净,这才跑进屋里……

    小金枝已经吃饱了,正躺在母亲怀里昏昏欲睡。

    栀栀想了想,去把孩子接过来,竖着抱在怀里,用手轻拍着孩子的后背……

    “你干啥呢?”棠娘诧异地问道。

    栀栀说道:“以前我两个嫂子奶完孩子以后都要这么拍拍后前,据说是……让孩子打个嗝儿出来……不过我以前也没干过,不知道这么拍拍对是不对。”

    刚这么一说,小金枝就“呃”的打了个嗝儿。

    栀栀大喜,“哎哟小宝贝儿,你也太乖了吧?”她确实没有太多的养孩子的经验,只是记忆里兄嫂是这样带小侄儿小侄女的,且因为她以前身体孱弱,月子里的宝宝不敢抱,等小侄儿小侄女儿出了月子,也就十来斤重了,她根本抱不动。

    所以空有理论,从未有过实际经验。

    没想到刚刚才摸索着想给孩子拍个奶嗝儿……

    小金枝这么赏脸?

    棠娘看着眉开眼笑的栀栀,忍不住也笑了。

    栀栀小心翼翼地将小金枝放回到摇篮里,又轻轻地摇了摇摇篮……小金枝乖乖闭上眼睛,睡着了。

    忙了这么一通,热气腾腾的饭菜已经半温了。

    栀栀不顾棠娘的反对,把已经完全凉透了的鱼汤拿去厨房给重新煮开了,才又重新端了回来。因为鱼汤足够多,栀栀也和棠娘一块儿分享。

    将滚烫的、刚煮沸的鱼汤倒进饭碗里,那凉透的米饭瞬间也变得温热起来。

    栀栀口味清淡,鱼汤泡饭对她来说,连汤带水的,味道刚刚好;棠娘口味重,蚝豉焖香菇很对她的胃口,就着这个菜,她吃下了一整碗米饭,还想再添一碗米饭……

    栀栀阻止了她,“你刚生产完,米饭还是要少吃些。”

    棠娘有些不高兴,“也就是你来了,我才有米饭吃,苹香和她大嫂在,一天三顿的让我吃鸡肉喝鸡汤……”

    栀栀的灵魂经历过后世,自家就开设了顶级私人医院还附带月子中心,对于产妇坐月子,她不是很了解具体情况,只是有着基本的了解。所以她还就真的依稀记得,好像是有种说法,说产妇不能多吃米饭。但为什么呢,她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了。

    于是栀栀劝说道:“老祖宗传下来的几千年传统,都是不让产妇吃米饭……咱们不能无原则无底限的迷信,但也要相信,这些传统持续了上千年,肯定有它存在的道理。你已经吃了一碗饭了,再吃我可就不让了……等后天医生来了我问问她,如果她说你能吃米饭,那我以后都不再限制你了,好不好?”

    棠娘定定地看了栀栀一眼,无奈地叹气,“好吧!”

    然后又提要求,“我明天要洗澡洗头!”

    这个么,栀栀是赞成的,“可以呀!明天我来照顾你洗澡洗头!”

    棠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持续了千年的坐月子传统,就是不让生了孩子的女人吃米饭、洗澡洗头。结果你打破传统让我吃了米饭……还同意让我洗澡洗头?”

    栀栀笑道:“我们要讲科学、讲道理嘛!米饭是碳水化合物,人每天都要吃的!这洗澡洗头呢……传统不让女人坐月子的时候洗澡洗头,其实是害怕在洗头洗澡的过程中着了凉就不好了。明天啊我给你做好保暖措施,保证不让你着凉就好……”

    “好啦,你快把最后一点儿鱼汤喝了,我得赶紧去洗碗涮锅……这天都已经黑了。”栀栀催促棠娘。

    棠娘端着汤钵,一仰头,豪爽地将喝汤钵里的鱼汤一口饮尽。

    栀栀赶紧去厨房洗洗涮涮,还烧了一大锅,先灌满了两个开水瓶,然后打了两盆热水过来,侍候棠娘洗脸擦身泡脚;洗干净盆子以后,她也打了些热水来,在后屋的洗澡屋里擦洗了一把。

    这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多。

    小金枝又醒了一次,栀栀忙前忙后的帮着换尿片、倒水给小金枝洗尿片、倒水给棠娘擦洗、洗尿布……最后把吃饱喝足的小金枝又给拍出了奶嗝儿,这才照顾着让小金枝睡在了摇篮里。

    在这过程中,棠娘似乎一直念念有辞。

    两人临睡之前,棠娘对栀栀说道:“你再把你刚才写给我的那东西拿过来……我背一遍给你听听,你看看我有没有背错。”

    栀栀听了,果然拿过那两张纸,让棠娘从头到尾的背了一遍。

    全对。

    栀栀抬起头,惊讶地看向了棠娘,“你死记硬背下来,是为了学认字?”

    棠娘点头。

    “是为了去珍珠山?”栀栀又问。

    棠娘,“算是吧!”

    “算……是?”栀栀疑惑地问道。

    棠娘卟哧一笑,“如果我能去珍珠山的,那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去的?”

    栀栀下意识看向了小金枝,“可孩子还小呢!”

    棠娘不甚在意地说道:“就像你妈帮你嫂子带孩子那样,只要孩子熟悉了环境就好了。再说了,有我这个亲娘陪着她呢,你还怕她吃亏?”

    栀栀盯着棠娘看了一会儿,笑道:“也好,你也本来就应该是个……光彩夺目的人。”

    这一夜,因为没有多余的铺盖,栀栀与棠娘共眠一榻。

    夜半时分,睡梦之中的栀栀似乎还听到棠娘轻声念念有辞……

    第二天,张苹香一早赶过来帮忙挑水。

    栀栀央请她多挑两担过来,张苹香立刻很警觉地问道:“栀栀,你该不会是想让大当家洗头洗澡吧?那可不行!她这是在坐月子呢!月子婆是不可以洗头洗澡的!”

    ——大当家已经向苹香和她嫂子提过要求,但都被拒绝了!

    栀栀有些心虚,但还是说道:“怎么会呢?我才不干那种事呢,是我想洗澡呀!昨天我走了三小时的山路,热得一身汗,身上的衣裳都臭了,想洗个澡洗个头再洗洗衣裳。”

    张苹香这才放下了心,“成!你等着,我再去给你挑两桶水来啊!”

    说着,她来回奔走了四五趟,不但让大水缸里盛满了水,连着四个木桶里也盛满了水。

    栀栀谢过张苹香,又催她赶紧回去休息,这才开始了布置。

    她先是生了两盆旺旺的炭火,放进后头的洗澡房里去,同时把门窗全都密闭住,然后去烧开水。两小时后,屋里的炭火全都熄了,她才赶紧去把门窗全都打开,散掉屋子里的二氧化碳……

    散气半小时,再关上门窗,不大的洗澡房里的余热未消,但令人不适的炭火气已经消失殆尽。

    栀栀赶紧把洗好的浴盆摆好,进进出出的跑了好多趟,把她刚烧好的热水、凉水提了好多桶过来,全都放进洗澡房里,又把洗头膏、香皂、梳子和毛巾准备好……

    “棠棠,你快进去洗澡吧!别怕热水不够用……那边儿灶上我还在烧水呢,一会儿我再给你提点儿热水过来啊!”栀栀交代道。

    棠娘含笑点头,慢慢起身、下了地儿,进到洗澡房里洗澡去了。

    栀栀则趁她不在屋里,赶紧敞开房门、推开窗户通风散气,又跑进跑出的从院子里搬了些盆载的花草进来,还抓紧时间把屋里屋外全都打扫了一遍……等到灶上烧的水开了,她又分三四次将滚烫的开水用木桶装了,送进洗澡房里去。

    棠娘在洗澡房里呆了差不多一小时左右,才总算是把全身上下都洗得干干净净,她甚至还兑了一点儿温水,把自己身上已经穿了好几天、混着血腥味儿和汗酸气息的衣裳给搓洗得干干净净。

    接下来,棠娘按照栀栀所说的,先是喊了栀栀一声说洗好了。

    栀栀赶紧让棠娘先等一等,她飞快地把西边儿里屋所有的门窗全都关好了,这才叫嚷道:“好了好了,你出来吧!”

    棠娘这才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出来了。

    ——屋里明显已经开门开窗换过气,此刻屋子里盈满了新鲜的空气。更因为屋角处摆了几盆绿植……这屋子里还充斥着淡淡植物清香。

    棠娘眼儿微弯。

    栀栀连忙招呼棠娘,“快快,快过来坐着……我帮你把头发搓干。”说着,她还指向了摆放在屋子里的躺椅。

    刚生完孩子的女人,那一处肯定还没完全恢复,直接坐在板凳上肯定不舒服。于是栀栀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吭哧吭哧地把院子里的躺椅搬进了屋。

    棠娘一笑,过来躺在了躺椅上。

    栀栀坐在她身后的小板凳上,拿了三条毛巾,仔仔细细地帮着棠娘把湿发一点一点的擦干、抿干,又拿了雪花膏过来让棠娘护肤。

    干完这一切,棠娘倒是清清爽爽又舒舒服服的。

    栀栀给累够呛,但还得把躺椅搬出去,再去打扫洗澡房,把棠娘换洗下来的衣裳拿出去晾了……再做午饭。

    棠娘正在坐月子,理应要吃鸡。

    可是栀栀不敢杀鸡……

    最后没办法,栀栀做了一份桂圆红枣炖蛋,然后又蒸了个水蛋,煮了一点儿米饭,炒了个茄子豆角,端进屋里给棠娘吃。

    棠娘一看饭菜,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不敢杀鸡?”

    栀栀有些不好意思,“嗯”了一声,说道:“这一顿你忍忍呗,呆会儿我就过去喊苹香过来帮忙杀鸡,晚上就有鸡汤喝了。”

    棠娘慢悠悠地说道:“用不着,那鸡汤油腻腻的,吃一回还好,连吃三天……我都不爱吃了。”

    栀栀卟哧一声笑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棠娘抓着栀栀,先是把昨天栀栀写给她的那张纸给背诵了一遍,然后又让栀栀写下全国的三十三个省、省会名字和一些比较出名的风景胜地。

    这天,棠娘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将这几份资料背了个滚瓜烂熟。

    又过了一天,黎恕先行带着一只猪脚、一副猪肚、二斤排骨、二斤五花肉和红枣、桂圆、黄芪等药材赶到;栀栀一看那五花肉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黎恕饭量大,又爱吃肉,隔三岔五就得在外头打打牙祭。

    于是栀栀把那二斤五花肉做成红烧肉,又炖了个排骨汤。

    ——她不会处理猪肚和猪脚,只能等苹香或者她大嫂过来处理。

    近中午时分,苹香带着个背着木制药箱的女医生来了。

    女医生关上门,检查了一下棠娘的恢复情况,又看了看孩子……

    接下来,医生纠正了许多错误的产妇护理方式,很细致的教张苹香和棠娘要怎么护理;以及,还留了几份油墨纸复印的“产妇分娩护理”与“新生儿护理需知”、“我国新生儿各项健康指标建议”等等。

    栀栀趁机问了医生好几个问题:女人坐月子不能洗头洗澡吗?女人坐月子为什么不能吃米饭?坐月子的时候是否门窗必须紧闭不能打开?

    女医生笑了,一一解释。

    “其实呢,保持了千百年来的传统,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的道理的。比如说,女人坐月子的时候不能洗头洗澡,从科学的角度来说,没这个说法。但是坐月子的时候洗头洗澡,很容易引发感冒。当娘的还要哺乳呀,她一感冒,奶水里也会带上病毒,感染了孩子就不好了,对吧?”

    “坐月子期间不让吃米饭呢……看起来也没有科学依据。但从日常说来啊,女人生了孩子,肯定就带了伤口,如果在伤口还没有愈合之前就胡吃海喝、再加上坐月期间一般不怎么活动的,很容易造成痔疮、或者在排便的时候造成伤口破裂……大概是因为这样,这些传统才会有了坐月子的女人不能吃米饭……放心吧吃一点儿可以的,别吃太撑就行。”

    “至于开门开窗通风时候的,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主要就是月子婆不能捱冻。你们开窗散气的时候啊,让她带着孩子躲到隔壁屋去就好……”医生详尽地说道。

    栀栀和张苹香、棠娘一块儿点头。

    午饭时分,栀栀留了女医生下来和大家一块儿吃午饭。

    其间,棠娘一直让栀栀带着她诵读医生留下的那几张纸……大有非要把那三张纸记下来不可的意思。

    栀栀便耐心地背着棠娘背诵。

    棠娘发了狠,居然也让她将那三张纸上的内容全都记了下来!

    栀栀见棠娘是真心想学习识字,就将自己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的空白扉页撕下来交给棠娘,还把自己的钢笔送了给棠娘,又和棠娘约定好,下个月她再过来的时候会给棠娘带些练习写字用的纸和笔。

    张苹香留下来照顾棠娘。

    栀栀则和黎恕一块儿护送女医生回到镇上去,顺便回家。

    临行前,栀栀看着可爱又乖巧的小金枝,依依不舍地在小姑娘肥软的面颊上轻轻吻了一下,这才和棠娘打了声招呼,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宝子们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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