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城,  连面儿都没露,舒朗便大喇喇叫人给正使传话,指定要住城内最好的府邸,  要鼓瑟吹笙,  要歌舞相伴,要饮酒赏乐,  去一去满身的风尘。

    当时,  正使正带人与前来迎接的当地官员交接寒暄,  三方人马将这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前来迎接的官员自觉见惯了各种傲慢嘴脸,  还是被舒朗的纨绔程度给震惊到了。

    能达到这要求的,  满城除了守备府还有哪儿?你咋不直接让守备搬出来,你住进去呢?傲慢又有恃无恐的纨绔见多了,干点儿啥不好,偏要把人摆使团里,这不是纯纯的搅屎棍吗?想不通啊!

    几位边境官员将疑惑的视线投向正使,  想寻求一个答案,便是烈火国使团内此时也有人悄悄支棱起耳朵。

    正使大人只好苦着脸去给人家当地官员赔罪,用一副“你懂的”语气道:

    “荣二公子深得陛下宠爱,陛下特许他随我等一道儿出来长长见识,  这一路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能有个修整的机会,自是迫不及待了些,  可心是好的,  并无恶意,几位见谅,  见谅啊!”

    就差没明晃晃把“关系户惹不起,  劝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句话直接贴脑门儿上。

    正使见对方听罢,  颇有些不以为意的意思,环顾四周,一咬牙,在对面官员耳边嘀嘀咕咕一阵。

    只见那官员面上先是不可置信,疑惑,随后变为惊讶,隐忍,憋屈,最后归于无奈。

    直到双方露出同款难兄难弟的表情,负责接待的官员隐晦的朝舒朗马车投去敬而远之的眼神,三方人马成功汇合,欢欢喜喜向驿站而去。

    而后舒朗的马车里便传来了摔打东西和不甚清晰的怒斥声。

    正使朝前来迎接的官员使了个眼色:“我没说错吧?”

    边境官员回以同情的眼神:“今儿多谢老兄提醒!回头到了驿站还得老兄多在二公子跟前美言几句,不是咱们不想满足他的要求,实在是烈火国使臣在场,关系重大,轻易不能叫人进守备府。”

    “好说好说。”

    “客气客气。”

    这边双方因为舒朗的存在,一时间相处更加融洽了几分,马车内舒朗弯腰捡回铜手炉查看一遍,满意道:

    “这不比摔茶盏有用多了,是吧常大哥?”

    说完又摸出小本本记了一笔,为了陛下的大业,他已经牺牲太多,将来务必要让陛下全部知晓。名声不好没关系,好处实打实给足就行。

    到了驿站,即便有常卿大人从旁好言相劝,都没法儿叫舒朗的脾气有所缓和,他坐在马车上说什么都不下去,指着驿站门口挑三拣四道:

    “这是人住的地儿吗?又脏又破,还一股味儿,多看一眼小爷都嫌伤眼睛!叫你们驿丞过来,地上都给小爷铺毛绒毯,屋子里外打扫三遍,单独熏香,动作麻利点儿!”

    说着从袖口摸出几张银票随意塞给外头站着的差役,不耐烦道:

    “不就是钱吗?小爷有的是,把小爷伺候好了,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驿站因为他大把撒出去的银子,瞬间热闹起来,下头人可不管来人是不是纨绔,谁给银子谁是大爷。大爷的要求,说什么都得圆满完成。简而言之,舒朗手里的银子,他们赚定了,就喜欢这种人傻钱多的土财主!

    在各方一言难尽的眼神中,舒朗背着手,踩着软绵绵的地毯,溜达进了装饰一新的客房,关上门前还不忘招呼在院中和正使说话的,可怜的常卿大人:

    “常大哥,今晚我有佳人相伴,不想听你讲山精故事,你去别处找人歇一晚吧!”

    常卿和正使:“……”

    这是演上瘾了?

    常卿一脸憋屈道:

    “是,那就不打搅二公子雅兴了,今晚我会将故事再润色一番,回头好叫二公子听着不至于乏味。”

    舒朗愉悦的笑声从二楼传遍了整个驿站:

    “好,常大哥,我就喜欢你这知情识趣的性子,可比有些榆木疙瘩有趣多了。”

    说着意有所指的瞧了正使一眼,阴阳怪气道:

    “不就住个守备府嘛,天塌下来似的,守备府能吃了你是怎的,至于防贼一样防着小爷?回头小爷定要回京问一问陛下,某些人这般行事究竟有何道理!”

    常卿和正使面对面站在院中尴尬的手脚不知往哪儿摆,气愤又强自忍耐的样子被所有人看在眼里,众人眼里的同情都快要溢出来了。

    太惨了。

    这就是帮人带惹不起的熊孩子的悲惨遭遇!

    然而众人对常卿大人的同情,丝毫不影响他们对舒朗的巴结讨好。

    舒朗才说了夜里想要佳人相伴,刚到掌灯时分,便有一波又一波的各色佳人纷纷登门,弹琴吹笙,琵琶古筝,十八般武艺齐上阵,欲要与舒朗春宵一度。

    整个驿站都被这动静折腾的心思浮动。

    然而不到两个时辰,舒朗便接连赶走了十三波主动送上门的艳福,终于失了耐心,烦躁的站在二楼门口喊下面的常卿:

    “常大哥,常大哥,我睡不着,不若还是你上来为我讲讲山精故事吧!”

    一嗓子下去,驿站不管熄灯的还是没熄灯的屋内,人全部竖起了耳朵,想听听他还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就听那可怜的常卿大人迈着沉重步伐上楼,期间还与最后一波被舒朗赶走的乐坊歌女擦肩而过,声音里是强压下火气后的疲惫,询问道:

    “是佳人们哪里惹二郎不高兴了吗?”

    随后就听那荣舒朗抱怨道:

    “这鬼地方真是晦气,这么多天好不容易瞧见个美人儿,远看还行,走进了一瞧,皮肤比我还糙。说好的琵琶圣手,水平还没十三能拿得出手。让跳个舞,尽会扭腰抛媚眼儿。这是糊弄谁呢?把小爷当成没见识的色中饿鬼?一个个的正经事不做,上来尽想往小爷身上贴,小爷我这长相,贴上来究竟是我们谁吃亏?”

    又听那年轻的副使大人耐心哄熊孩子别生气,伴随着房门嘎吱一声关上的声音,再也没了动静。

    整个驿站终于恢复平静,夜幕低垂,可今晚真正睡着的又能有几人?

    常卿进门后,紧张又小声的问舒朗:

    “方才离开那歌女旁边的乐师是三殿下对不对?你故意制造动静吸引人注意,为的是方便三殿下隐藏行踪?”

    按理来说,白日三殿下已经与正使会过面,作为他们此行的策应,有什么该沟通的地方,正使全都事无巨细的与对方当面确认过了。当时舒朗表现的和三殿下一点儿不熟的样子,只隔着人群远远地打了声招呼。

    眼下有什么是需要对方夜里乔装打扮来见舒朗的?舒朗又是何时与对方搭上话的?

    常卿打从方才在楼梯口瞧见那个夹在一堆姑娘中间的乐师后,便眼皮子突突直跳。

    舒朗懒洋洋躺床上,又翻出小本本记了一笔,才对一脸狐疑的常卿道:

    “有点私人事情。”

    见常卿还是不太放心的样子,舒朗安慰他:

    “你就算不相信我,也得相信三殿下是个十分可靠之人,对吧!我们不过是有些不太方便叫人知晓的私人事情而已,放心吧,不会对此次出使有任何影响。”

    理智上常卿认定此言为真,可直觉告诉他这里头没那么简单,他警惕道:“你保证。”

    “我保证。”

    常卿是个非常敏锐之人,他总觉得舒朗有事瞒着他,可一时半会儿又寻不到证据,因而在接下来的日子,他与舒朗寸步不离,直到一行人抵达烈火国国都,住进了专门为他们准备的驿馆,依旧无事发生,常卿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稍微落下几分。

    他一再跟舒朗强调:

    “眼下烈火国内部情形非常复杂,我们此行无异于火中取栗,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所以千万不要做多余的举动,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至于全盘计划,只有属于陛下心腹的正使大人知晓,由他统领全局。舒朗了解到的只有属于他的那部分,总体围绕着为王后治病展开。

    而眼下,作为王后的哥哥,镇国大将军亲自出面,带人偷偷潜入驿馆,与舒朗商议此事。

    大将军楚然,是个剑眉星目,一身军旅气息的干练中年人,坐姿也带着几分军营里的豪爽劲儿,却不叫人觉得粗俗,一开口更是干脆利落的不似常年沉浸官场的老油条,自带一份独属于他的矜贵:

    “荣二公子,本王不止一次听允儿说过你,若非情况紧急,本王定要与你把酒言欢。允儿是我楚家最后的血脉,你于他的活命之恩,我楚家来日定结草衔环相报。眼下时间紧迫,王后那里还要拜托你多多费心。”

    说着起身朝舒朗深深一礼。

    舒朗坦然受了这一礼,心道能认识这般有趣人物,一路也没算白白遭罪。大将军口中的“允儿”即是二王子秦允,眼下他明明白白告诉舒朗,二王子是他们镇国大将军府唯一的血脉,没将府里的三位公子小姐当回事儿,坦荡的叫人无话可说。

    待两人再次落座,舒朗为彼此斟一杯茶,缓声道:

    “您说说情况吧。”

    “王后身体太过虚弱,已然受不得颠簸惊吓,宫内又在陛下把控之中,本王没有把握将她完好的带出来。因此只能在王后的寝宫加派人手,确保她在王宫内的安全。”

    舒朗点头,看来在王后一事上,双方达成了短暂的平衡。国王允许王后还活着的前提,是王后必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逐渐消逝。在确定王后无药可治后,默许大将军府进行最后的挣扎。

    或许那位陛下正在痛快的欣赏大将军府无力挣扎的狼狈模样。

    “因而只能委屈荣公子进宫一趟,为王后诊治了。”

    这本就是舒朗不远千里而来的目的,自然没有推脱的必要,只不过丑话他还得说在前头:

    “在下没有亲自摸过王后的脉象前,无法给出任何承诺。按理来讲,王后的病情比二王子严重数倍,我的意思您明白吧?”

    大将军惨然一笑,咬牙道:

    “荣公子只管放手诊治就是,这么些年下来,妹妹身体什么情况本王心里有数,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话虽这般说,可若舒朗能治好王后,对此次合作带来的助益与王后即将撒手人寰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何况王后真就这般没了的话,二王子会疯到什么程度谁都不好说。

    相信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二王子彻底疯狂的场景。

    王后病情刻不容缓。第二日一早,舒朗身着锦衣华服,趾高气昂的点了个驿馆差役引路,直接丢给对方沉甸甸的一坨金子,洒脱道:

    “小爷要瞧这王都最繁华最负盛名之景,今儿你若路带的好,好处少不了你的!”

    差役将金子在手里掂了掂,乐的腰杆子立马弯了许多,拍胸口保证:

    “小的在国都生活了二十多年,隔壁街上的耗子是公是母都一清二楚,一定叫您满意而归,不满意小的摘了脑袋给您当球踢!”

    舒朗嫌弃他的比喻恶心,踹了那人小腿一脚,骂骂咧咧道:

    “小爷要瞧那水灵灵玲珑有致的大姑娘,谁要知道街上有几只耗子?”

    差役夸张的哎哟一声,乐呵呵引着舒朗径直去了销金窟,什么三千两的鼻烟壶,八百两的羊毫笔,一千两的美人儿扇,眼睛不眨的叫店家全部摆出来,说的天花乱坠,目的只是叫舒朗花钱。

    舒朗不耐烦的又踹了差役两脚,指指点点道:

    “真当小爷是冤大头呢?这都什么破烂玩意儿,也敢拿出来糊弄小爷?小爷身边丫鬟用的都比这有品位!”

    差役见舒朗虽然人傻钱多,却有见识,不好糊弄,又舔着脸告罪:

    “小的猪油蒙了心,小的该死,您且饶恕小的这回,见识了您的眼力,小的再不敢有半分坏心思,还请您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叫小的将功折罪!”

    舒朗又踹了对方两脚解气,才仰着脖子叫他带路。

    折腾了一早上,舒朗这才终于见识到了王都真正的风景。

    好似根本没发现身后有人跟踪一般,舒朗带人一路撒钱,只要他看中的东西,全部大手一挥叫人送去驿馆,他还认真嘱咐店老板:“记得找副使常卿大人付账!”

    才一上午的功夫,常卿便在驿馆里咬牙花出去三千两,他很怀疑舒朗是故意的,因此小心的将凭证收好。

    要么将来荣二拿这些凭证找陛下要钱,要么他拿这些凭证去户部要钱,反正出使的经费不够,在见识了荣二的锱铢必较后,他再也无法做到大公无私,省吃俭用,想办法克服!

    舒朗在外头溜达到中午,整个王都都晓得从景朝来了个人傻钱多的纨绔公子,一上午在街上撒出去三千两,简直是商户们的心头宝,满大街的商户都在盼望舒朗的光临。

    舒朗却脚步一转,吩咐道:

    “天色不早,该用午食了,去国都最有名的酒楼,小爷我要尝尝你们二王子吹嘘许久的本地菜。”

    差役捏捏袖中一上午到手的百两碎银,沉甸甸的叫他心头欢喜,立马笑的见牙不见眼,麻溜儿领着舒朗去了最负盛名的百年老字号,这地儿说白了就两个字——讲究。

    讲究到皇子王孙顿顿上这儿吃也得破产。

    舒朗肯定了差役的眼光,又一块儿碎银子扔过去,满意道:“就这儿了,很好。”

    跑堂活计将嚣张纨绔和唯唯诺诺的差役二人迎进雅间后,门一关,差役立马挺直腰板儿,开始脱衣服:

    “荣公子,二王子殿下在宫内等您,咱们换了衣服这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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