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炙热的浪潮淹没整个夜晚。

    压抑。

    克制。

    颤抖。

    谢绥觉得自己差点要死掉。

    他睁着失神的双眼,在波涛里摇晃,耳边传来不真切的呼唤……

    ……

    “小遂……”

    “小遂……”

    六岁那年,干净明亮的教室里,老师弯腰笑眯眯地说:

    “你是整个福利院里读书最好的小朋友,这次又考了一百分呢~想要什么奖励呀,老师给你买街巷的水果糖好不好,刘阿婆卖的水果糖可好吃了……”

    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糖。

    很甜很甜。

    院长妈妈的办公室很寒酸,桌头经常放着院子里晒的菊花茶,他偷拿了埋进土里悄悄浇上水,期待明年能长出又大又好看的花。

    他想在明年开春的时候送给她,可是院长妈妈生病了,没能熬过那个冬天。

    土里更没有长出花。

    他缩在小宿舍里咬着被角哭,阿姨看见了打他屁股,他不敢哭出声,哭累了肿着眼睛睡过去,梦里梦见小怪兽打败了奥特曼。

    福利院来来往往许多人,他像货物一样供人挑选,人们惊叹于他精致美丽的外表,却都在阴郁孤僻的性格面前惋惜却步。

    他在福利院里长大,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洗衣服、一个人做作业。

    十五岁的高中班主任是个秃头,顶着寒风朔雪督促他们早自习,夜里晃悠悠地拎着保温壶消失,将扣扣搜搜省下来的钱资助他读书,三年时间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老师相信你以后肯定有出息,好好读书鸭,外面的世界大着哩~”

    高考结束那晚的谢师宴,秃头给他倒了两杯啤酒,老眼微红:“咱们小遂也长大了,来,喝点喝点,今晚高兴,老师给你倒上……”

    过往种种,如同打碎的五彩泡沫般梦幻,沉浸在记忆的柔波里,裹上一层蜜浆。

    水果糖的味道直到现在他还记得,可能是太甜了,以至于有些苦。

    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是苦到了心底。

    有时候谢绥会埋怨命运的不公,为什么上天给了他一副好样貌,却没有给他优渥的家世和专横的权势。

    以至于在厄运来临之时毫无反手之力。

    傅景榆半瞌起眸,手指穿进青年浓黑的发里,紧紧扣住。

    比起上次,这次无疑是清醒的,虽然没有酒精萌动的意乱情迷,可还是带着主人惯有的凌冽和强势。

    并不怎么温柔。

    谢绥的膝盖陷进柔软的褥子里,手指发白地攥起,埋在枕头里的脸颊被汗水打湿,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傅景榆闻了闻,皱眉:

    “有点甜。“

    “你是不是得糖尿病了。”

    “……”

    他腰一软,差点塌下去。其实并没有听进去多少,反倒因为过往,微红的眼睛渗出了眼泪。

    傅景榆把他提起来,青筋凸起的手捂住他的嘴,哑声告诫:“跪好。”

    谢绥疼得浑身痉挛,“轻、轻点……傅先生,疼……”

    傅景榆缓缓收紧手,直至青年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

    “嘘。”

    “这次可别玩什么坏心眼……”

    当发生一系列阿晋不可描述的事情之后,被一通电话叫过来的王医生匆匆敲响别墅大门。

    ……

    “先生先生,您睡了吗?王医生来了。先生——先生?您睡了吗?王医生来了——”

    林嫂跑上楼通知,扯着嗓子大嚎,整个二楼都陷入聒噪。

    卧室门更是被敲得“咚咚”响。

    她是家里长期雇佣的做饭阿姨,平日里不但力气大,嗓门也大。

    再好的兴致也禁不住这样。

    足足敲了两分钟,门才从里面打开。

    因为被打断,傅老板的面色并不怎么好,他身上套了件衣服,声音不辨喜怒:

    “林嫂,你先下去休息吧,以后有事让葛叔上来告诉我就行。”

    林嫂意识到什么,呐呐解释:“俺只是担心您带回来的那位客人会耽误病情,所以才……着急了点儿。”

    以至于王医生一到她就马上跑上来。

    傅景榆面上没什么表情波动,“放心,人没什么问题,都是些皮外伤,我只是让王医生过来送些药而已。”

    “噢……原来这样啊,给俺担心坏了。”林嫂挠挠头,想说什么又欲言而止,最后憋着脸,还是忍不住道:“你让俺在锅里烫了鸡蛋,鸡蛋都烫好了,俺是现在拿上来?”

    先生一进门就吩咐了,她个头都是挑得最大的。

    傅景榆想起谢绥被打伤的那张脸,点头:“去吧,鸡蛋剥壳用纱布裹好。”

    林嫂憨憨一笑,表示没问题,然而刚走到楼梯口又被叫住。

    傅景榆简短嘱咐:“等会儿再熬罐粥。”

    她一张老脸笑成菊花:“中,没问题先生,俺这就去熬最拿手的鸡肉香菇,保准客人喝了高兴。”

    傅景榆:?

    他有说是给谁喝的吗?

    林嫂高高兴兴地下楼钻进厨房,胖胖的背影看起来十分快乐。

    那客人可是长得真好看呐……绕是她这么一把年纪的老阿姨都忍不住心口小鹿乱撞,一想到自己熬的粥会被他喝,林嫂就卯足了劲儿想要大显身手。

    王医生背着大药箱,傅景榆立在门口吸了两支烟才让他进去。

    屋内一片狼藉,弥漫着奇怪的腥味。

    王医生面不改色地进去,连一个眼神都没乱瞟,非常有职业素养。

    给谢绥检查了一下身体,临走前留下几瓶擦伤药和一支药膏,出来后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叮嘱:

    “年轻人多多克制,别太放纵。”

    傅老板点了点烟灰,敷衍地嗯了声,似乎并没怎么放在心上,目光越过王医生落在青年苍白的脸上,像是在透过这张脸看什么。

    王医生见状不再多说,摇头晃脑地离开。

    有一说一,林嫂对自己熬的鸡肉香菇粥非常满意,盛碗的时候再加点小葱花,鸡肉的嫩美爽口和香菇的浓香入味三分,吃一口就恨不得干三大碗米饭!

    她迫不及待地端上楼。

    傅景榆的卧室有书房区,满满两面墙的藏书和一张办公桌,谢绥吃完又要了一碗,林嫂很高兴。

    饥肠辘辘的胃终于有了点暖意。

    那颗空荡寂寞难受涨涩的心落到实处,他苍白的面色多出一抹红润,总算好受些。

    身上擦着药膏,因为刚洗完澡,原本的衣服脏到没法再穿,所以干脆换上了傅景榆的睡衣。

    由于体型差异,睡衣很宽大。

    他把裤腿挽起来,露出一截印着暧昧痕迹的冷白皮肤。

    还有些潮润的漆黑发丝蓬松柔软,凌乱地搭在主人脆薄的眼皮上,只有脸颊微微红肿,剔透的眼珠似琉璃般清冷淡漠。

    傅景榆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谢绥还在喝粥。

    瓷碗里还剩下小半碗。

    他捏着勺子,冷不丁被人捏住下巴,傅景榆的脸近在眼前。

    “吃饱没?”

    他迟疑了下,点头。

    傅景榆:“有力气了吗?”

    并不太含蓄的问话令大脑瞬间宕机,谢绥原本就苍白的脸更加没有血色,目光游移到墙上两点半的挂钟,有些轻的回答:“傅先生……现在不应该休息了吗。”

    虽然他有心引诱,但奈何吃不消,刚才那阵折腾疼得厉害,现在只想睡觉。

    傅景榆拿起桌上敷过脸的鸡蛋,语气不明:“是该休息了,可是你饭还没吃完呢。”

    对上青年剔透漂亮的眼睛,他说:“别浪费,我们把鸡蛋也吃了。”

    谢绥原本假笑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整个人沉默下来,似乎被勾起可怕的回忆,眉眼陷入暗处的阴翳,露出恰到好处的脆弱,轻声细语地乞求:“可我已经饱了,不想再吃了。”

    傅景榆放下东西,双手环胸,宽阔的肩膀挡住灯光,令这块地方暗淡许多,眼眸幽寂。

    没有说话。

    空气陷入短暂的安静。

    谢绥定定看着他,半晌轻轻一笑,起身,勾住他的脖子。

    明明很凉薄,却像只蛊惑人心的男妖。

    “我不玩这些的,傅先生。”

    他朝他耳边吹了口热气,语气清冷,却暗含挑逗:“但一样刺激。”

    就在说完这句话的瞬间,天旋地转。

    傅景榆就像一只隐藏在暗处的狼,按住他,缓缓露出爪牙。

    “是吗,那我再试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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