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宁也不知道她使什么鬼心眼,又看熙春倚翠都在外面忙着,便偷偷打开红布,看到两本蓝皮且纸质粗糙的书籍,心里好一阵失望。

    拿起两本书,慕宁就更加嫌弃了,十分粗糙,特别粗糙,格外粗糙,真是拿在手上都担心割伤手指头的那种粗糙。

    一本叫《阴阳说》,一本叫《极乐论》。

    “姑娘,开脸师傅来了。”倚翠在外面喊。

    慕宁赶紧把这两本书重新包回红布,起身出去,“来了!”

    大徵有个习俗,女子结婚之前,都要请个开脸师傅,把脸上的小毛毛去一下。听嬷嬷说,这代表着女孩子由黄毛丫头变成了大姑娘,可以嫁到婆家主一家之事了。

    还要搽上白白的脂粉,把新嫁娘涂成一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

    第二日清早,慕宁就被倚翠扣在了梳妆台前,眼见着熙春掏出一个东西,怕得往后躲。她实在是昨日开脸时痛怕了,记得那婆子还说了句让人费解的话——“小娘子如此敏感,日后夫君爱你肯定爱得紧”。

    熙春忙哄她,“姑娘不怕,这不疼的,你看清楚。这是昨日崇华馆送来的新脂粉呢?!”

    慕宁偏头,仔细瞧了瞧,才确定这不是让自己疼痛的新玩意,便问:“收钱了没有?”

    倚翠接话,“那送货的小厮不肯要钱哦,估计是水秀姐交代的。”

    慕宁略偏头躲开熙春搽脂粉的手,急急说道:“那怎么好意思,又让水秀姐破费。”

    倚翠笑,“水秀姐只怕是接了几次皇家的大单子,摇身变富婆了哦。”

    慕宁用右手摸了摸左手腕的赤金玉镯,带着淡笑说:“怪我,当时没想清楚,这么通透的玉镯子,也不知花了她多少钱。”

    搽完脂粉,抹上口脂,换上婚服,慕宁乖乖地坐在梳妆台前等一位婚姻最顺遂的女性长辈来。

    梳头发这事,最有讲究,要吉利的人在吉利的时候说吉利的话。

    孔嬷嬷为慕宁请了一位慕家婚姻生活最幸福的姑婆,虽然父亲早年间非要娶母亲,和慕家决裂了,但这位姑婆最是和善不过。

    听嬷嬷说,这位姑婆嫁了个商贾之家。当时慕家女多嫁官宦世家,这位姑婆婚事初定时没少被自家姐妹暗地里取笑。

    可这么些年过去了,只有她活得最舒坦。丈夫过世前,都没纳过妾,一生守着她一人。生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都恣意洒脱,不被世俗纷争裹挟,时不时还会带着自己娘亲走水路看看世间大好河山。

    所以人至暮年,依然身体康健,眼角的细纹都透着被时光优待的温润。

    慕家姑婆的手依旧柔软,拂过慕宁的发丝的同时,蹭到了她的额角。

    “新郎官,新郎官来了!”看门的小厮大喊。“还送了好大一对大雁呢!”

    慕宁想要起身,听得姑婆说,“不着急,往后见面的日子多着呢。不过,也要好好珍惜可以见面的机会,时间很长……也很快。”

    姑婆轻柔地给慕宁梳着头发,熙春一早就拿篦子给慕宁仔细疏通了青丝里的所有小结。

    可是不知怎么,姑婆的梳子划到发梢时并没有顺畅地划到底,熙春变了脸色。慕家姑婆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老人了,用力往下一拉,说了句“一梳梳到尾”。

    慕宁有点吃痛,也没人教她不能喊痛,但她一向懂事知礼,面上仍带着淡淡的微笑。

    行完了梳头礼,慕宁雀步往外走。

    外面已是锣鼓喧天,路的两旁还有许多百姓跪着观摩这次盛典,慕宁透过红盖头的缝隙看到了三个月来心心念念的郡王爷李匡翊。

    他坐于马上,穿上了红色的婚服,还戴了一朵大红花,更显男色动人。他平时总是身着素服,难得这么艳一回,面色如常,叫人看不出情绪。

    慕宁上了花轿,想到他那滑稽样,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

    倚翠跟在花轿旁走着,听到了慕宁的声音,笑着揶揄她:“哎,怪不得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看旁人家的女儿还装模作样哭一哭,咱家姑娘不仅不哭,还高兴地笑出了声。”

    倚翠嘴利,平日逗趣,慕宁都会顺着她的心意,陪她说上几句。

    今日这句玩笑,却是说到了离家女儿的心坎上。慕宁笑容淡去,开始反思自己,怎么对“家”没有一点留恋啊。

    轿外锣鼓喧天,还有几个小姑娘在讨论“有没有看到新娘子”“新娘子美不美”“看身段是个美女”等话题。

    轿内慕宁安静地坐着,沉闷地想,自己怎么一点感恩之心没有,养育了自己将近十五年的家,说离开便离开了。

    离愁别绪是有一点的,但是没有让人痛到抓耳挠腮。在踏出家门的那一刻,竟还感受到了一丝解脱和欣喜。

    告别《女德》;告别爹爹的冷漠;告别四方小院的孤单;告别自己降生为慕府带来的悲戚……

    从此前行,不回头。

    慕宁在轿子里,又盖着个红盖头,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低声问熙春:“可有大臣前来观礼?”

    熙春往两边看了看,犹豫着说:“并无。”

    慕宁心里哀伤,看来两年征战,也并没有提高三皇子在圣上心中的地位,也没有改变三皇子在朝堂上无所依靠的现状。

    李匡翊在队伍前骑着马领路,迎着冷峻寒风,更显面色清淡,大红色的衣服贴合不了如月般清冷的人儿。

    按规矩,皇子成婚这天,要携皇子妃从午门的右侧门进。

    等到了午门,一个老太监领路时却将两人领进了午门的左侧门。

    慕宁有些讶异,偏头去看李匡翊的表情。

    他依旧神色淡淡,仿佛什么事情都不能影响他的情绪。

    等穿过午门长且昏暗的门洞,慕宁听到李匡翊平淡地说了句:“姑娘,冒犯了。”

    他牵起她的手,两人跟着老太监去拜见皇后娘娘。

    冬日寒冷,他的手却很温暖,像一个温柔的小火炉。慕宁的小手窝在他粗砺的大手里,觉得找到了一个温暖的手套,舒适安心。

    路长长的,老太监在前面领路,后面还有一众穿着喜庆的婢女仆从。

    可是此刻她的小手窝在他的大手里,旁的人都看不见了。

    偶然,柔软的手碰到了他常年练武起的硬茧,慕宁被粗砺的触感激得心里泛起一阵阵涟漪。

    他扶着她跪于坤宁殿的中堂,慕宁透过红盖头的缝隙瞧见了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着明黄色的凤袍,慈眉善目,端坐于太师椅上。

    民间暗地里卖一类描述宫廷生活的话本,那里面的皇后娘娘都不是什么好角色,不仅长相就透着精明隐忍,而且背地里常干些熬制堕胎药、坑害嫔妃的事情。

    所以最初听姚珠说,三皇子的娘亲安氏是被皇后娘娘暗害的,慕宁就信了八分。

    可看着一旁恭顺跪地说着吉祥话的三皇子,又联想到宸妃娘娘对三皇子“欲杀之而后快”的态度。慕宁便深感宫廷之事,真是扑朔迷离,叫人摸不着头脑。

    皇后娘娘露出淡淡的微笑,说了些“望夫妻和顺,共克时艰”之类的场面话,使唤大婢女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喜钱,便说:“时辰不早了,该回府行礼了”。

    慕宁、李匡翊均重重磕了一个响头,齐声说:“儿臣(儿媳)叩谢皇后娘娘恩赐,愿娘娘洪福万安。”

    从坤宁殿出来,老太监谄媚地迎上来:“老奴送郡王爷、郡王妃回府。”

    是了,虽然圣上依旧不待见三皇子,宸妃娘娘想尽一切办法打压三皇子,但是如今三皇子手上有兵权,谁也不敢向从前那般轻视他。

    想到这里,慕宁心里好一阵畅快。

    但是又不免为他不平,按理说应当还要去向圣上行拜见礼,如今省了,意味不要太明。

    李匡翊淡笑一声,微微躬身,“有劳大人了。”

    慕宁原想着李匡翊还会一直牵着自己的手,哪知,刚出了午门的左侧门,熙春便迎了上来。

    熙春是何其聪明的人,若不是李匡翊授意,怎会自己主动上前扶着慕宁。

    慕宁坐上轿子,心里好一阵失落,原来他只是怕自己没人扶着摔跤啊。

    到了永顺郡王府,小厮将一箱箱嫁妆从侧门抬进府内。嫁妆原凑不了那么多,很大一部分是永顺郡王府先前送来的聘礼。

    慕相是个中正的文臣,从不钻营买田庄置铺面的事情。孔嬷嬷在府内日常开支里省了又省,攒下了不少银票给小主子带来。

    而慕宁带来的首饰大部分是从前娘亲留下的,其中一块羊脂玉佩是娘亲的护身玉佩,如今也是慕宁的。

    玉佩不是很大,嬷嬷用绳子穿了穿,挂在慕宁脖子上让她贴身戴着。

    慕宁等着下轿子的时候想,这玉石真是个奇特的东西,戴久了就跟人的体温一样。戴着的时候没觉得负累,也没觉得欢欣。取下来,一开始无所谓,也不觉得少了什么,可是时间长了,就会觉得不安心,心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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