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珍珠这边听了郑太太的一番话,改了主意,相信她会帮忙,松口说要回南市。

    于是,一场‘镇医院人流室应急铃风波’解于无形。

    周明得知是郑太太三言两语说服黄珍珠回南市做人流后,心里清楚,无非是郑太太许诺她会帮忙之类的,他心想无所谓,届时就看谁在南市势力大,谁的手段高明了。反而他还要多谢阿嫂,他正愁怎么以不那么伤黄珍珠身体的方式把她带回南市。

    看来,有时耍手段不如让人心甘情愿去做来得更好。

    ……

    飞机落地南市是夜间九点,建筑事务所的小张开车来机场接,拉开门的奔驰商务车,黄珍珠经过长途跋涉,上车后裹了毯子疲惫地头靠车窗睡着了。

    坐在前排的周明和郑婺绿下机后,有一大堆积压的事务文件要签名,期间周明转着笔心不在焉地往后望了几眼,黄珍珠在睡觉,孕妇应该都是能吃能睡的,她要补身体多吃点,这么能睡应该是好兆头。

    和黄珍珠同排的郑太太抱着怀里昏睡的楠楠,看前面那位时不时望向斜后方就心烦:“喜欢她就对她好点,不喜欢就放人走,免得两看相厌,多简单的道理啊。”

    周明闻言,签名的笔一停,在文件上点了点,靠向椅背笑得很轻松,稍一偏头,对郑太太说:“那多谢阿嫂今日送羊入虎口了。”

    郑太太的脸瞬间一垮,明显被噎住了,缓过来后又刺他:“有句话说得好,人啊,只要不骗自己,许多事都很简单。”

    郑太太往日和周明相处得不错,毕竟是老公的合伙人,这个圈子刀光剑影都在暗处,明面谁不是有说有笑,长袖善舞。

    现在,郑太太和周明为了黄珍珠拌了几句嘴,她向来是公道人,就是瞧不惯周明那欠揍的样儿,

    他说她送羊入虎口,她就讽他自欺欺人,看起来不爱珍珠吧,又费尽心力把她栓在身边容不得她脱逃。看起来爱珍珠吧,又对她不好,百般欺侮,说难听的话刺伤她。

    偏头的周明翘起嘴角,凉凉地讥讽:“阿嫂,真是一如既往地管得宽。”

    郑太太正想怼回去,怀里的楠楠闹了起来,揉着眼嘟囔着妈妈说话小声点,她困。

    郑太太骤然熄了火,乜了周明一眼,还是那句话,姓周的迟早造反噬。

    周明想把黄珍珠接到银湖山庄,再找个阿姨照顾她,是她说想回宿舍的。

    商务车抵达宿舍楼下,黄珍珠问周明什么时候去医院,他早有应对之策:“这个周末吧。”

    临走前,他塞了一沓钱给她,嘱咐她吃好的,吃多点,缓和了面色:“别再让我被外人说三道四,说跟了我连饭都吃不饱。”

    黄珍珠心里清楚,他这种身份地位被人说三道四又如何,根本不放在眼里,也清楚,他在医院说身无分文,没钱给她是假的,就为了逼她回南市。

    黄珍珠一反常态收下了那沓钱,回宿舍数了数,有五千块,她数了五百块出来留作手术费和营养费,其余的锁起来等以后还给他。

    ……

    第二天是五月十日,星期一,黄珍珠回收发室上班,同事甲乙问她是什么时候回的南市?不能在黄山一起玩实在可惜。

    黄珍珠诧异,当天主任在黄山站叫她不要下车,往前坐,坐到合肥,有人接。而他则向团建职工编了个谎,说珍珠家中有事,临到黄山站又回南市了,不能一起团建爬山实在可惜。

    同事甲见黄珍珠瘦了,那双眼睛显得更大了些,又黯了点:“主任说你家中有事,怎么样了?”

    黄珍珠笑着摇头:“没事。”

    生活中有时一些不起眼的事看起来平平无奇,却像是惊人的预告。这时候的黄珍珠还不知道,远在屿山村,她的家中出了事,还是很大一件事。

    周明说这周末带她去医院,黄珍珠面上答应下来,可她并不信任他,不给他暗中操作的可能。郑太太约她这周三下午见,说她在人民医院有熟识的妇科医生,是个人品好的老医生,让她过去看看。

    这天周二,周明中午应酬从国贸出来,途经首饰店想起黄珍珠握着手间两块钱的珠子链那心满意足的样儿,让司机停车,叫同行的女同事一起进店。

    周明不知道女人喜欢什么,和骆荷一起的时候,都是她挑好了叫他刷卡,周明让眼光好的女同事下车帮着挑。

    周明在店内休息区坐着醒酒,饮着咖啡,不耐地三不五时抬手看腕表。这时他注意到相对柜台的一条珍珠链,店员会意,向他推销,说这是天然珍珠不是养殖的,粒粒圆润饱满巴拉巴拉。

    店员报价钱,周明心想值黄珍珠一年的工资,怎么也比两块钱的强。

    到南大后,周明先去了收发室,黄珍珠不在,她那两位同事见他进去,笑逐颜开的。那酒上头得厉害,弄得他隐隐有些疯狂,他没什么好避讳的,也不想避讳,直接问她们黄珍珠在哪。

    两人面面相觑,明显好奇为什么他会来找黄珍珠,最后统一口径说珍珠去后勤部开会了。

    其实,黄珍珠每周二下午没事,都抱着书去蹭珠宝设计的课听,现在校长的儿子来问,甲乙怕上面觉得她懈怠工作,脑筋一转替她瞒着。

    周明听见黄珍珠去开会,有一些失落,又心想村姑就是村姑,如果她在的话就白得一堆珠宝首饰了,半点福气财气都没有。

    既然在南大,周明顺路回了周宅一趟,在玄关听见周太太的笑声,咖啡杯触上托盘清脆的声音,看来家中有人来,把她哄得喜笑颜开。

    经过厅,看来人是郑太太,拉着周太太的手侧过来翻过去地看,称赞她的玉镯水头足,翠又靓。

    二人见周明来,打了声招呼,邀他一起品下午茶,郑太太和周明的眼神在空中交集,她势在必得,他觉得好笑,斗都没斗就找家长‘打小报告’,小学生行为,阿嫂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周明中午饮了点酒,坐下时揉了揉半垂的眼皮,面容懒倦,没聊几句就上楼睡觉。他只打算小憩一会儿,衣服也没换,在床上躺时费力地伸长腿,阖眼又觉心烦,喝了点酒就上头,就想见黄珍珠,去找她她又不在。

    周明从外套掏出绒盒,里头装着他刚刚买的珍珠链,店员说得没错,颗颗晶莹光润。

    珍珠珍珠,周明看得有点入神,恍惚间不知道想的是珠子还是人。

    送给黄珍珠她会怎么样?周明猜也猜到,八成她不会收,留他气得牙痒痒,她永远不懂得如何讨好顺从他,最懂得如何激怒他。

    把绒盒一合,周明随手丢开,拉过被子往脑袋上蒙,睡觉,他懒得理她。

    只是梦里还是她,周明睡得朦朦胧胧的时候,黄珍珠竟然入梦来,在他身边侧过身来,明艳的眉眼娇怯怯地望着他。

    周明笑着拉近黄珍珠去亲她,呢喃着我好想见你,这酒妈的有点难顶,一旦品尝她的樱唇就停不住,亲着亲着不过瘾直接把她压在床上,覆上她的身子,半撑在她身上肆意地亲吻她,攻城掠地。

    不知何时,床边居然站了两个小男孩,虎头虎脑,异口同声地喊他:“爸!”关键这俩看起来还挺不好相处。

    嫌他们坏了自己的好事,周明懊丧地从黄珍珠身上半撑起来,烦躁地吼回去:“谁是你爸!”烦死了,别乱叫,他没有孩子。

    这一喊,把周明扰醒了,卧室里半人高的龟背叶轻晃,阳台外的天色渐沉,大片大片的火烧云,染得天空澄黄澄黄的。

    周明打着哈欠下楼,郑太太还在周宅,他去厨房倒水,透过窗户往外瞧,庭院的桃树树荫下,楠楠正坐在小凳子看书。

    她不光看还读,童稚的声音读的是:辛德瑞拉的后母虐待她,她得了仙女送的礼服和南瓜马车,去城堡和王子跳舞……

    树枝摇摇,童声清脆,美好的意境看得周明有点入神,进而联想到他和黄珍珠的孩子不知道是男是女,如果是女儿,像楠楠这样,扎着两个小辫,说话奶声奶气好像也不错。

    这时,周太太进来了,抱着手站他身边也往外瞧,悠悠感慨:“听起来不错,灰姑娘的故事。”

    郑太太今天来作,周太太得了不少八卦秘辛,陈太太在奢侈品店小偷小摸被抓,张太太出轨马术教练小鲜肉。郑太太谈及骆荷,说她不在南市,她妈妈病了她去美国照顾。

    听得周太太暗想:怪不得近来没见她,也不像之前那样对周明死缠烂打。

    郑太太话音一转,说到这次四人的五一之行,说周明带了个女人在合肥一起玩。

    周太太急忙问家世如何,是谁,叫什么?

    郑太太心想,周太太真是浸淫名利场出来了,第一个问题就是先问家世如何,之后才是是谁,是何名姓,一定不会接受一位收发室儿媳。

    郑太太云淡风轻地说不认识,也不知道姓甚名谁,但是看那女人背景不怎么样。

    周太太听完,面容未变,笑了笑说周明年轻,血气方刚,女性朋友多,不出奇。实际心里已是波涛汹涌。

    周明知道现在周太太进厨房,提灰姑娘是意有所指,借灰姑娘来旁敲侧击他,八成阿嫂跟她提及黄珍珠背景很一般,不及她挑儿媳的条件,

    周明心想:要知道,灰姑娘还有家世,黄珍珠连家世都没有。

    但他不会这么跟周太太说,他笑了笑,反问:“你觉得灰姑娘不好吗?”

    周太太撇嘴:“不怎么样,玩玩就可以。别当真。”如果周明真娶个小门小户,背景不怎么样的,她肯定不愿意。

    周明就知道周太太会这么说,问道:“那美女与野兽怎么样?”

    周太太蹙眉,有些吃惊:“什么意思?”

    周明低头勾唇笑得很愉悦,慢条斯理地端杯饮了口水:“妈,与其担心‘灰姑娘’,不如担心担心我,我现在就是头彻头彻尾的野兽。”

    的确,他现在就是头彻头彻尾的野兽,不顾一切地想黄珍珠生孩子,逼她留在身边,如果她敢离开他,他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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