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这一趟,本打算两三个月就能返程的,但没想到天不遂人愿,江雪儿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徐天押送军粮的路上倒是风平浪静,但是到了地方之后时局变化,打起来了。

    战场上风云变化,谢西元又是个疯子,他知道自己打不赢君莫染,又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败北,索性就拖延时间,拿百姓威胁君莫染。

    他简直就是无差别攻击所有人,时不时还会准备一小队兵埋入在山路上攻击人,无论将士还是平民百姓,总之就是见人就砍。

    当然,他麾下也有下不去手的,甚至是想反抗的,但无一例外都被谢西元砍了脑袋。

    官道不能走,山路又危险,徐天就只能留在那儿了。

    知道消息的时候,江雪儿吓得脸色苍白,忙不迭就去找了江欣儿。

    但说实话,战场上的事情,江欣儿也束手无策。

    她只能一再劝说江雪儿,相信君莫染,安慰她徐天一定会没事的。

    江雪儿也是气急了,她看着江欣儿沉着冷静的模样,差点就爆了粗口,但转念一想,君莫染如今是统帅,是要上战场的,面对的危险比徐天多得多,就这样江欣儿还必须抑制住担忧,想办法给君莫染送军粮军饷,坐稳大后方。

    江欣儿只会比她更加煎熬。

    “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江欣儿实在忙碌,能抽出时间来安慰江雪儿实属难得,江雪儿想明白后也不再纠缠,和她告别后就回到了自家的院子里。

    这间院子地段其实不错,是江欣儿送给她和徐天安置的,如今春娘和徐山住在厢房里,徐山也在江欣儿的田庄里做事。

    “嫂子,怎么样?有大哥的消息吗?”

    江雪儿一进门,徐山就红着眼眶凑了上来。

    那是他亲大哥,虽然徐山平日里寡言少语,但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如今发生战乱,搞不好就没命,他比谁都挂心。

    江雪儿魂不守舍,茫然的抬起头:“什么?”

    看她这幅样子徐山就明白了,他颓然的坐在地上,使劲儿揉搓着自己的脸。

    “都怪我,要是我身子好,我就能大哥一起去押送军粮,搞不好到今天还有个照应。”

    “要是我去就好了,大哥也就不会……”

    “你说什么浑话?”

    春娘大着肚子,重重拍了他一下:“你要是出事了,我还怎么活?”

    是人都是有私心的。

    老实说,之前徐天靠着江雪儿,能在江欣儿那里领到押送军粮的活儿,春娘心里还有点小小的不舒坦。

    觉得江雪儿为什么不连带着将徐山也一道介绍给江欣儿,这样也好和徐天一样当个小管事。

    虽然风险大,但银钱多啊!

    但是如今打起仗来,没了徐天的消息,她反倒庆幸,好在自家男人没跟着一起去。

    徐山是个憨直的,也不管春娘如何说,就是坐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唉声叹气。

    直到江雪儿如梦初醒,强打起精神道:“行了,现在虽然打起了仗,但那位君统帅是个能人,保不定这战事很快就平息了呢。”

    “好了,春娘你去坐着,我去做饭,徐山你过来打下手。”

    徐山愣愣的:“哦,嫂子,来了。”

    人一但遇上大事,总会激发出一些意想不到的潜能。

    这换做从前,江雪儿肯定想不到,自己竟然真的能操持起一个家。

    徐天不在的日子里,她尽量每天都将自己的日子过得忙碌。

    她还是想自己做点生意谋生,她知道自己其实不如江欣儿,但心底还是隐约有些不服气。

    没道理她和江欣儿同样来自未来,江欣儿能创下那么大的产业,甚至庇护一方百姓,而她就只能靠着江欣儿的庇护过活了。

    她也是有自己的傲气在的。

    徐天在的时候,她总是想着什么事情都依靠男人,但男人一不在身边,她就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支棱起来了。

    广阳府是江欣儿的地盘,那边怎么打仗也打不到这儿来,所以江欣儿放心的钻研起了生意。

    她还真仔细琢磨了的,她会的不会的,全让江欣儿给做完了,但她也没有泄气,因为有一样是江欣儿没有涉足的。

    那就是写话本子。

    早前她倒是动过这心思,只不过那时忙着举家搬迁,又要操心日后的生计,总之没多少时间来动笔。

    但现在好了,江雪儿有大把的时间来创作。

    更何况她脑海里几乎装着未来那个时代流行的所有小说的梗,她又潜心钻研了如今市面上流行的话本子,袖子一撸就开写了。

    第一本先试试水,江雪儿写了个狐妖和书生的故事。

    她写得直白,其中不乏有让人脸红心跳的描写,送到江欣儿眼前看的时候,江欣儿也罕见的沉默了。

    倒也不是不好,就是写得很有冲击力,倒是值得去推一推。

    “怎么样?是不是还不错?”

    江雪儿有些期待地问。

    江欣儿揉了揉自己滚烫的耳朵,镇定的答:“确实不错。”

    “我帮你找个书局?”

    江雪儿自豪一笑:“不用了,我自己找好了。”

    这倒是让江欣儿很意外,“你来找我,不是让我帮你的吗?”

    江雪儿说:“才不是,你已经帮我帮的够多了,我总要自力更生吧。”

    江欣儿看着面前的江雪儿,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姐姐比之前变化了太多了。

    她心里只剩下释然,“要是遇上什么困难,只管来找我。”

    江雪儿也没和她客气:“那当然了,有你这么大的一个靠山,傻子才不用。”

    江欣儿忍不住笑了。

    江雪儿又问:“有徐天的消息了吗?”

    早前江欣儿为了军粮军饷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现在有时间空下来看她写的话本,那是不是就说明局势有所缓解了?

    江欣儿有些讶然,她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江雪儿:“你怎么知道的?”

    “要不是你来找我,我就让人将这封信给你送过去了。”

    江雪儿迫不及待地将这封信拆开,看到熟悉的像鸡爪子乱爬的字迹后,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但紧接着,她就皱起了眉头。

    无他,因为徐天在信里说,他现在已经是军营里的一名小将了,他上了战场,杀了仇敌,还立了功。

    这和江雪儿所想的完全不一样。

    在江雪儿眼里,她不需要徐天有多厉害的本事,成为多么厉害的人,她只要他平安无事,安安全全的回到家里和她过日子。

    她的前半生够跌宕起伏的了,所以不想再经历一些波折,她只想和徐天过平淡日子。

    信里徐天宽慰她,说会照顾好自己,也会平安回来。

    他其实能猜到这封信送回去后江雪儿会是什么反应,所以他就在信里提前做出了解释。

    他一开始,其实也只是想将军粮送到就回转来。

    说到底他也就是个普通人,他也想和江雪儿过普通平凡的日子。

    但意外来得猝不及防,敌人突袭杀到了眼前,他迫不得已拿起武器反击。

    后来也是上天垂怜,他完好无损的在那一场偷袭里活了下来。

    但他也见识了谢西元的残暴。

    那个男人心里不会想要建功立业呢?

    徐天心里也有一团火气,他想给江雪儿更好的生活,他想给江雪儿挣个诰命。

    于是,他就自发的拿起了武器,上了战场。

    信件的末尾,徐天让江雪儿不要过分担忧自己,他愧疚的说要麻烦江雪儿为他操持家务,照顾怀胎的弟妹。

    等到他回来,他们就可一家团聚。

    那封信并不长,寥寥数句,江雪儿看得又哭又笑,心里像是涌动着一股热流。

    把她过往这十数年所经受的苦难全都融化了。

    “他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你放心,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江欣儿为了让江雪儿放心,还凑上来说:“现如今的形势已经很明朗了,谢西元节节败退,战乱很快就能平息了。”

    江雪儿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回家的路上都觉得路边的风景格外的美丽。

    就算是一到家,还没进门就能听到里面震耳欲聋的哭声,也丝毫不影响她的心情。

    “小元宝?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啊?”

    春娘一见到江雪儿,立时就松了一大口气。

    “嫂子,你可算回来了,这孩子一睡醒就哭,我怎么哄了也哄不好。”

    春娘头上还包着头巾,两个月大的小元宝在她怀里扑腾着,哭得小脸通红。

    江雪儿从她怀里把小元宝接过来,神奇的是,小元宝一到江雪儿怀里就停下了哭声,睁着像紫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看着江雪儿笑。

    春娘看得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这孩子是她从鬼门关走了一趟生下来的,生的时候情况太惨烈,她差点就回不来了。

    好在江雪儿及时请来了大夫,生完孩子后又花大价钱给她调养身子,她现在才能好好的坐在这里。

    一切都很好,春娘对江雪儿这个嫂子最后一点不满也没有了,就是自己拼死拼活生下来的孩子更喜欢江雪儿这一点让她十分憋闷。

    “嫂子,小元宝真喜欢你,你一来,他都不哭了。”

    春娘语气酸溜溜的。

    江雪儿听得发笑,干脆抱着小元宝坐在床边,“他再喜欢我,你也是他亲娘。”

    “这么小的孩子,知道什么?无非是谁抱他抱得多了一点,就喜欢谁呗。”

    春娘产后伤了身子,出了月子后还要多修养,所以带孩子这事儿,其实是江雪儿更费心一点。

    为了让春娘休息好,小元宝每天都是跟着江雪儿睡的,饿了就会回到春娘身边补奶,吃完了再跟着江雪儿回去。

    江雪儿说:“等你身子好了,你就多抱抱他,亲亲他,孩子总是喜欢亲娘的。”

    就这么三言两语,倒把春娘说得不好意思起来。

    她这是在干什么?

    江雪儿是她亲嫂子,对她那么好,更何况她还亲力亲为的帮她带孩子,她说这些酸话,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

    “嫂子,你这么高兴,是不是大哥有消息传回来了?”

    “什么?大哥有消息了?”

    刚刚进门的徐山话只听了半截,他兴冲冲地冲进来,一脑门的汗水。

    “嫂子,是真的吗?我哥有消息了,他现在怎么样?”

    江雪儿也不卖关子,说:“你哥好着呢,说不定再过上个把月,你哥就能回来了!”

    “真的?太好了!”

    徐山和春娘是真情实感的觉得高兴。

    大哥没消息的这个把月,家里的气氛十分压抑。

    徐山每天都在自责、担忧,心里记挂着在外的徐天,每天越来越沉默。

    要不是小元宝的出生缓解了这个家里的气氛,恐怕到如今还是死气沉沉。

    正如江雪儿所说,三个月后,君莫染打败了谢西元,历时好几年的战乱终于平息了。

    江雪儿牵挂了快半年的徐天也回来了。

    徐天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骑着高头骏马,身后跟着四个身穿甲胄的将士,直把江雪儿给看愣了。

    徐天在马上朝着笑出了一口白牙:“雪儿,我回来了!”

    他一笑,那股子憨气就回来了,江雪儿哭笑不得。

    “你倒是下来呀!”

    徐天嘿嘿一笑,扶着马,身形有些艰难:“扶我一把。”

    江雪儿这才发觉不对劲。

    她急忙上前,扶住徐天,看着挂着白布的胳膊,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你这胳膊,是怎么一回事?”

    给徐天牵马的那个兵士说:“嫂子,天哥可厉害了,他斩杀了那谢西元手下的一员猛将!”

    他们七嘴八舌的讲完了事实,江雪儿一阵后怕,想打徐天两下,又怕碰坏了他的伤口。

    她双眼通红:“你临行前我怎么和你说的?是不是让你出门在外别逞强?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留得青山在,咱不怕没柴烧,结果呢?”

    “你一句我的话都没听进去!”

    江雪儿彻底绷不住了,她靠在徐天怀里嚎啕大哭,倒是把徐天给吓了一跳。

    他将人抱在怀里好声好气的哄,“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还有了官职,从今往后你就是官家夫人了!”

    江雪儿哭得直打嗝:“我稀罕什么劳什子官夫人吗?”

    “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徐天赶紧赔不是:“不是不是,是我说错话了,是我说错话了!”

    但江雪儿还是哭,拽着他的袖子,硬生生把他肩头的衣服都给哭湿了。

    自从和江雪儿在一块,老实说徐天还真没见过江雪儿哭,除开晚上他弄得狠了以外,这还是江雪儿头回哭得这么惨。

    可徐天一点儿都不觉得不耐烦,他只觉得心疼。

    他当然知道江雪儿是在担心他,她一点都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什么官家夫人,她就想要他平平安安回来,没有经过那么多危险的事情。

    徐天心里暖乎乎的,半抱着江雪儿回了屋子里,又是好一通哄。

    徐山早就在外头等不及了,他迫不及待地想和自家大哥说说话,奈何嫂子哭得不成样子,大哥只能选择先去哄人。

    等徐天从屋子里出来,江雪儿早就不哭了,她不单不哭了,脸色还十分红润,含羞带嗔地看了徐天一眼,就自去屋子里操持酒菜去了。

    徐山看着黑了壮了的大哥,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徐天赶紧道:“打住啊,我才刚把你嫂子哄好,你可别给我来这出。”

    徐山还没来得及流出来的眼泪就不尴不尬地停在那里,他哭笑不得,大力拍了拍徐天没受伤的那只胳膊。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再说江欣儿和君莫染这边。

    徐天受了伤,君莫染也没好到哪里去。

    那一站极其凶险,谢西元是专门冲着君莫染去的,他特地抓来许多老弱病残,用这些无辜百姓的性命给君莫染设下圈套。

    君莫染不得不依言赴约。

    不过虽然凶险,但到底是将谢西元斩杀于马下,救下了那许多无辜的百姓。

    “你知道我消息灵通,再不济使人来与我送信就好了,怎么就要这么急匆匆的赶路了呢?”

    江欣儿眼眶微红,正在为君莫染包扎伤口。

    他赶路赶得太急,加上天气炎热,所以伤口有些微微发肿。

    君莫染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书信哪里比得过我站在你面前能让你安心?更何况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来见你,所以也等不及那些时日了。”

    “我有分寸,我这不是没事吗?”

    “油嘴滑舌!”

    江欣儿嗔了一句,到底是不忍心多加责怪的,反倒是上药的手越发轻柔了,像是生怕碰到了君莫染的伤口。

    等包扎完,君莫染迫不及待得拥住了江欣儿。

    “欣儿,如今时局安定,你是不是该答应我了?”

    江欣儿原本还想挣扎,可听到君莫染在自己耳边说出的这一句话,她心里一烫,软声说:“嗯,我早就答应你了。”

    君莫染欣喜若狂,越发用力抱紧了怀里的江欣儿。

    “欣儿,我会给你幸福的。”

    江欣儿笑颜如花,又按捺不住羞涩:“我知道,我相信你,我也会给你幸福的。”

    他们自幼相识,经历了种种,如今走到这一步,谁都不容易。

    时局安定,他们终于能抽出时间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成为真正的亲人。

    江欣儿和君莫染的婚事在这一年的六月举办。

    江府大摆流水席,迎接来来往往的旅人,甚至可以说是满城欢庆也不为过。

    君莫染的爹娘也来了广阳府。

    没办法,他们心里还是嫌弃广阳府是个小地方,但事到如今,他们也已经不能左右君莫染了,更何况江欣儿如今在全国都是出了名的,她名下的资产,说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所以这桩婚事进行得十分顺利。

    那天江雪儿起了个大早,和徐天、徐山、春娘一块儿去吃喜酒。

    春娘抱着白白胖胖的小元宝,直感慨:“真好,江小姐和那位总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这样的话其实江雪儿听到了很多。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抱着上辈子那样的心思,觉得不公平,觉得不服气,所以满心怨怼。

    但现在她发现,其实她上辈子错得很离谱。

    整天都在仇视这个,仇视那个,从而忽略了身边的美好,整个人都活得极其失败。

    直到她阴差阳错的来到了这个地方,又经历了种种,方才醒悟过来。

    她不会觉得从前和江欣儿争抢的自己很愚蠢,相反,如果不经历那些,她又怎么会明白这些大道理呢?

    上辈子爸妈总说,她为人太强硬,什么都要争,什么都要抢,整个人功利心极重。

    她那时候觉得委屈极了,觉得就连爸妈也不理解自己,看到爸妈对江欣儿那么温柔,就越发觉得他们偏心。

    可事实上,他们说的都是对的,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江欣儿都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

    相反,是她把自己困在了原地,满心只想着和全世界为敌,最后才导致她做下错事。

    到了这个世界,江欣儿非但没有记恨她,反倒对她施以了援手,她发现自己对这个妹妹也不再抱有那样的心思了,而是真诚的希望她能够幸福。

    “嫂子,快进来呀!在想什么呢?”

    春娘的声音将江雪儿的思绪拉回现实,她站在门里,拉着江雪儿的衣袖,满脸疑惑。

    边上小丫鬟抱着小元宝也在咿咿呀呀地叫着江雪儿。

    江雪儿忍不住笑,牵住小元宝的手:“就来了。”

    这是一场盛大的婚礼。

    江欣儿穿着织金喜服,款款而立,哪怕是蒙着盖头,也依旧能看出她的风姿绰约。

    君莫染和她并肩而立,高大的身形似乎可以为她挡去一切的风风雨雨,但江雪儿知道,这两人是谁也不输谁,互相成就。

    宾客们喜气洋洋,席间一片欢腾。

    “一拜天地——”

    江欣儿和君莫染对着高门外的青天深深一拜。

    “二拜高堂——”

    一双眷侣又转过身来,朝着热泪盈眶的长辈们拜下。

    “夫妻对拜——”

    最后小夫妻对拜的时候,江欣儿一下子踩到了自己的裙摆,身子一晃,险些摔倒!

    江雪儿看得心惊胆战,但其实欣儿身子一晃,甚至旁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君莫染就已经稳稳的扶住了江欣儿。

    江雪儿松了口气,看着面前的小夫妻朝着对方深深的拜了下去。

    “礼成——”

    “送入洞房!”

    有君莫染在,那些人闹洞房自然是不敢的,于是洞房花烛夜,喝完合卺酒,君莫染终于有时间能好好看看自己的新娘。

    只见江欣儿端坐在床上,红妆覆面,显得娇俏又妩媚,那双眼睛就像是两泓秋水,轻轻一眨,就能在君莫染的心间泛起涟漪。

    他在看到江欣儿的第一眼就怔住了,心口好像涌动了热流,流向四肢百骸,叫他整个人都活泛起来。

    从今日起,江欣儿就是他的娘子了。

    往后只是提到她,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是他的娘子。

    “欣儿,你好美。”

    君莫染由衷感叹。

    江欣儿虽然在外独当一面,可说到底还是个双十年华的女人,她上辈子过得短暂,连个喜欢的人没有,所以两辈子加起来,君莫染是她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喜欢的人。

    而他们经历种种,如今终于能够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这样的喜事,如何能不叫人心动?

    欣儿想起来,她初见君莫染的那一天。

    她调皮贪玩,误打误撞进了君莫染的书房,那时候,她就被少年时期君莫染的美貌给俘获了心神。

    说来也好笑,那时候她纯粹是因为上辈子过得太憋屈,这辈子就可劲儿折腾可劲儿玩儿,自己都嫌自己皮得厉害,还闹出了不少囧事。

    可就是这样,君莫染也没有嫌弃过她。

    “说来你可能不行,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觉得你特别。”

    他长到十二岁,在京中所见的每一户人家的姑娘,大都是大家闺秀,要么小小年纪,就已经被规矩束缚成了娴静温柔的模板,要么是仗着家中权势不可一世,格外的盛气凌人。

    只有江欣儿,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小姑娘生得真好看,古灵精怪,格外讨人喜欢。

    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在他眼里都觉得可爱得紧。

    后来日子慢慢长了,君莫染开始察觉出自己待江欣儿的不同。

    少年慕艾,可惜那层窗户纸还未捅破,他们就因故失散。

    好在上天垂怜,叫他们山水有相逢,如今更是修成了正果。

    “欣儿,不瞒你说,我自小长在君家,从记事起就知道压在我身上的胆子有多重。”

    “我有抱负,有重担,从小到大,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同我说,我长大了要撑起君家门楣,不能给君家丢脸。”

    “我一直以来都觉得那样的生活是正常的,可是遇到了你之后我才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简单轻松的活法。”

    说到这里,君莫染忍不住笑了。

    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君莫染,在年少时竟然羡慕过一介乡野村夫,向往过过普通人的日子呢?

    江欣儿认真的听着,她心疼的看着君莫染,并未打断他。

    她发现他似乎喝了几杯酒,也许有些微醺了,不然不会和她说起这样的话。

    君莫染将江欣儿揽在怀里,嗅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心中一片安宁。

    “其实昨天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我们成亲后,去了别处隐居,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们的家是一处依山傍水的院子,里面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种类的野花,我们会生一到两个孩子,男孩好,女孩也好,总之我会教他们认字,然后陪伴这他们长大。”

    “我不会以严苛的条件要求他们,而是像岳父岳母那样,宠着他们,惯着他们,他们也会茁壮成长。”

    江欣儿听得出神,忍不住笑起来:“要是像我,那她们小时候肯定会特别讨人嫌。”

    君莫染也笑了:“怎么会?明明就是讨人喜欢。”

    他倾身上去,轻轻蹭了蹭江欣儿毛茸茸的发顶。

    “欣儿……可以吗?”

    江欣儿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君莫染耳尖都红透了,哑着声音说:“孩子……”

    江欣儿脸上飞上两朵红云,她主动揽住了君莫染的脖子,凑上去结结实实的亲了一口。

    “你说来说去,绕了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这个吗?”

    君莫染有点急:“当然不是!”

    “我是说真的,我真的做了个那个梦……”

    江欣儿拉着他躺倒在床上。

    “那就让这个梦变成现实吧。”

    春宵一刻值千金,还是抓紧办正事得好!

    五年后,广阳府。

    烈日当空,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夫人衣衫褴褛地牵着一个幼童走在官道上。

    “奶奶,等到了广阳府,我们真的就能吃饱穿暖了吗?”

    懵懂无知的幼童穿着和老妇人一样的粗麻衣衫,不同的是他身上的布料虽然打着补丁,但到底是比老妇人身上的衣衫规整干净些。

    “也许吧。”

    老妇人叹息一声,浑浊的眼睛看着远方的名为广阳府的城门,心中还是燃起了一丝希冀。

    “嗯!那我们快快走,奶奶,等到了地方,我们就有水喝,有饭吃了!”

    幼童牵着老妇人的手,攥紧小拳头擦干了额头上的汗水,加快了步伐。

    老妇人步履蹒跚,忙道:“慢些,慢些!”

    幼童努力支起身子,想搀扶老妇人,奶声奶气的道:“奶奶,孙女扶着您走,我们很快就到地方了!”

    老妇人应了一声,再看瘦弱不堪却始终努力搀扶住她的幼童,她浑浊的双眼里不禁涌上了泪水。

    这个孩子命苦,一出生就没了亲娘。

    她那个爹也是个窝囊的,自己的媳妇儿才死了两个月,就迫不及待地将新媳妇娶进了门。

    老妇人在心里叹息一声,其实也怪自己,要是她能将儿子教好,或是在新媳妇儿进门的时候给她立好规矩,这样她可怜的小孙女就不会小小年纪成为了那一家子的下人。

    才六岁的年纪就要帮着人洗衣做饭,那婆娘凶得很,她身子也不争气,不能及时护着这个小孙女,她那个儿子被新媳妇儿一挑拨,竟然就想将这个才六岁大点的女儿给卖出去给别人当童养媳!

    这要是好人家,她也不会置喙什么,可那新媳妇儿的心真是毒啊!

    芽儿才六岁,那户人家的儿子比她大了四岁不说,还是个痴子!

    动不动就打人,连自己动手穿衣吃饭都不会,这嫁过去,不就纯纯是给人当下人去的吗?

    刚开始,她还心存侥幸,觉得要是有口饭吃,不让芽儿受欺负,那也好过在这个家里受折磨,可她去看了才知道,那个才十岁的小少爷压根就是个魔鬼!

    他以折磨人为乐,浑身邋里邋遢,连狗都嫌弃!

    她实在是愧对的芽儿的亲生母亲,为了不让芽儿往后余生都陪伴在这样一个恶魔身边,她干脆带上自己的棺材本,带着芽儿跑了出来。

    这一路上,她们祖孙两个吃尽了苦楚,风餐露宿不说,那点子钱很快就花完了,要不是经人提醒,她们也不会知道广阳府的江家还有个善堂。

    她听说那江家的主事人是个年轻的姑娘家,想来应该心善,也有能力,要是能将芽儿卖给江家,叫芽儿做个洒扫丫鬟,那往后的日子也有活路了。

    来之前,她是这么想的,可这一路走,就听到了越来越多的,关于江家主事人的消息,她就抱有了一丝希望,或许自己其实不用卖掉芽儿,她这把老骨头还能做事,自己养活芽儿也未尝不可。

    这样想着,一股气支撑着她走到了广阳府的地界,可还没进城,她就有些遭不住了。

    她年轻的时候本就身子不好,这么多年都病病殃殃的,能坚持着带着芽儿走了这么远的路实属不易,她还在操心自己进城后该怎么去谋一份差事养活孙女,可眼前一黑,她就摔倒在了地上。

    “奶奶!奶奶!”

    芽儿吓得大哭起来,很快就吸引过来两个行人。

    “救救我奶奶,救救我奶奶,求求你们!”

    小姑娘看见行人过来,二话不说就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那行人是一对外出行商的夫妇,见状妇人赶紧将芽儿扶起来,男人则去将地上的老妇人给扶了起来。

    “好孩子,别哭了,你奶奶这是中了暑气,歇了一歇就好了。”

    妇人心善,见芽儿哭得可怜,急忙温声安稳。

    芽儿抽泣着,睁着大眼睛看着那男人将奶奶扶到阴凉处,然后又掏出水筒给她喂水,接着就拿着一个什么东西在奶奶的额头上、脸上抹了抹。

    下一秒,原本还紧闭双眼的老妇人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奶奶!”

    芽儿喜极而泣,直接扑进了老妇人的怀中。

    老妇人姓程,揽着小孙女急忙就要给这对心善的夫妇下跪感谢。

    “多谢恩人,多谢恩人!”

    “老人家不必多礼,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那男人不善言辞,妇人将老妇人扶起来后,关心道:“老人家去广阳府,可是去江家名下的善堂?”

    程婆子面上浮现出一抹赧然:“正是。”

    “那您可是去对地方了。”

    妇人说。

    程婆子眼前一亮:“怎么说?”

    那妇人似乎特别推崇那位江家的主事人,她两眼发光,同老妇人讲起了那位。

    “那位夫人名叫江欣儿,听说她幼时同我们一样,只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儿呢!”

    “如今能有这样的成就,可真是了不得呀!”

    这世上做大事的多为男子,女子似乎被三纲五常给框死在了一个壳子里,在家时只能做父母膝下的孝顺女儿,出嫁后又只能为丈夫操持家中事务,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又从子。

    女儿家的姓氏,似乎总是跟在夫君的姓氏之后。

    可这位江夫人所嫁的人家乃是北元国大名鼎鼎的异姓王君家,但不仅广阳府一带,就是如今朝堂上的大臣乃至皇帝,都更愿意叫这位夫人江夫人。

    因为她不是任何人的附庸,她只是她自己。

    “江夫人与君王爷自小相识,乃是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只可惜那年发生洪灾,夫人和王爷至此分离了许多年,好在上天垂怜,叫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嗐,瞧我,我和您说这些做什么呀?”

    妇人笑了笑,又说:“老人家,您来广阳府,可算是来对了!”

    “江夫人心善,只要您是真心有难处,她必然会帮您一把的。”

    程婆子激动得泪水涟涟,心中越发安定。

    “多谢你……”

    和那对好心的夫妇辞别后,程婆子带着芽儿,重新踏上了路途。

    “奶奶,您不会将芽儿卖掉了,是吗?”

    小姑娘充满希冀的看向自己的奶奶。

    程婆子用力点点头,又牵紧了孙女的小手。

    “奶奶养活你,从今往后啊,咱们祖孙两个,相依为命!”

    芽儿顿时笑了。

    广阳府内,江家。

    “元泽元宵!别跑了!”

    江欣儿追着自己的一堆龙凤胎儿女,那叫一个气喘吁吁。

    “小心摔倒!”

    四岁的元泽牵着妹妹元宵,到处躲着母亲的魔爪,他嘿嘿笑道:“不会那么容易摔倒的!娘,你放心吧!”

    胖嘟嘟的元宵跟在哥哥后面,跑得小脸通红,一个劲儿的叫:“哥哥哥哥,元宵跑不动了。”

    元泽说:“不行,咱们可不能让娘亲抓到,抓到就要吃好难吃的苦瓜,你要吃吗?”

    元宵吓得直摇头:“不吃不吃!元宵不吃苦瓜!”

    “那还不快点?”

    两个小家伙跑进花园,一溜烟儿就没了影。

    江欣儿扶着门框直喘气,简直怀疑人生,这两小崽子怎么这么能跑?

    很快江欣儿就想到小时候的自己,莫不是这就是报应?

    君莫染看着妻子气喘吁吁的样子,也坐不住了,也跟着进了花园。

    “元泽,元宵,还不快出来?”

    元泽和元宵不知道躲到了哪里:“不出来!除非爹爹和娘亲找到我们!”

    江欣儿一撸袖子,小崽子,她可是他们的亲娘,难道还治不了他们了?

    江府的花园里欢声笑语不断,这边离江府不过一条街的徐府。

    江雪儿正在琢磨自己的下一个话本,这五年她已经发展出了闻名北元的书局,只要是她江雪儿写的话本,刚一出就会被许多读者抢没了影儿。

    江雪儿也拥有了众多的读者,上到皇亲国戚,下到地痞流氓,没有一个不爱她笔下的故事的。

    徐天牵着小元宝进来,“还没有灵感?不如我们出去放松放松?”

    小元宝如今已经六岁了,他蹦蹦跳跳跑到江雪儿身边:“大伯娘,陪元宝出去玩一会儿吧!”

    江雪儿最宠这个侄儿,当即答应:“好,伯娘陪小元宝玩。”

    徐天如今已经是将军了,他今日休沐,本想陪伴妻子,没想到妻子压根就不需要他陪,甚至他的话还不如小元宝好使儿。

    江雪儿牵着小元宝就走了,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徐天很幽怨:“雪儿——”

    江雪儿觉得好笑,嗔他一眼:“还不快跟上?”

    徐天顿时喜笑颜开:“好嘞!”

    战乱停歇的第五年,风调雨顺,海晏河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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