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蛇道里,等徐牧抬起头,不知何时,第一朵飘落的雪绒,已经落到了他的脸庞上。



    “主公,下雪了!这今年的雪,怎的来这般快!该死的天公!”陈盛在旁骂娘。



    徐牧也皱住眉头。料想不到,今年的冬雪,会来的这么早。好在他早已经有所准备,先前的时候,并没有浪费收集到的秃木枯草。



    “陈盛,吩咐兄弟们,先烧火盆取暖。”



    所谓的火盆,不过是卸了铁盔,一股脑儿将碎木之类的燃物,烧热取暖。当然,还会烧一些热汤。入冬铺雪,取水的问题很容易解决。



    蛇道上的天空,到处都是灰蒙蒙的,浓雾一直压着,压得人喘不过气。



    在蛇道之外,同样抬头看天的常胜,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他曾换位思考,将自己代入那位徐蜀王,发现眼下这种光景,又下了雪,根本没有任何的法子。除非,真像阎辟所说,化成一只鸟,生出翅膀,再飞出蛇道。



    但这种东西,分明是不可能的。



    人,不可能是鸟,也不可能生出翅膀。



    常胜舒服地呼出一口气,连着天公都在帮他,今年的雪,来得比往年都早,越早来,蛇道里的蜀军,便早一步饥冻而死。



    “最近有无情报?”久久,常胜才转过头,看着身边的阎辟。



    “小军师,这几日的天空,都是浓雾漫天,四周围也看不清什么。不过,循着小军师的意思,还是派了很多人出去,但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远一些的地方,同样也要探查,以免让蜀人钻了空子。”常胜皱了皱眉。他向来性子谨慎,再者这一次好不容易,才将徐蜀王困在这里。



    “小军师放心!”



    阎辟的这一句,才让常胜稍稍松了口气。



    他却不知……在离着不远的地方,仗着浓雾的天气,樊鲁亲率着人马,小心潜行,已经赶到了不远处的另一座山峦。



    ……



    “辩位,还有风向!”藏匿在山峦上,樊鲁咬着牙开口。



    放眼四周,都是浓雾的天气。北渝人视物困难,他们亦是如此。而且,他们还要在这种情况之下,去做一件大好事。



    几个老卒,领了樊鲁的军令,开始对仗地图,辨认着蛇道的方位。此时的雪花,已经下了许久,四周围已经有了白茫。



    “系白衣!”



    一个又一个的蜀卒,披上混淆目光的白袍白甲。



    几十架的木鸢,还要考虑士卒的重量,所载之物并不会多,但多来往几次,终归能输送不少物资进去。



    此时的樊鲁,甚至想带着这跟随的两千人,去蛇道入口杀一波,救出自己的主公。但听说,这一次是常胜坐镇,蛇道两端,各有数万的大军,何等艰难。



    辩位风向的几个老卒,匆匆转身回禀。只得到了确切的答案,樊鲁再也等不到,立即动员第一架的木鸢,借着风向,借着浓雾的掩护,往蛇道的位置滑去。



    ……



    “咳咳。”



    蛇道里,没有御寒的衣物,已经又不少的士卒,开始染了风寒,咳嗽起来。



    坐在一个搭建的草棚里,徐牧一边避着雪,一边心事重重。



    哪怕他精于计算,省了不少的粮草,但随着时间的拖长,依然也快要吃光了。那些马肉,也优先分给了伤病员。



    “若是再等不来,只能杀战马了。”



    徐牧抬起头,看了眼正在撩蹄子的风将军。风将军怔了怔,急忙往前狂奔。



    “主公……这家伙要成精了。”旁边的陈盛,跟着抽了抽嘴巴。



    却不曾想,风将军跑出去没多久,却叼着一个严实的兽皮袋,又欢快地跑了回来。



    “这家伙哪儿刨的?还有米面香气。”陈盛一时顿住。



    徐牧脸色大喜,匆忙站起身子。如他所料,有东方敬在,必然与他想到一处了,以木鸢借着浓雾与风向,空投粮草衣物。



    “主公,主公!”没多久,又有一个裨将跑了回来。



    “主公,天公开眼了啊!掉了不少好东西下来!兄弟们正在拼命拾捡呢!”



    “传我军令,不得声张。”徐牧低喝开口。这些救命的东西,说不得,将要大大出乎常胜的意料。



    等徐牧走出草棚,蓦然间,又听到一声“嘭”的声音,落在了霜雪地上。陈盛捡起打开,发现赫然是一包用作催暖的辣子粉。



    “主公有令,不得声张。”



    军令如山,不多时,整个蛇道又安静下来。



    徐牧安排了固定的人手,去拾取落下的包袱,再统一分配。按着他的考虑,蛇道里还有一万七八的人,不过几十架的木鸢,起码要花费两三日的功夫,才能输送到基本的物资。



    而且还有一点,若是木鸢着陆的方向不对,虽然有浓雾遮掩,但撞到了北渝军的附近,只怕要彻底暴露。



    ……



    “什么声音?”



    蛇道外不远的一处密林,两个结伴吊黄泡的北渝士卒,纷纷抬起了头。便在刚才,他们似乎听见了落地的声音。



    “莫不是冬兽?”



    一个年轻些的士卒,骂了句娘,开始提起裤子,抓了刀,往声音响动的位置,小心走去。



    久久不见回。



    “二黄?我儿二黄?”



    另一个老卒皱了皱眉,系好裤带往前看去。忽然一下子又想到了什么,迅速往营地方向狂奔。



    嚓。



    一柄短刀,从后投掷而来,一下子割到北渝老卒的腿根。老卒怒吼倒地,并没有立即爬起,而是梗着脖子,约莫要用尽身上的力气。



    “敌——”



    敌袭二字,还未喊出。一个白甲的蜀卒,沉着脸跑来,捂住了他的嘴巴。随后拾起短刀,沉默地划过了老卒的脖子。



    待确认彻底死透,白甲蜀卒才搬起两具尸体,小心地掩埋在雪地里。



    呼。



    蜀卒仰面朝天,喷出一口白雾,才搓了搓手,赶回木鸢落地的地方。收拾好降地的幔布,又将扣在木鸢上的两个车轱辘取下,嵌在下方,才小心地推着木鸢车,往蜀卒藏匿的山峦,一路谨慎地推去。



    这样的场面,或许还会发生,但他相信,只要蜀王能渡过难关,那么整个西蜀,都将有用之不竭的力气,直至打下三十州的中原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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