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水门下的那个凹洞内,常年江水激荡,内部岩壁已是成了松软泥沙。

    严纪便打通了凹洞内的岩壁,挖通了一条地底暗道,百里长青在听涛楼感觉到的震动,确实是挖暗道造成的。

    严家的人手都是从水门暗道潜到了江州的宅院里,准备见机行事。

    只是这临时打通的水门暗道,严纪一时却没办法告知诸葛玉——诸葛玉带着部队在山里潜行了三天,他也没能找到诸葛玉部队的行踪!

    所以严纪只能等诸葛玉抵达后,再想办法通知诸葛玉,让军队从水门暗道潜入。

    可没想到的是,还没到约定动手的时辰,这百里长青居然带人来了严家大宅!说是要归还马车!

    去特么的马车……

    明显是早就被他发现了吧!

    打通的岩壁本刚好就在那听涛楼下面。

    在严纪眼里,前日这百里长青作态抵押百里别院,说不定就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来听涛楼试探的!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严掌柜甚至还接下了这笔生意——严家现在其实哪有心思放高利贷啊!

    结果,由于这严掌柜答应得过于爽快,筹钱的效率也太高,反倒让百里长青肯定了严家宅子里有问题。

    而看到百里长青带兵到了宅子外面时,严纪和严掌柜便觉得,这百里长青已经完全发现了他们的谋划。

    严纪这下骑虎难下,时辰还没到呢,强行发动?城外诸葛玉还不知道来了没有,不一定配合得上。

    可若是不发动,那就没机会了!百里长青已经让人叫小五来援了!

    所以便趁骑军数量不多,自己有暂时的人数优势,直接动了手。

    但严家人虽然多,却都在宅院里,被百里长青情急之下用大车堵住了门。

    江州又都是狭窄的巷子,严家暂时的人数优势无法展开,竟是造不成混乱了。

    随后小五带骑军来援,自知自家部曲战斗力不足以正面对抗顾成的亲军,最能打的严掌柜又死在长缨手里,所以只好退到宅子里,尝试保住水门通道。

    听涛楼下江畔岩壁那个山洞,是被严家以绳梯跳板等物连通,直通宅院内的地窖。

    仓促开通的暗道本就狭小,绳梯难爬通行缓慢,还要潜水,一次只能过一人。

    严纪本在临时发动时,便派人潜出去找诸葛玉报信了,他想着多拖延一阵,诸葛玉就能两面来援——大军正面攻城,精锐走水门小道。

    但跳板绳梯通行缓慢,必须多拖些时间,拖到诸葛玉的精锐从水门进来个几百人,便万事大吉。

    而且,暂时不能纵火——自己派出去的信使如果没遇到诸葛玉,那么一旦城内起火,按照最初的约定,城外的诸葛玉可就会全军正面攻城,不会走水门了……

    城会不会被攻下不一定,但诸葛玉不走水门的话,自己就死定了!

    所以严纪要想办法拖时间。

    于是,便诈降打算劫持百里长青。

    毕竟只要能撑到诸葛玉带兵从水门进来,那也就活了,看似冒着生命危险出了宅院送上门去,却反倒可能最安全。

    先扔了个“严纪”的人头,也是打着就算自己被擒,也算是‘冒死行险的忠勇之士’,那小五多半不会立刻杀他。

    只是手里暗藏的那把利刃,确实属于画蛇添足,反而让百里长青想到了关节。

    骑军往来不断,很快将桐油木柴等物堆放到了严家宅院门前。

    这些本就是守城常用的物什,小五备了很多,自然运来得很快。

    看到木柴堆放起来,百里长青对严纪说道:“让你宅子里的部曲开门降了如何?我也不诳你,你已经注定必死无疑,但你这些部曲却不用跟着你死……他们若是不出来,这把火一放,可就没几个能活了。”

    严纪沉默了许久,叹了一声,大喊道:“严氏子弟,听我号令,开门降了吧!”

    这严纪,倒也算当得起一族之主。

    严家举族附逆,本该灭族,但如今江州城外有诸葛玉大军,不能把守城的人手耽误在这里。

    在这种情况下,以严纪的命换严家部曲活命,这买卖,严纪和小五两边都必须做。

    喊完却是垂下了头,似乎有泪水垂落,语气幽幽:“百里侯,我自知必死。只求百里侯给我家人部曲一条活路。”

    ……

    严纪这次没有耍花样,严家部曲确实出来降了,足足八百余人。

    至于族人部曲的活路,或许是有的,但眼下却只能先全部捆了关押起来。

    上次严纲真的要降,却被百里长青搞成了诈降……

    ……这次严纪确实是在诈降,却没想到又搞成成了真降。

    宅院里,通往水门的小道也被填上了。

    但严家的宅院,依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不过这次,这火倒不是百里长青让放的。

    而是小五。

    只是有兵士带着水龙守着,还拆了宅院里许多房子,免得火势蔓延。

    因为城外诸葛玉的军队,原本确实和严纪约定的是见城内火起便攻城。

    诸葛玉并不知道城里发生了什么,如果现在他还没有见到严纪派去报信的人,那么诸葛玉仍然会执行原计划!

    这年头又没个电话,严家去报信的人是从东水门潜出去的,要绕行很远,可能尚未赶到诸葛玉所在之处!

    那么,就点把火让诸葛玉正面来攻一阵,没有攻城器械小五怕他个啥?

    小五可是心心念念的想要多捞点战功!

    江州有山水天险,现在的江州,附近江面也远比千年之后宽阔得多,两江冲击滩此时还没有完全形成,整个城池陆地面积比千年后要小很多。

    整个城又是山城,几里宽的江面一览无余,若是有敌人从江上来,便是临时调兵防御都来得及。

    且其他几面都是水门,水门之上的城墙虽然建得不高,但城墙下就是大江了,落差其实是很大的。

    因此江州其实只有西城墙是最需要加紧防御的一面。

    也正因为如此,西城墙修得比其它几面要高出了一截。

    不过其它几面的城墙外是直入江面,落差甚大,所以相比之下,西城墙倒反而显得有些低矮,因为与城外地面的落差只有两丈余。

    但即便只是两丈多的城墙,对于没有攻城器械的部队而言,那也是天堑!

    而且诸葛玉从山里长途潜行奔袭而来,部队一定疲困。

    所以小五想着趁此机会诱敌来攻。诸葛玉是巴蜀名将,若能击退他,自己说不定能一战成名!

    诸葛玉确实来攻城了,他确实没来得及遇到严纪的信使。

    然而,小五没想到的是,诸葛玉攻城的强度,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诸葛玉的部队确实没有辎重,五千人的部队走山路潜行奔袭数百里而来,确实也已疲累无比。

    只在林中休息了不到一个时辰,见城上火光冲天,便齐齐呐喊着攻向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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