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两人从大殿走进御书房,却没看见玄巳帝的身影,只看到茶桌上的两杯热茶。
一旁走来一个圆脸的小太监,上前冲着他俩行礼说道:“陛下去更衣了,这茶,是陛下特意令小奴给老祖宗和小姐沏的,陛下的意思是,请两位,品茶,稍坐。”
说完,又是一躬身,退去一旁了。
本来这个意思很好理解,就是等他一下。
而这茶自然也喝得,毕竟说明了是给他俩沏的。
可问题就出在这茶桌上……。
这个茶桌,是罗汉桌……,就是一条长约一丈,居中位置放一个矮腿茶几,左右各一个座位的那种……。
正当言冰纠结,自己该不该坐的时候,老头已经一抬屁股,直接把主位坐了……。
坐上去也就算了,还不停的朝言冰招手,示意她坐另外一边……。
那皇上一会回来坐哪!?
坐你腿上么!?
言冰只感觉一阵头疼,摆了摆手。
为了空出一个茶位留给皇上,于是,她只能两手端着茶碟,往老头身边一站,活脱脱成了个侍女。
正当老头还在不停劝说她坐下时,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太监特有的嗓门,高喝道:“皇上驾到~”
言冰随即赶忙给老头使了个眼色,就低头看地了。
片刻后,只听房门一响,就见一双赤脚,从她眼前走过,随后就是一条黑色金丝衣摆拖着地,也一滑而过。
言冰知道,这双赤脚肯定是玄巳帝的,于是准备依照礼节,先感谢陛下赐茶。
但还未等她开口,就听玄巳帝先说话了……。
“启华啊,你看看,朕的脚……,是多长了一根脚趾么?”
???
言冰被这个问题问得一愣,随后赶忙数了一下,是十个没错啊?
于是踌躇地说道:“回陛下,不多……,刚好十个……。”
“那朕的脚上,可有脏东西?”玄巳帝又问道。
“没,没有啊?”言冰犹疑的答道。
随即,耳边传来了玄巳帝的笑声,就听他继续说道:“那你老盯着朕的脚干嘛?这又不是在大殿,今日这是家宴,你就当自家一样,随意些吧。”
言冰恍然,赶忙顺着这双脚,慢慢抬起了头。
这才是她第一次真正的近距离看到皇上的真颜。
一个细长的瓜子脸,最上面是一双剑眉,搭配了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挺立的鞍鼻,加上嘴角微微上翘的弓形嘴唇,整体就给人一种神采奕奕,英气逼人的感觉。
尤其是那丹凤眼中的瞳仁,如鹰似狼,摄人心魄,闪烁着洞穿一切人性的光芒。
只是与之对视了几秒,言冰就赶忙低下了头,躬身行礼说道:“民女冒犯天颜,请陛下赎罪。”
“哎~”,玄巳帝一抬下巴,一副不耐烦的语气,继续说道:“朕都说了,这是家宴,你还这般拘谨?那接下来,咱们一家人,还怎么说“贴心话”!?”
贴心话……。
此话一出,言冰彻底读懂玄巳帝的意思了,他这是想开诚布公,推心置腹的聊聊两方“合作共赢”的事情,如果这时候,自己还装,那确实就没意思了……。
想通了这些,言冰嘿嘿一笑,直接抬起了头,与玄巳帝相视而笑。
“哎!这才对么!”玄巳帝也露出了一脸的微笑,随即转头,对着圆脸小太监沉声说道:“传朕旨意,即刻起,御书房肃清十丈,任何人不得靠近!”
小太监躬身说了句:“遵旨”,就匆忙出屋,禀传口谕,就听屋外,一众宫女太监,就跟逃命似的往十丈外跑去,只片刻的功夫,御书房,针落可闻。
玄巳帝沉吟了一会,随即面朝老头,用极其谦恭的语气说道:“三曾祖,咱们祖孙俩,有多少年没见了?”
老头一听,对方终于肯叫自己曾祖了,心里一直堵着的气,瞬间就泄去了大半,把手中的茶碗轻轻地放到了桌上,捋了捋胡子,沉吟道:“老夫上一次见你时,你才九岁……,那距今……,已经……,已经…………,”
“原来已经整整四十三年了啊……。”玄巳帝知道老头根本就不记得自己今年多少岁了,为了避免尴尬,只能自问自答。
“对!对!四十三年了!!”老头赶忙接过话茬,随后,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遮掩一下内心的尴尬……。
“四十三年啊……,时光如梭,岁月如歌啊……,”玄巳帝沉吟了一下,随即话锋突然一转,单刀直入地问道:“那三曾祖可是依然还想着,继续做你的飞霞门掌门么?”
老头猛然间被这么一问,一时间有点拿不准玄巳帝的意图,赶忙看向一旁的言冰,希望她能给个暗示,或者眼色。
言冰看着老头求助的眼神,无奈的耸耸肩,笑着说道:“陛下都说了,一家人,要说“贴心话”,师父,您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吧。”
闻言,老头皱了皱眉头,但是看着言冰的表情,似乎不是说笑,索性也彻底放下了心防,把腿往椅子上一盘,直接说道:“飞霞门掌门,老夫想着将来交给这丫头,”老头指了指言冰,随后又继续说道:“但,飞霞门,必须光复!还有老夫十二名爱徒的仇!也必须报!否则,老夫死不瞑目!”
玄巳帝看着老头的眼睛,盯了许久,随后,扭过头,叹了口气,对着言冰说道:“那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师父对我倾囊相授,又是拿我当亲孙女一样宠溺,所以,师父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言冰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回答道。
玄巳帝又盯着言冰的眼睛看了一会,见她目光坚定,不杂丝毫闪烁,随即,点了点头,沉思片刻后,郎朗说道:“既如此,那做戏做全套,朕,给你们选个王府,择日就搬过去吧……。”
“王府!?”老头一听这个,立刻转了性子,直接把腿往下一放,坐的挺直,双手也规矩的放在膝盖上,扭头,看着玄巳帝露出一脸温暖的笑容,问道:“不知这王府……,是几出几进?带不带房契啊?”
玄巳帝貌似早就料到老头会这么问,直接一脸坏笑的对他说道:“这房契,还需要老祖帮朕赢几场硬仗,它自然会出现在老祖的府上……,而且………,”
“其实,这王府也没那么重要……,”言冰直接打断了玄巳帝的话,还一边说着,一边疯狂给老头使眼色。
她倒不是怕老头应承下来国战的事,因为参加国战本就是他们一开始计划内的。
她最介意得是,院子里的基础建设……。
地下室好不容易才完工,新建的高炉也通过了考验,一切都刚刚上了正轨,偏偏现在要让她搬家!?
这哪是赏赐啊!?
这分明是想要她半条命啊!?
而玄巳帝似乎也早就看穿了她的顾虑,直接挑着眉毛,平淡地说道:“修缮王府时,朕可以派工匠帮你在王府里,建个一模一样的密室,但,有一节,朕得提醒你……,你的密室,黑锦卫的密探能轻易查到,你如何能保证,罗门教就查不到?”
听闻此言,言冰在心中暗笑,你少拿这套框我。
您的黑锦卫能知道这么多,是因为老头不想让他们死,至于罗门教的密探,你尽管可以让他们来试试,你就看他们坟头能长几棵草就完了。
“而且,”,还不等言冰出言戳穿,玄巳帝随即又微笑着继续说道:“论人力,物力,财力,你本可以更省心的…………。”
!!!
这话说完,言冰随即一惊。
原来,自己一直都没看清眼前这个男人。
玄巳帝之前的那些筹码,算计,交易,都是烟雾弹……。
他直到此刻才算是真正的图穷匕现……。
老头参不参加国战,其实对玄巳帝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
对玄巳帝来说,最重要的……,是言冰脑子里的,锻造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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