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记食肆的门口也和其他铺面一样，支着小摊，上面摆着一些小吃，吸引着过往路人的嗅觉和视觉。
此时不是饭点，不大的铺面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你在这里稍坐一下，我去喊人。”魏铭渊道。
江沁玥点点头，目送他去了后厨，随后漫无目的地打量了一圈后，目光停留在门外的街市上，又开始神游。
过了一会，魏铭渊带着一个三十出头体型稍胖的男子回来，唤了江沁玥两声，却不见她的回应。
无奈之下，他只好上前轻拍了一下她的肩：“江姑娘。”
“啊……啊！”江沁玥的思绪这才从一大堆防晒霜的配方中抽离出来，看向魏铭渊的眼神中还带着两分迷茫一丝不解。
“你……”魏铭渊见她从出门开始便魂不守舍的样子，联想到她早上去了林府，本想问她是不是在林府又受了什么委屈。
但此时张厨子已经跟了过来，他便把后面那句“怎么了”咽了回去，改口道：“你的要求我已经跟他说过了，接下来你自己和他商谈细节吧。我在附近有点事，今天可能晚点才会回去。”
江沁玥才反应过来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连忙道：“好的，谢谢楚大哥。”
魏铭渊又看了眼张厨子一眼，最后点点头，离开了。
张厨子方才从他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大概，知道是有人想要借自家铺面卖点小食，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宛若菩萨座下莲花仙女的漂亮小姑娘。
联想起魏铭渊交代他的事，张厨子的双眼里燃烧起了熊熊八卦之火。
“江姑娘，阿渊……琰跟我说你有吃食想借我这卖？”
江沁玥点头：“对，我想借张大哥这里卖点猪油渣。”
“猪油渣？”张厨子没想到这么漂亮的姑娘做的吃食居然是又油又粗的猪油渣，硬是给愣住了。
张厨子自认是个粗人，但在他心里，像江沁玥这样漂亮得如同仙女一般的姑娘，大概都是餐风饮露吸收日月精华为生，怎么也不该和猪油渣这种东西联系在一起啊。
见张厨子胖胖的脸上写满了“不解”，江沁玥没有隐瞒的意思：“实不相瞒，我在附近开了一家面脂铺子，原材料正是猪油。”
“我用的量大，所以都是买了猪板油回去自己熬成猪油，产出的猪油渣吃不完，便想着能不能在张大哥这里借个地儿卖了，总比浪费了强点。”
“原来如此！”张厨子一拍大腿，他就说这么漂亮的大妹子怎么可能是做猪油渣生意的，原来是这样。
这才对嘛，面脂生意才符合这样水灵灵的姑娘去做，猪油渣这种东西就该交给他这种大老粗来。
“当然没问题，”张厨子道，“回头你有多少都拿来，我包管给它卖了，你隔三差五来收个钱就行。”
且不说江沁玥长得就让人无法拒绝，方才张厨子又得了魏铭渊的交代，哪有不行的理由。
江沁玥点头：“那回头我就把那些猪油渣拿来，交给张大哥，至于利钱便三七开，我只要三分，可好？”
张厨子听见“三七开”，刚想说没问题，又听见后半句，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不不不，这不行，我只是顺手帮个忙，哪要得了那么多。”
说完不待江沁玥辩解，便接着道：“何况阿……琰曾经救过我的命，我这辈子给他做牛做马都来不及，怎么还敢收妹子的钱呢。”
“我是我，他是他，楚公子也救过我的命，张大哥要报恩也不能算在我头上啊。”江沁玥见他误会了，连忙解释。
“你……你和阿琰难道不是……”张厨子挠挠头，他见方才二人关系亲密，还以为这仙女一样的姑娘是阿琰未过门的妻子呢。
“不是你想的那样，楚大哥只是呃……受人所托，暂时在我身边帮忙。”江沁玥看出他在想什么，慌忙否认，心却不知为何跳得飞快。
“这样，是我误会了，抱歉啊。”张厨子不好意思地抓抓耳朵，随即又反应过来。
虽然现在不是，不代表日后不是啊！阿渊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把这人生大事重视起来了，何况他和这姑娘走在一起多登对，简直就是一双……那啥人，逼人？
张厨子一拍腿，按照阿渊的性子，他在这方面肯定不开窍，还是得靠他们几个老哥们帮忙！
“但是方才阿渊……琰跟我说让我不收你的钱，所以妹子啊，这钱我不能要。”张厨子开始“别有用心”地胡诌起来。
“你若是不愿意，回去找他说吧，我都听他的。”张厨子越说越觉得自己比那戏台子上的月老还称职。
江沁玥语塞，她怎么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只好勉为其难地点点头，想着大不了回去把张厨子的那份钱托魏铭渊给他，这样他就不得不收下了。
“那好吧，我等下回去就把拌好的猪油渣拿过来，劳烦张大哥寻个地帮我摆上，能卖多少便卖多少，不强求，不影响张大哥的生意就好。”
张厨子见目的达到，笑呵呵地应了，随后想起她卖的是猪油渣，又好心提醒道：
“妹子，这猪油渣最好吃的是刚出锅还热乎的时候，你若是拌好了再送过来，凉了可就不好吃了。猪油渣要加热得下油锅，可拌好了就不方便下锅加热了。”
江沁玥虽然平时不做饭，但是理论知识还是有的，一听便知道确实是这样。
“那要不我让我把调制的方法写在单子上，回头交给张大哥你看着拌？”江沁玥一想，这样要给他添不少麻烦，便紧接着道，“这拌可是要给工钱的，张大哥必须收下，要不我都不好意思请你帮忙卖了。”
张厨子憋红了一张肉乎乎的脸，在江沁玥的注视下，半晌才不好意思地道：“我……我不认识字……”
他是个大老粗，平日里从不觉得不识字有什么可丢人的，但是在这样水灵的姑娘面前，却突然觉得有些丢脸。
江沁玥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是我考虑不周了，那我让家里会做猪油渣的人来一趟，把法子教给张大哥可好？”
“好，好，”张厨子哪可能说不好，连连点头。
谈妥了事情，江沁玥便准备离开，走之前想起方才看到招牌时的那个疑惑，便随口问道：“张大哥可认识街口的张屠户和后巷的张铁匠？你们都姓张，还都认识楚大哥，真是太巧了。”
“呵呵，不巧，我们仨都是一个村的。”张厨子一听，便呵呵笑道。
江沁玥没想到他们还真认识，而且都是同村的，惊讶道：“原来是这样，那……楚大哥是和你们同村吗？”
张厨子摆摆手：“哪能呢，阿琰是京城人，我们张家村只是凉州的一个边缘小村。”
“只不过，”张厨子叹口气，“张家村早在八年前就没咯。”
江沁玥愣了愣，随后小心翼翼地问：“是……搬迁了吗？”
张厨子摇摇头：“八年前妹子你还小，可能不知道，那时候本来已经求和的西夷人，突然再度犯我边境。”
“我们张家村就在凉州城外，和西夷边境挨着，就首……那啥冲？”
“首当其冲？”
“啊对，首当其冲，整个村子都毁了，老的小的，都没了，女人都被西夷人抢了去。”张厨子回忆起往事，虽然已时隔多年，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悲痛之色。
“西夷人来的时候，恰好凉州征兵，我们村子里能拿得动刀的都被赶去了，等我们回来的时候，整个村子已经被烧成了一片灰烬。”
“对不起，”江沁玥低头道歉，“我不应该问这些的。”
“没事，都过去了，”张厨子状作不在意地摆手，“说起来，还是阿渊、琰救了我们。”
江沁玥眨眨眼：“但是八年前，楚大哥他也才……”
张厨子点头：“那年他十三岁，是整个军营里年纪最小的士兵。”
“这么说，楚大哥还参过军？”江沁玥讶异。
“你不知道吗？”张厨子奇道，随后想起魏铭渊的嘱咐，想起自己不能透露他的身份，便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吞回到肚子里。
“反正就是这样那样……然后阿琰带着我们打退了西夷狗贼。”
江沁玥茫然，哪样和哪样？
张厨子赶紧跳过这段，接着道：“去年说是什么军制改革，朝廷叫我们这些临时被招募上来的兵归乡去种田。”
“但是我们几个早就没了家乡，也不知道能去哪。阿琰心善，便帮我们在这汴京城里找了个谋生的地儿，卖卖力气活，我们哥几个才能在这里落了根。”
“原来是这样，”江沁玥点头，轻轻笑道，“这确实很像楚公子的风格。”
张厨子哈哈一笑：“是啊，阿琰最是心软，以前在军营里的时候，身边就没有没被他帮过忙的人，就连我们到了这里，他也三五不时的亲自过来帮忙，我们说不用，他也不听。”
“我们都说他这个大……”张厨子差点把“将军”两个字脱口而出，连忙捂住嘴。
好在此时江沁玥正在回想那几次和魏铭渊的相遇，没有注意他的异常举动。
张厨子连忙转移了话题，两人又围绕着魏铭渊聊了好一会，直到时候不早，食肆里来了吃晚饭的客人，江沁玥这才离开。
此时云水涧的包房里，正在和谢景宁商讨事情的魏铭渊突然觉得鼻子很痒，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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