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泽昊今日在宋姿言这儿大受打击之后,回府之后,还受到了自己五弟的武斗挑战。

    魏泽昊拒绝了。

    他如今的四肢,经不起碰撞。他一改往年压着弟弟们的姿态,道:“今日我乏了。五弟若要找人练,明日便去魏家军找人练吧。”

    他这身子,恐怕不好医。弟弟妹妹们如今明着担忧他,暗着也有些不服他了。下面几个弟弟倒确实不堪大用,只是五弟,雕琢一下未必不行,往年,因为他年轻,他并没有给他机会。

    他如今这身子,魏家确实需要个能堪大任的武将,而他,得避免动武。

    他内心嗤笑自己,竟与个残废无异!

    魏五郎欢喜道:“多谢大哥!”

    当日夜晚,魏泽昊做了一个身临其境的梦。

    梦开始于那个乱套的夜里,他从床上坐起来,便对上七公主一张惊慌失措的娇颜。凤眸睁大,微翘的眼尾含着盈盈泪光,一副凄楚可怜模样。

    可他却升不起半分同情心。

    他心中恼怒,他中了陛下的计。这绝美容颜,此刻看来无比碍眼,后来,捉奸的人来了,他们被赐了婚。

    误会便从这里开始了。

    他觉得七公主或许是为了逃离皇宫而将计就计,毕竟她在宫中过得不好,能嫁给她,是她十分不错的选择,她自然会配合。

    场景一转,他与京中几名许久不聚的世家子弟在一起饮酒。他们要庆祝他定了亲,成为驸马爷。

    说是要庆祝,可说着说着,倒更似揶揄了。揶揄他往后不必再东征西跑,可以安心的做驸马爷想清福了,在家抱抱美人娇妻,享受荣华富贵令他们诸位羡慕不已。

    可他并不开心,闷声说了句:“若有人能挑大任,我自是乐得清闲。”

    那些个世家子弟听出了他话中的含义,毕竟,那几个也有出身将门,却不顶用的。有人恼羞成怒了。

    他们无从攻击他,便调侃起他的未婚妻来。

    他们连声称道羡慕,说七公主美若天仙,要是他们有这福气,哪怕往后不能纳妾不能再领兵打仗也认了。

    美若天仙倒是真的,可若说羡慕,但凡有志之士倒未必多羡慕。手中的权硬生生被剥夺,而后,成为一名无所事事的驸马。

    更别提,这七公主是当朝皇后与太子的眼中钉,手中无权,届时,只会被连带着一起磋磨死。

    他喝着闷酒,脑中盘算着如何面临这人生最大的危机。

    画面一转,又到了温府寿宴。

    温太尉的寿宴,七公主作为外孙女也在场,不过,因为爬床之事被皇后太子他们捏了把柄,好一番羞辱。

    她投来颤悠的视线,好似在求助,梦中的他,并没有出言,甚至想:有胆子做,就得承受这种舆论攻击。

    是以,他回以冷漠的视线,甚至懒得看她。

    尖酸刻薄的宴会让他觉得浪费时间,他匆匆告辞离去。

    他哪知,隔了两日,七公主会在西营门外等他。手下士兵进来通传,他不欲理会。可那日他却心神不宁,脑海中不由得回忆起那日她在温府的惨状,那盈盈泪眼,那惨白的颤唇。他竟也无心军务,不断琢磨她究竟是为何来寻他。他觉得她是故意的,可万一不是呢?万一她确实也被人算计了。可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梦中的他被惊到了。

    他冷着脸出营回府,遇见了在营外等了一日的七公主。在寒风中冻红了脸颊。那件大氅却是穿了不知多久了,早就淡了色泽,显得陈旧单薄。他都怀疑,那件单薄的大氅中还有没有裹着棉。

    她见他出来,凤眸亮了一下。那种纯粹的东西从乌亮的凤眸中渗透出来,他心中泛起涟漪。

    她与他解释,他心中有些信了,却冷着脸用礼仪廉耻来搪塞她。他眼见着她被他说得脸红耳赤。这脸皮薄的模样,也不像是会做那等事的。

    他丢下她离开,可一路上都在想,若她是无辜的,他这般待人,也确实挺欺负人的,与那些捧高踩低的恶人无异。若她不是公主就好了,娶回来便是了,他从来不屑与那些恶人为伍。

    可她是公主,是这个无药可救的大乾的七公主。

    皇帝昏庸得任由裴凉卿摆布,若他释了兵权,那整个大乾,或许便被外敌入侵掌控了。

    而后,她确实安份了,不再企图靠近他与他解释。每每偶遇,她只是礼数周到,连眼神都不敢往他身上多停一秒。脸颊却是会红的,带着抹小女儿家纯真的娇羞。

    那次庆功宴上的事被他调查了一遍,前因后果涉及哪几个人,一清二楚。他确定了,她是无辜的。她不过是被她父皇拿来控制他的工具。

    如果要将她作为控制他的工具,他想,她父皇选对了。

    他渐渐地一想起她,心中便会涌起某种爱怜的情绪,可他要反,他已经决定要反了。

    他知道这种情绪不能失控,若是他称帝,皇后不会是前朝公主,枕边也不能留前朝余孽。可心却在每一次见面中沉沦失控。

    她的道路好似只有一条,那便是:死。

    新婚夜,她理解他是被她父皇逼着娶她的,以为他有其他心上人,竟愿意自降身份与人做平妻。

    他的心并不坚定,不停地摇摆,甚至在有一瞬间幻想两人就这般过下去会如何?结局显而易见的,被裴凉卿磋磨死。

    他狠下心,拂袖离去。翌日,他竟带着她一路狂奔去西营。他阳奉阴违乖乖娶了她掩人耳目,次日便大刀阔斧杀了她,举旗造反。他梦见被他属下五花大绑的她,泪眼朦胧,却没说半句求饶的话,只是骂道:“魏泽昊,全天下皆错看你了。残杀无辜弱女子,算什么英雄!”

    更何况,这无辜弱女子是他新婚妻子。

    睡梦中的魏泽昊心头绞痛,灵魂为梦中的她即将面临的死亡而在躯壳中疯狂挣扎,可那统领三军的自己,负着手神情冷肃,眼睛都没眨一下地亲自下令行刑!

    她刹那间被五马分尸!

    睡梦中的魏泽昊不断疯狂制止,却连一匹马儿的毛都没摸到。

    那个刽子手自己,更是慷慨激昂地宣读檄文,正式起兵造反!

    他对那自己拳打脚踢,招招用尽全力,可却伤不到他分毫。他的灵魂只能捧着血肉模糊的尸体,疯狂推开踩着她尸首的士兵,可对方却巍然不动。

    他跪在她尸首面前哀嚎流泪,此时才知道,她流血泪,是被那日的日头晒的,她骨头疼经不起拖拽,是被五匹健马拉扯的,她怕冷骨头疼,是被后来的大雪淋了尸首。

    她着实无辜,她不过是整个皇室最不受待见的七公主,她住着连农家都不如的寒碜宫殿,日日被皇家其他皇子公主欺辱,可却是她用一身血肉为大乾其他皇室赎罪。整个大乾皇室,真正管百姓死活的只有她。

    他举旗失败了,裴凉卿帅兵镇压,他压根没有成功,其余皇室无人遇害,继续过着奢靡淫乐的生活,只有她,死无全尸成了孤魂野鬼。

    怪不得她恨他,怪不得她说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原来,是惨遭他残杀的血海深仇。

    魏泽昊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拽住被褥,手背青筋凸起,一股血腥从胸腔蔓延至喉咙口,他压不住,身体倏地往床外探,血液喷涌飞溅而出。

    他生生呕出了一口血。

    醒后,他不住的喘息,心头的绞痛让他连呼吸都费力,他欺凌弱小,残杀好人,当真是死有余辜,可是,裴凉卿这等罪魁祸首,又怎配拥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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