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蝉鸣喧嚣，像是在抗议这个炎热的夏天。
素年吃完一只雪糕，将棍子扔进垃圾桶，属于她的午休时间结束了。素年回到了门店。
店里来了个很有气质的老太太，大概六十多岁，她满头花白的头发，穿着一件很有档次的丝绸短袖。脖子上挂着一串大珍珠，每一颗都浑圆透亮。
店长小乔姐、店员梅芳姐、芬娜姐全围上去了，小乔姐给老太太设计妆容，梅芳姐端来了柠檬水，还把风扇挪了过去，分娜姐没抢着什么活，便在把各类的化妆品都准备一些，候在边上。
素年对此见怪不怪了。在她来的三个礼拜里，经常能看见这样的事情。这个年代，化妆理念还没有完全普及，会天天化妆的只有一小部分的人。而上了年纪的女性里，只有几个别家境好的老太太。才会过来，从容体面地询问产品，并要求柜姐，帮忙设计一下妆容。
这样的顾客出手也大方，买东西都是几套几套的。所以小乔姐她们几个巴不得全围上去。
素年想到了昨天下午，有一个穿着朴素的阿姨进来，想买一只口红送给她女儿做结婚礼物。小乔姐她们几个推来推去。都懒得接待人家。
素年原本还是学习观摩阶段，还没有“资格”给顾客推销。昨天她见阿姨实在尴尬，主动上去说：“阿姨，你好。您女儿喜欢什么色号呢？我拿样品给您看看。”
阿姨磕磕巴巴地说：“我也不太懂，你选个卖的好的颜色给我吧。”
素年想了想说：“阿姨，要是方便的话，您把您女儿带来咱们店里试试吧。每个人嘴唇的颜色都不一样，有的深，有的浅。这只口红是在我身上好看，放在另一个人身上，可能效果就不一样了，您这样盲买，不是一个好办法呀。”
阿姨听了素年的话，犹犹豫豫地说：“我要是跟我女儿说了，她肯定不愿意来。这孩子从小就节省，不想乱花钱。”
小乔姐走到素年身后，小声说：“小妹，这人看着就不会买东西，多半是想进来蹭化妆的。别和她浪费时间了。”
素年觉得很尴尬，她转身小声说：“这个阿姨是给她女儿买礼物的，我再看看吧，也许能帮上她。”
门外又来了几个客人，小乔姐她们都围上去了。
阿姨看着素年说：“小姑娘，谢谢你的好意。没关系，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素年心里有种过意不去的感觉。她别来眼睛，慢吞吞地说：“阿姨，您不用跟我客气，有什么需要，我都可以帮忙想办法。”
阿姨：“要不我还是拿一支口红吧，小姑娘，我相信你的眼光。你替我选一只漂亮的。”
素年想了想，说：“阿姨，我有个办法，你看这样行不行？”
“要不您买一瓶香水吧？我们后台有试用的中样，我再给您拿一个中样小口红。也能用挺久的，您把这些作为礼物送您女儿，行吗？”
阿姨迟疑地说：“香水，我家丫头估计也喜欢。但是这东西价格不便宜吧？”
素年：“阿姨，您可以买一瓶小瓶的。我有员工会员优惠，我把我的优惠额度给您用，打完折就比口红贵一点点。”
阿姨听了，心动了。她说：“小姑娘，那你帮我算算价格吧。麻烦了。”
结账的时候，阿姨从口袋里掏出很多零钱。小乔姐她们发出嗤笑声，素年只当没有听见。
阿姨离开前，素年叫住她，说：“阿姨，我在小礼物里放了一只小护手霜，是适合您的。以后要是有过来，就进来逛逛吧。”
素年收起回忆，心中忍不住计较起一些小事。她喜欢在美妆店工作，这里有充足的冷气，工作环境也很舒服，比以前兼职好了100倍。而且这份工作可以把人变美，让人精致又体面，她觉得这样做很有意义。
可是，来门店实习后，小乔姐她们好像都不会这么想，客人一进来的时候，她们就会在判断，对方会买多少东西？出手大方吗？
假如来的是那些看起来比较体面的顾客，小乔姐她们会热情的不得了。但是倘若进来的是学生模样的小姑娘，或者看着朴素的阿姨们，小乔姐她们都不想理对方，心情不好时，还会摆出脸色，冷冰冰地跟对方说：“没货了，去别家吧。”
上个礼拜五，有一对情侣手挽着手进来买东西。那个男生搂着自己的女朋友，手上提了五六个袋子，看起来很宠爱对方。
而那个姑娘着对这些习以为常。她看见货架上的冷门眼影色号，眼前一亮说：“我找了很久，就是要这种颜色的。服务员，麻烦您把这个色号的眼影帮我找出来，我先拿五个吧。”
小乔姐连忙让素年过来帮忙。结账时，素年瞥见小乔姐把自己的名片偷偷塞进那个男生的手里。
素年觉得很不舒服。
而今天，小乔姐她们几个，对素年的态度又有了变化。
她在盘货时，小乔姐忽然就冷哼一声，酸道：“素年，那边又来了个阿姨，你快去接待吧。”
素年抬头一看，果然是个看起来很朴素的阿姨。她穿着有些发黄的白衬衫，配着一条半新不旧的灰裤子，脚上踩着拖鞋，穿在腰上的钥匙叮当作响。
这个阿姨似乎对店里的东西很好奇，拿起这个摸摸，拿起那个看看。
素年心知肚明：小乔姐这是在挖苦自己呢，她不满意昨天素年不听她的指挥，接待了阿姨。
小乔姐露出一副神气的模样，似乎很想看见素年吃瘪。她工作五年多了，手下带过不知道多少个实习生。这些小姑娘刚来时都有点个性，但是她稍微敲打一下，实习生就得乖乖听话。懂事的第二天还得给送点东西，否则就让对方在店里不好过！
其实小乔姐早就看素年不顺眼了。这小姑娘长得太好看了。不知是走了什么样的运气，还得了老板的青睐，给开的工资也很高。凭什么这小姑娘的运气这么好呀？
素年看得出小乔姐心里在想什么，她既不争辩，也不流露出委屈的模样。假装什么也没发生，泰然自若地走过去跟阿姨说话。
身后，小乔姐在跟芬娜姐抱怨：“最烦这些大妈了，买只买一点点，又一天到晚问个不停。真希望来点大客户呀。”
素年露出一个微笑，大大方方地说：“阿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阿姨看了眼素年，懒洋洋地说：“小妹我想买点擦脸的东西。你这儿有没有什么产品能够让气色好一点呀。”
素年打量了阿姨一眼，目光落在她的拖鞋上。素年注意到，阿姨人字拖下面的一小截皮肤是白白的。她猜想，阿姨原本的皮肤应该挺白的。
她斟酌地说：“阿姨，擦脸的基础护肤大概是水，乳，精华，面霜，眼部需要特殊护理，有需要可以再买个眼霜。”
“但是我发现您的皮肤其实挺白的。可能您日常不怎么注意防晒，所以被晒黑了不少。我推荐您再买一只防晒霜。”
她身后，小乔姐冷笑说：“也就只有这种新来的实习生傻乎乎的。要跟没钱的讲那么多废话。我敢打赌，她肯定什么也不会买，最多试用一下就走了。”
果然，阿姨说：“你讲的这些，我也不太理解，你这边有现货吗？拿出来给我试试吧。”
小乔姐得意地对身边的人说：“我说对了吧？这种试用党我见多了。”
素年心里也猜想，也许阿姨不会买太多产品。但是她又觉得人家既然上门了，那就是顾客。给客人讲解一下是应该的。
于是，素年领着阿姨去了小沙发，给对方倒了一杯加了冰块的柠檬水。
她礼貌地说：“阿姨，您稍微坐一下。我去把跟您提过的产品都拿出来让您试试。”
说完，素年来到货架上，熟练地从好几排架子里找出了七八个瓶瓶罐罐。她提着小篮子，回到了阿姨面前，一样一样摆出来，跟阿姨解释说：“这个是水这个是乳这个是精华……”
“阿姨，我们店里有洗脸巾，您要不要洗个脸，我在你脸上帮您试试，这样您也能感受得明显些。”
各类型的产品都试用了一遍后，阿姨满意地说：“你们家的东西确实不错，我本来觉得脸上好干，这样用了后还挺舒服的。”
“对了，小姑娘，我看有的人会往脸上拍点东西，能够让脸变得更白一些。你们家有卖这种东西吗？”
素年说：“有的，我们家有粉饼，粉底液，还有气垫，这些都是能使皮肤变白，变均匀的产品。您的肤质是干性的，我拿一瓶粉底液过来给您试试吧。”
阿姨：“那个气垫是干嘛的，你也拿来让我瞧瞧。”
素年：“阿姨，既然您对化妆品感兴趣的，不然我把相关的产品都拿过来帮您化个妆吧。”
阿姨点头同意，小乔姐则阴阳怪气地说：“这姑娘是不是傻瓜呀？要是她今天一样东西都没卖出去。我肯定会告她一状，还要给她的考核表写不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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