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寅斑半夜拿院子里浇水的桶去后头提了点水,又在屋里的炉子上加炭把水烧热,松萝终于愉快地擦了个澡,擦完澡还感觉不爽,又没忍住把头发和衣服全洗了。见松萝背着自己擦身体,寅斑伏在地上用爪子垫着下巴翻着琥珀色的眼睛悠悠地看。洗完了澡松萝将衣服挂在火炉边上,然后披着棉被在旁边的衣柜里翻到了叠好的旧衣服。虽然没听过相关传闻,但松萝感觉这地方可能是苻雍死去的侍妾住的。其实穿死人的衣服是不太礼貌的,如果这个鬼比较小心眼还可能会被怪罪。但想到倘若正光着有人来了就糟了,松萝找了套压在下头看起来不太受青睐的绿色冬日小袄穿好,又合手拜了拜表示感谢。收拾一下松萝再次躺回床上,寅斑也徐徐跳上来卧在旁边。用爪子垫着下巴瞅着松萝良久,寅斑道:

    “你这家伙。知道你家没了我急坏了。我想你这种大小姐什么都不会自然没本事活下去,所以去幽州的烟花场到处找你,还在一大堆人贩子那里翻来翻去。这么久了你居然都不联系我一下?”

    虽然有点惊讶,但松萝感觉寅斑说的可能是真的,所以那时候自己上山才碰上了个虎去楼空的情况。沉默了一下,松萝道:

    “一月十五的时候我回去找你了。那日我骗陈公子说要去虎庙上香,然后就逃了。你知道那天我走了多久的路吗?”

    说到这里松萝低着头眼眶渐渐湿了:

    “……我走了几个时辰,才找到你的那个山洞。我本来以为里面会有热水和火盆,可到了以后才发现里面长满了蜘蛛网。寅斑,你好过分啊,为什么不在那里等我?到了这份上我怎么办?陈公子待我很好,他知道了我的事没有怪我,发现我逃走还是没有怪我。我看他家底也挺厚的人又是嫡子,对我出手也阔绰,我说吃什么就给我炒什么,而且这个人长得也还怪……”

    说到这里松萝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太掏心掏肺了,即便跟亲爹亲妈亲丈夫也不能够这么讲话。其实松萝原本也不是胡说八道的人,就算是在亲爹面前说话也会过一下脑子调整一下措辞。但可能是因为老虎本身没脑子,松萝感觉自己跟寅斑说话越来越有种被牲口同化的智障感。果不其然,听松萝这么说寅斑用尾巴尖用力戳松萝脑门:

    “你啊你,这么容易被人哄骗!他诺大的将军府,请个客就开几十桌的席面,你一个女子吃得几个菜?还出手怪阔绰。你也算得个大小姐,怎么如此眼皮子浅?那姓陈的一个养尊处优的官家子弟,今日看你尚有几分姿色便不介意把你娶来做妾。没上床时对你千依百顺,等弄上了手马上想起来你是个二手的就开始虐待你了,到时转手就把你卖到妓院,不几日你小命就没了。就算还有良心仍供你吃炒菜,大院之中一人一脚也能踩死你。老说老虎吃人,老虎吃人能有人吃人猛啊?”

    被寅斑慷慨激昂地喷了一脑袋口水,松萝哑口无言,毕竟正常人的确也不会相信自己和陈公子有前缘这种说辞。别说是寅斑,离开陈公子这几日现在松萝自己都有点怀疑了。见松萝不说话寅斑平静了点:

    “我早就知道你这人虚荣小性,嫌弃跟我在一起粗茶淡饭没人伺候吃亏了。回去之后我给你搭个屋子弄个床,再抓个丫鬟伺候你,这样总可以了吧?”

    感觉女人要求多真能把一个清廉青年逼得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松萝徐徐缩在老虎怀里:

    “不必了,我只要个床上三件套就行了。”

    谁知寅斑又道:

    “他妈的,养你真费劲。你也像对那个姓陈的一样每天给我洗脚就给你买个三件套。妈的,现在就来洗洗看,让老子也体验体验公子哥的生活。”

    看看面前脏到全身包浆的老虎,松萝感觉这要求实在是难以理喻。但寅斑是动物,跟动物讲道理也是怪犯不上。松萝觉得人活着还是现实点,什么都没有床上三件套重要,于是弱弱地起来捞了半盆自己洗澡剩下的水端到床边上。见寅斑站在床上脑袋朝着外头,松萝拿着寅斑的前爪放在水里头,谁知一涮之下老虎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不知道又怎么了,松萝弱弱抬头:

    “……是水太冷了吗?”

    寅斑愤怒地用另外一只爪子拍床:

    “那只是我的手!”

    有点万分震惊,松萝心想你不是老虎吗怎么还会有手?意识到寅斑的意思是后面那两个长的才是脚,松萝只好退后一点想示意寅斑转过去用屁股对着自己,谁知还没示下,寅斑已经学着陈公子的样子非常奇怪地用屁股坐在了床沿上,然后又学着人的样子把两只长长的脚垂在床边上。一只老虎做这个动作真是要多奇怪有多奇怪。而且发现老虎脚全长有姑娘胳膊那么长根本就不可能放进盆里,松萝端着盆蒙圈了。但问题还不止这些,老虎屁股的结构不太适合坐着,而且两条前肢又没法撑在床上头,没坐一会寅斑就开始左右摇摆。老虎状态的寅斑有七八百斤,被这么沉的老虎坐在床边上,单人床开始发出一阵承受不住的吱呀声,下一瞬间床板直接像块木板一样朝外头翻了过来。被床板拍得水都打翻了,松萝先是愣了一下,但马上意识这床下头可能有地道。惊喜之下松萝爬进去借着月光仔细看,但又看又敲之下却发现床下面完全是实心的什么都没有。

    这下松萝有点失望,而寅斑已然准备把床板推正。这时松萝忽然发现靠里面的床板和上面床板的缝隙似乎比其他位置的缝隙宽一点。忽然间松萝想起来,小时候和自己娘被送去庄子后,自己的奶娘害怕过几天苻重翰清洗案的风声更紧,自己爹会为了保全李家下狠手将松萝和松萝娘弄死,于是拿了个据说是部落时期藏体己的土法子,把床板拆掉一块再换成一个活板,又将细软都变现买成贵重首饰塞在里面准备随时跑路。如果松萝没记错,那时候奶娘安好的床板上就有这么一道缝。

    见松萝用手去扳那条缝隙,寅斑不耐烦地将指甲插在里头向下一扳。随着空的一声闷响,一大层陈年的老土全部从床板里面崩了出来,顿时呛得一人一虎不断咳嗽。烟雾散去,松萝看见床板里头七零八落地堆着七八本小册子,小册子旁边还丢着一个被咬了一口而且已经变成化石的月饼。

    看这乌七八糟的样子,松萝简直有点接受不了了。这地方不是苻雍过世的侍妾住的地方吗,苻雍那么卫生体面一皇族男的,他的侍妾居然半夜躲被窝里啃月饼还把吃剩的零食塞床底下?跟这种人困觉,这可真是难为苻雍了,这么多年没孩子可能就是因为那时候被吓出病了。又或许……这其实是苻雍过世的男朋友的床,而这里所有的装饰都是为了掩盖苻雍喜欢男的这个事实?

    和老虎双双趴在被窝里,松萝映着寅斑眼睛里发射出的白色光芒去看册子上的字:

    “七月十六。声默开始变声了。酒肆里的王大哥说,将酱豆腐草木灰和蜂蜜煮水给变声的男孩子喝,过了变声器他的声音就能像驴一样嘹亮。煮好了感觉不大靠谱,我就对苻雍说这是专门为他煮的。苻雍是个乖孩子,不疑有他一饮而尽,谁知到了晚上竟然失声了。好悬,幸亏没直接给声默喝,可苻雍怎么办呢?急得我一夜没睡才想出了办法。刚才我悄悄对苻雍说,日后你就少说话吧。”

    看着这趟字松萝和寅斑都一脸无语。松萝心想不是吧,你说的这个苻雍和我认识那个幽州老爹是一个人吗?照这日记的写法,苻雍这人不说十分智障至少跟聪明不大沾边。

    又翻了几页,纸页上写着:

    “我简直不敢相信今天发生了啥。上个月说好了今日是夏至所有皇族去燕山狩猎,头一个月我就看着侍女给苻雍做好了全套的夏日薄绸长裤和长袍,还把皮甲擦得如同镜子一样亮,又看着人给他绣了梵莲花图案的衬衫。我想苻雍爱吃锅盔卷炒菜,又怕侍女偷懒提前做出来饼会发硬,所以天刚亮就去小厨房亲自炒了菜。进了围场所有人都开始射箭,苻雍也朝我伸手似乎是要拿什么东西。感觉他应该不会在这种场合大吃薄饼卷京酱肉丝,我忽然发现别人的仆人都提着箭袋和弓箭,只有我站在旁边提着包好一大堆肉丝的饼,但忘记带弓来了。苻雍是个好孩子,见我急得快哭了,他说没事吧,反正我也不会射。”

    看到这里松萝一时不知道说啥好。见松萝不翻了,寅斑瞅瞅松萝,用尾巴将纸页翻了一篇:

    “天太热,我在燕山那个大池塘里头泡着,苻雍不知从哪里走过来站在池塘边。我点手叫他过来,他瞧着我讷讷笑了,然后当真走过来。我本想他过来就把他的衣服泼湿戏弄他,谁知这时候阿亮忽然从石头后面钻出来空地跳进水里,我俩疯了一样互相泼,等我再想起来苻雍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正觉得这个场景表现的人物关系有点让人难以理解,寅斑忽然道:

    “燕山的池塘?这女的我好像见过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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