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要不小的魄力。”苏辽闻言点头,忍不住感慨一声,“这次入寇的匈奴贼首已经确定,就是那石勒,此人在匈奴国居将军之职,过去还曾随入朝廷,观了大礼,本以为能有改观,如今看来,毫无作用。”



    陈梓则道:“石勒此人听闻有勇少谋,但也不是愚笨之徒,他曾是奴隶出身,以马匪起事,召集其族人,闹出了不少的风浪,是东平侯领军平定,当时其人就躲在冀州行事,现在居然有回去了,莫非是听闻东平侯回师的消息了?”



    苏辽补充道:“对,这个是真事,当时我跟随老太公,还曾经接触过一些公文,上面提及了部分军情,说是这个石勒作战勇猛,在造反之后,倒是接连打了胜仗,很是有一番气象,这才能惹出东平侯,这位屠伯出手,可真是非同凡响,朝中早就有人称赞他,说放在当年,这苟晞也是韩信那等人物,所以石勒再厉害,碰上了屠伯也是被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后兵马崩溃,不得不投靠匈奴,现在又有胆量回来了。”



    “我看他之所以回来,不是有胆量,而是背后有高人指点啊。”陈梓这么说着,指了指那沙盘上的一片区域,“这冀州看着靠近中原腹地,其实正是混乱之时,比之幽州要更适合立足,因为幽州乃是王浚的地盘,已经梳理完毕,而关外、塞外又贫乏、困苦,还有诸多部族,人群之分十分明显,因而难以做大。”



    “如此说来,这石勒实有自立之心。”苏辽和陈梓对视了一眼,便都朝着陈止看了过去。



    陈止则笑道:“至少暂时不用担心匈奴人来威胁都城了,不过汪荃最近派人送了几个消息过来,说是草原上的部族,有了大范围迁徙的迹象,更有几个小部族,已经动身南下了,为了传递这些消息,还损失了几个潜伏很深的探子。”



    陈梓也点点头道:“咱们只管代郡的事就行了,其他地方也插不进去手,那石勒既然现在在上谷,未来可能南下,那就让上谷郡、范阳郡,以及王大将军头疼吧,冀州的事就更轮不到我等说话了,当务之急还是准备应对草原上的南下部族。”



    “这可未必。”苏辽却不愿意放过这个话题,“据我所知,先前冀州有难,守军近乎溃败,各个郡县自守,就是靠调动幽州和青州的兵马过去平叛的,幽州的王浚当时带着鲜卑骑兵,也击破了纪录反贼,那王弥过去的投奔的刘伯根,就是被王浚的人逼退,走上败亡之路的,至于石勒,更是被青州来的东平侯一路赶鸭子似的赶出塞外,若是冀州再乱,恐怕幽州、青州还要出兵,以王浚的性子,恐怕会逼着太守你领兵出去。”



    “那也要他王浚能腾出手来才是。”陈止眯起眼睛,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怎么?莫非北方战局真的不利?”陈梓问了一句,目光在苏辽和陈止的身上扫过,随后注意到苏辽也是一脸茫然的看向陈止,这心里便有了猜测。



    这段时间以来,陈止每每能报出一些旁人不知道的消息,按理说这些情报、探子,是归苏辽来处理的,偏偏因为准备的仓促,虽然大概的框架搭建起来了,有些探子也借着草原的鲜卑内战,已经混入到了其中,并且传回来一些消息,只是这些消息多数流于表面,纪录的只是各大部族中的变化,涉及不到鲜卑贵族、高层的动向,只能作为参考。



    但陈止拿出来的消息,有的时候甚至能提前判断出鲜卑大族,乃至王浚兵马的动向,这等消息可以说是价值连城,就算是朝廷都要郑重对待。



    所以,关于陈止还有另外一套情报系统的猜测,就在陈梓、苏辽,以及其他几名核心成员的心里扎根了。



    在他们想来,这或许是陈止提早落过子,又或者是陈家、杨家在背后提供帮助,涉及到家族的隐秘,因此也不好过问,同样也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不再疑惑。



    “嗯,你们要做好准备,接下来鲜卑部族的大举南下,几乎是不可避免的,而且浪潮可能会比我们原本预料的,还要强横一些。”陈止说了这些,注意到面前两人的疑惑表情,就顺势解释起来——



    “因为草原和东北,将要面临重新洗牌,鲜卑部族的强弱之势要有明显的变化,这一次,恐怕连王浚都无法控制局面了,他最多是保证幽州不被波及。”



    “这么说,王浚要退守幽州?”苏辽和陈梓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惊讶,苏辽随后问道:“王浚此次怂恿鲜卑内战,为的是掌控鲜卑各部,进而威震草原,为何一战下来反而要退守幽州,除非此战结果,和他原本的预料彻底相反!”



    说到这里,他和陈梓对视了一眼,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北方的局面真的要变天了,四方联军好大的阵仗,却没有镇住慕容鲜卑,那这一族可真要一飞冲天了。



    陈止也不隐瞒,他还需要两人为接下来即将到来的乱局,制定好预案。



    “具体的战况还不清楚,不过当下围困慕容棘城的高句丽已经退兵,段部鲜卑已经撤围,只剩下宇文部的人马支撑,除此之外,因为王浚的大部还未抵达棘城,所以只有王昌的几千前锋在场,与宇文部的人马一同围城,两边加起来,兵力不过五万。”



    兵力不过五万,想要围困一座大城,而城中兵马也有几万,是十分艰难的,这个结果几乎已经注定了。



    苏辽和陈梓不由惊叹起来,这在他们想来,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



    陈梓跟着就道:“按着正常的打法,慕容部就算拼光人马,也只能勉强支撑,都未必能击退三部联军,更不要说还有王浚的大军姗姗来迟,虎视眈眈,这种迟上一步,其实也是一种压力和战法,结果却让敌军主动撤围,说明是用了计谋,离间了几方。”



    苏辽也点头,他们很清楚,四方联军本身就存在不少问题,这一点先前也和陈止分析过,但不该立刻就爆发,除非有导火索。



    “如果慕容鲜卑反败为胜,那这等以少胜多之战,就算是在华夏历史上也不多见,名望必然如日中天,这大小部族都会过去投奔的,毕竟比起王浚,一个鲜卑人自己的强权,更让他们有归属感,如果慕容部还能保持一定的实力,再加以反击,那宇文部和段部鲜卑必然也要受到重创,依附于他们的部族就会遭受动荡,其中哪怕只有两到三成南下,对幽州都是个不小的冲击!”



    陈止跟着就道:“不止如此,慕容得胜,更大的是未来势力的变化,这个部族强势崛起,原先较为安稳的边疆环境,就不复存在了,他过去将鲜卑人当做自己的打手,挑拨他们内动、彼此消耗,用的是异论相搅的法家权术,只是更为野蛮直接,自己作为仲裁者为持平衡,各方都要向他靠拢,他后院稳固,才能肆无忌惮的向中原、高句丽等地进军,若是后面存着一个怀着敌意的鲜卑霸主,那这幽州便成了四战之地,还少了可战之兵,当然要先稳固地盘了,而且对朝廷的需求也会增大,丧失一定的独立基础。”



    “但这也改变不了代郡的情况,”陈梓却是插了一句,“王浚现在毕竟没有损兵折将,势力犹存,即便有所损失,他整个幽州的兵力,对比咱们代郡,还是绝对优势,若不是顾虑您的背景和朝廷的态度,那恐怕直接就是泰山压顶一样的攻势!”



    陈止却摇摇头道:“谁胜谁负,有的时候不是看谁的兵多,兵家本就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更何况王浚与我并非单纯的兵家之争,当务之急,是让当城的五千人,在未来面对诸多部族的冲击时,多得些经验,只有战场才能练出强兵,而代郡这后面的三千多人,也得加紧操练了,这样在王浚有动手念头的时候,或许可以凑出一万可战之兵!对我而言,这便足矣!”



    陈梓刚想再说,但想到眼前就有一个慕容部的例子摆在跟前,还真不好反驳。



    苏辽这时却道:“这般消息,可以说是战场的第一手情报了,局面瞬息万变,太守是如何掌握的?”他毕竟负责这部分,还是忍不住问起来了。



    陈止沉吟了一下,才道:“我在这己方都有眼线,身居高层,又有特殊的传讯渠道,详细的情况,不好泄漏太多。”



    确实不好泄露,因为十二生肖折纸这东西,根本就难以解释。



    苏辽见陈止不愿多说,明智的转了话题,说道:“鲍君如今出使王浚,被其人软禁起来,就是因为王俊有恃无恐,是以是肆无忌惮,现在吃了这么大的亏,顾忌要有所改变了吧?”



    陈止笑道:“不错,鲍君的境遇,马上就要转变了,可能就在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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