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舒这一夜睡得很踏实,起来时却吓了一跳,床幔后有个影子跪着,若不是身形不对,她差点以为是祁野溜进来了。



    “桃儿?你跪在这儿做什么?”



    “呜呜,小姐昨天、昨天晚上是谁把奴婢打晕了,您没出事吧?奴婢一清早醒来瞧自己躺在榻上,差点吓死了……”



    喜桃身边的摆好了洗漱的东西,她这一早上浑浑噩噩,心慌的不行,收拾完了也不敢叫纪舒,跪在这儿哭好久了。



    “没什么事……昨天是……”



    纪舒牵着喜桃坐在床边,竖起手用气音道:



    “我和你说,你别激动……”



    纪舒伏在喜桃肩头,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喜桃听到一半,滑坐在脚踏上。



    她一直到上了马车还愣着,纪舒拍了下她的肩,“喜桃?回神了!”



    她笑道:“真有这么吓人吗?”



    “小姐还笑……奴婢真吓死了。”



    喜桃幽怨的看着纪舒,她和小姐分开这几个月小姐也太乱来了。



    不过么……喜桃瞧着纪舒放松自在的模样,心里也软了,罢了,小姐开心就好。



    她这么多年从来不能自己选择什么,如果这是她想要的,再离经叛道喜桃都能理解并支持。



    纪舒去织云坊转了一圈,纺车起的乱子已经平了,好在常妙做的纺车速度快,纺的布多,就算坏了几辆定了契子的,还是能按时交上货,纪舒打点了上下才走。



    谁知刚出门就撞见闹哄哄的,街上人被兵马司清了,几个穿枷带铐的人被将士拿着枪押着,打从前道过去。



    百姓议论纷纷,直到这群人走过,兵马司的人手才撤走,看热闹的回来说:



    “是兵部衙舍里出来的,打头的好像还是兵部的侍郎大人!说是贪墨年关时给威海关将士的钱粮,让冠军侯拿了!”



    “我的妈,就今天一上午,已经是第二个了!”



    纪舒也惊了,祁野刚回来一日,哪里就查的这样快,怕是早就暗中收齐了证据,这个下马威玩的好。



    他在边关十三年,甫一回京无数双眼睛盯着,他这是明摆着告诉这些盯着的人,就算他不在京城照样是耳听八方,该知道的都知道。



    祁野这行为既嚣张又狂妄,是在无声的和宫内那位打太极,告诉他,自己手握重兵在边关不生事,并不是他不能生事,而是他不想生事,维持现在的和平对他和宗室都有利。



    纪舒弯起嘴角,莫名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她抚着怦怦跳的心口,小口吐息。



    可能她骨子里也不是安分的人,她就喜欢祁野有底气的张扬,喜欢到浑身战栗。



    “小姐,要回府了吗?”



    “不,先去几个地方。”



    纪舒长吁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浮躁,让车夫赶路。



    直到下午她才带着一沓账本回到武定侯府,一路进了长乐院,杂扫的下人在廊下冲她行礼。



    纪舒温和的颔首,走到厢房前推开隔扇,刚迈进半个脚,她鼻翼耸了耸,迅速退出来合上了门。



    “嗯?怎么了小姐?”



    捧着账本的喜桃一脸疑惑。



    纪舒不动声色,从她手里接来账本,“没事,你去厨房叫他们备膳,然后回去休息吧,我自己看账。”



    喜桃应了声,从廊下拐了出去。



    纪舒用脚抵着隔扇钻进屋内,将账簿放在桌上,眼睛在屋内看了一圈,糯糯喊了声:



    “将军!”



    浅淡的松木香裹挟着冷气从她身后贴了上来,把她抱了个满怀。



    祁野下颚垫在她头顶,低低笑了声,“这么敏锐?”



    “那是。”



    纪舒娇哼,回头就着这姿势,抬头亲了下祁野的下巴,又小猫似的拿发顶蹭了蹭。



    将军今日给前世的自己又报了一次仇,真厉害。



    “啧……”



    祁野眯了眯眸,按住了纪舒的脑袋,掐着腰把人转了过来,俯下身贴着她的面门,拖长了调子道:



    “这么殷勤,又犯错了?”



    “我哪有?!”



    纪舒瞪圆了眼,是什么给了将军她撒娇是因为她做错事了,这种错觉!



    “我是觉得将军太俊了,比话本里写的还厉害,今天又更喜欢将军了。”



    纪舒勾着祁野的脖颈,一字一顿的说,声音又软又磨人,哄的祁野眼睛都红了,直将她按在隔扇上亲。



    攻城略地像个不讲道理的暴君,叼着她的唇凶巴巴的警告:



    “别招我……”



    屋内热得很,二人一上一下靠在门边,都没有动弹。



    纪舒出了一身香汗,头抵在他肩头偷笑,阖着眸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他,慢悠悠的问:“将军今天做了什么?”



    祁野也敛着眸平缓心情,胸膛起伏的厉害,声线却很平稳,把今日如何抓人、抓了几个人、是什么身份,为谁卖命,像呈报上峰似的说完,果然聊起正事,两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纪舒这才想起她还有正事。



    “对了,我给将军带东西回来了呢。”



    “在哪儿?”



    祁野下意识摸了摸她腰封,纪舒眼角殷红,碾了下他的皂靴。



    “在桌上!”



    “哦,账簿?”



    祁野眼角一耷拉,兴致平平。



    纪舒拉着他过去,把账簿翻开给他看,“将军你看仔细了,这些可都是祁夫人的陪嫁铺子!”



    祁野表情有了一丝转变,不过依旧很冷淡,接了账簿过去翻了翻。



    他不经商,但账簿盈亏是看得懂的,这铺子近几年生意很好,怪不得武定侯府上下穿金戴银。



    纪舒:“这些铺子都是先夫人的嫁妆,按理说不该被侯府充公,应由将军继承,日后我会把他们全拿回来给将军!”



    祁野笑了,他晃晃手里的账册,懒散的说道:“这几家铺子的账,从七年前开始有好几笔不小的亏空,后面全都填上了,然后才开始赚钱,全是岁岁办的吧?”



    “我拿嫁妆填的。”纪舒略显心虚。



    “冤大头。”祁野酸溜溜。



    纪舒挺了挺背,“可后面有了收益,我就把嫁妆钱套出来了!我还自己开了好几家私铺,生意特别好。”



    祁野宠溺一笑,点评道:“你比她聪明。”



    “她?”



    祁野表情淡了下来,“我母亲。她死前把这些嫁妆铺子送给祁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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